渚老有生之年还得个忘年交可别提有多高兴了,谈话之间恨不得将自己这一身医人的本事尽数授予她,但这可难为了秦风溪,一双不能视物的眼睛谈何能医人,只求不把人给医死的才算好,只道长叹一声无福哀哉。
又是一日,秦风溪那包裹得像颗巨大白粽的手战战巍巍地往耳后的刺痒之处挠去,被用上好的膏药涂抹在手骨之处为接碎了的手一片寒凉,手臂呈现一种高难度的弯曲……
“阿姐!”远处传来呼喊的声音,是良渚。
本是挠得入神的秦风溪被这一声给吓住挠岔了地,未得修剪过的圆润甲盖锋利磨人,手一滑用了大力刮破了皮,瞬间耳后火辣辣的一片,痛得耐不住晶莹泪珠从眼角滑落下来滴在水面上。
拎着食盒狂奔的良渚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阵啷当后,稳稳站在岸边,只是喘息声倒是浓重了些,弯腰平息胸腔乱撞的浊气还不忘瞪大了眼四顾观望,看看哪个能藏人的角落是否藏了人。
道是寒池这地是个幽静之地,怪石嶙峋遍布,奇草异树满遮,是个颇好的隐蔽仙地。
觉得今日泡得恰到时辰了,裹了两件棉麻布锦在水中悠悠荡荡,秦风溪摸索着向岸边游来,摸到熟悉的那块皮面粗糙的大石,由良渚一拉,上了岸,接过递到手心的外衫松松垮垮盖在身上。
“今日又是阿弟你来了?大师兄他们呢?”秦风溪拿起锦帕擦干面上到颈下的水珠,面容淡道。
良渚这两日都为阿姐带膳食,路线估摸着都弄顺溜了,一次比一次的膳食热乎,大概也是跑得快。九重之巅上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专门做外门弟子的膳食的地方。
恢复了气息后,倒是挨着腿边的石凳坐了下去,拿出食盒中的盘中食一一于外摆放好,“师兄他们自是忙着修行,本来说今日是要大师兄他来的,但我想着毕竟我对路更熟悉些,也早点能让阿姐你能吃上热食,就抢了大师兄手中的盒。”
“阿姐你是不知道这底下的逍遥宫又出了热闹事了!”良渚双手撑在桌面上凑过脸来想要与她分享八卦事。
他觉着阿姐一个人整日整日呆着泡寒池,甚感无聊,想着说些好玩的新鲜事物来逗下阿姐开心些。这两日他觉得阿姐醒来后有着不同往日的奇怪,这道不清、弄不明的的异样之感让他如同被糠梁噎住,不得顺畅。
紧挑些秦风溪喜欢的肉食放入碗中,推得有小山高,秦风溪倒是一口不剩全进腹中,口中倒是鼓囊不慌不忙嚼,最后,喝下一杯满满清茶顺了下嗓子。
用饭之际秦风溪倒不是很喜欢同人说话,那塞得满是食物的嘴一开口岂不是遭人厌恶。
吃饱喝足,又遁身潜入寒池里去了,“说吧!又是什么热闹事?”
还以为阿姐不感兴趣呢!有些丧的良渚眸中又有光亮,寻了个好姿势趴着,兴冲冲道,“阿姐,你还记得那个无夷神殿不?”
泡得有些舒畅的秦风溪懒懒回了个字音,“嗯~”回头表示他再往下续说。
“那个无夷神殿和那丘云派起了冲突,互相打了一架,各自看不顺眼,约着明日晌午后在那小青峰比擂台斗武,各弟子都纷纷下赌注,比哪方会胜出。”说着他不由得想也去比一场,好扬名立万呢!
“你确定是和丘云派?”不应该是逍遥宫吗?听那日可是觉得无夷神殿对逍遥宫挑衅满满啊,要说打架也是该逍遥宫吧?
“没错,就是丘云派的。也不知道那无夷神殿是要有意挑起众怒吗?从他们平日里的行迹看像是故意成为众方的敌对,也不晓得是吃错药了还是摆明了故意。”
这些天秦风溪都在九重之巅上,对底下的任何发生的也不晓得,也就不知道了无夷神殿的所在所为,比如在学厅之中当着众人之面怼得授事哑口无言,让头发皆白苍老的授事怒甩宽袍离去;又有在打坐沉思冥想修行上放出百只幻魅使众人陷入幻境之中挣脱不出;更有修行剑道课上出言不逊,辱了素有剑道之绝称的丘云派言风剑圣,此言一出怪不得丘云派弟子众怒,纷纷扬言比剑哪方更胜一筹。
“这无夷神殿行为举止怪异,你年纪小,万事还是多以大师兄他们的话为主,可不要招惹了哪些喜怒无常的人,见了他们绕着道走,我说的话你要记在心里,可知?”秦风溪对着他一顿教诲,她可是知她这阿弟年纪虽小却是个胆大的主,什么事都敢闯,不拿些什么拴住只怕是如同撒蹄的野马般乱奔。
话完,半晌没有声,清风徐来吹飘一片折了的绿叶浮在水面。
良渚目瞪口呆。
看着他阿姐认真的神色以及……那一番一大长篇的话,他终于晓得是哪里怪异了,往日一句短短的一句话都有断成好几句话说的阿姐,竟这一大段下来字正圆腔流利至极。
“阿,阿,阿……阿姐……”秦风溪不卡断反倒变成了良渚说话不利索。“阿姐,你的口疾好了?”
“口疾?好了?”
没想到这一次遭劫还得来好运,倒是让良渚为他阿姐欢喜得咧开嘴使了劲的都按不下面皮。常都说祸中伴福,福中也伴着祸,此话甚是不假。
耳中得了清静,原是良渚想起今日授事布置的课业可是要抽看,急急忙忙下山去了,走时脸上还挂着喜色。
等了许久有没有等来去办急事的渚师。
秦风溪觉着困乏了,浮在水中竟缓缓睡去。
而她不知道,在她睡后身体发生了变化。
一时之间,寒池中、身体内处冒起层层浓雾包裹着她,分成一股股的缥缈白丝像是有生命般争先恐后往她耳后钻去,形成了一朵六角霜花,鲜活如真。
在庭院观鱼赏花的玄蓝锦袍之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仰起精致的下颚望向东南方向,手中垂钓的鱼竿顷刻掉落,顾不得咬钩的鱼儿在蹦着湿润的鳞身,脚下越显焦急,寻着路找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