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吴缘逃入山林中已经二十多天了。
他身上有枪,野外生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只是,逃了十几天之后,天公不作美,竟然下起了连绵的大雨。他逃走的时候身上有伤,并且只有随身穿着的一件衣裳,连换洗的备用衣裳都没有。此刻这身衣服又脏又潮湿地贴在身上,散发着馊臭的气味,很是让人不堪。他之前还打死过一头狼,获取了狼肉。但在雨水肆虐的潮湿环境中,想生个火烤肉都难,只能将生的狼肉带在身边充饥了。
他并不知道王府密室的那次密谈,以为官府肯定会大肆派兵追捕他。所以他不敢与任何人有接触。凡是见了人都躲着走,生怕别人把他卖给王府换取赏格。
天气不好,营养不良,精神紧张,身体受伤且疲惫,终于,吴缘病倒了。他头脑发热,脚下虚浮,从症状上看不过是普通的感冒发热,但是他没有携带任何药品,只能硬扛。让他心里越来越沉重的是:病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重了。
这天,森林里的雨忽然有一阵下得非常大。吴缘一时没找到山洞,只好躲在一株巨大的芭蕉树下避雨。此刻的他又累又饿,想打开背包吃点儿食物,却发现连前两天存下的生肉都已经腐败变质,散发着刺鼻的恶臭,上面还有白生生的蛆虫在爬。他狠狠地将这块腐肉抖落在地上,心中一阵叫苦:难道我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一阵风吹来,吴缘打了个哆嗦,觉得全身冰冷。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烫得更厉害了。他下意识地裹紧已经湿透的衣服,意识渐渐陷入了模糊。
就在他因为高烧即将昏迷之际,耳边又隐隐传来了说话声。他立刻浑身一激灵,勉强打起精神来。
对吴缘来讲,因为可能被全境通缉,任何接近他的人都可能是潜在的威胁。人说话的声音自然让他警觉。他马上将手掌张开放在耳边仔细倾听,但雨很大,听不清说话的内容。
他悄悄朝发声的方向上移动身体,想看看说话的到底是谁。很快,他看到了他们:清一色的官兵服饰,士兵们腰里悬着刀,掌中擎着长枪,带着斗笠披着蓑衣,正采用逐队前移逐队掩护的方法向他藏身的方向移动。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带着几个拿着弓箭的卫兵,正用手势指挥士兵。
他之所以断定对方是官军,是因为那些士兵的制服与他刚走出传送门那日在高处远眺大城看到的城墙上的士兵的服饰一样。
“看来,王府已经签发了对我的通缉令。官兵的行动可真快啊!”吴缘心中暗想,同时握紧了枪。
但他并没有开枪。因为他大概数了一下,这批官兵至少有两百人。他不可能一下子把他们都打死。同时,树木茂盛的林间不比开阔地,枪比弓箭射程更远的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他的枪相对于弓箭长矛除了杀伤力更强之外基本没有多大优势。所以,他不敢开枪。一旦开枪暴露了自己,官兵一拥而上,他必死无疑。
吴缘决定撤。哪怕在深山中病死也比落在官军手中被处死强。
心念至此,他悄悄地溜开。小心翼翼走了一段之后,预计距离官兵已经相当远,发出再大的声音他们也听不到了,方敢大步流星狂奔起来。
可能是心理紧张,也可能是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总之,心中一时大意,他忽然掉进了一个陷阱之中。幸运的是,陷阱底部并未设置竹签之类的尖锐之物,否则他就被戳死了。
吴缘赶紧手脚并用往上爬,肯定是不敢呼救的。此刻他躲着人还来不及呢。他努力了几次,但陷阱很深,四壁的坡度很陡,再加上下雨让泥土湿滑,愣是没爬上去。
陷阱附近传来了说话声,吴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接着,有三个人出现在陷阱边缘了。吴缘心想肯定是官军来抓他,于是举起激光枪对准了陷阱口。
他的手颤抖得厉害,但这次也没有马上开枪。因为他身处陷阱中,就算开枪打死一个人,另外的人只要不再露面让他看到,他就完全射不到对方了。之后他们会抬来一块巨石把陷阱口封住。虽然雨已经停了,但林中的雨水还在往低洼的陷阱处流过来。随着陷阱中的存水越来越多,最后他会活活淹死在里面的。
“你是什么人?”一个站在陷阱边缘的人说话语气可不善,说着话的同时也弯弓搭箭对准了吴缘。
另外两人也拉开了弓,同样将乌黑发亮的箭头瞄着吴缘。
陷阱里面空间狭小,但凡有一支箭射来,吴缘也完全无法躲避。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赶紧收起枪,脸上堆起笑容:“我就是个打猎的,不小心掉进陷阱里面了。你们能救我出去吗?”
一个身材矮小枯瘦的男子说道:“大哥,他肯定是官军派来的探子,想搞清楚我们的方位,然后将我们一网打尽!”
领头的身材高大健硕的汉子听他如此说,立刻向吴缘厉声喝问:“说!你是不是官军的探子?说出来,让你死个痛快!要是敢抵赖,把你抓山上去,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开口!”
“官军的探子?”吴缘的心动了一下,仔细揣摩他们的话,想想方才遇到的林中那些悄悄掩杀过来的官军,立刻明白过来:那些官军是来剿灭他们的,而不是来抓我。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想到这里,他笑了,决定卖给他们一个情报,换自己的安全:“各位好汉,我真的不是官军的探子!相反,我还看到官军冒雨前来,有两三百人,就在那边的林子里!可能,官军是来对付你们的?”
吴缘用手往官军所在的方向一指。但心情激动之下忘记了自己此刻身处陷阱中,手指戳到了一块突出的石头上,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真的假的?不会是骗我们的吧?”矮小枯瘦男子似乎对吴缘的话很怀疑。
“事关重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名一直不说话的男子开口了,“大哥,他不是说看到官军了吗?让他说官军在哪里。我们派人去查看一下就知道了!如果发现他骗了我们,再找他算账也不迟!反正他现在陷阱里,就像瓮中之鳖,跑不掉的!”
三人的身形从陷阱口消失。但吴缘知道他们并没走远,因为能听到他们在陷阱口的商量声。吴缘也只好在陷阱底老老实实地呆着,不敢往上爬,否则不是在刺激他们吗?
时间可能过得不是很长,但吴缘心中煎熬,感觉像是过了一年。终于,有人从陷阱口再次露面,说话的语气已经和善多了:“你果然不是官军的探子!在你说的方向上,果然有大批官兵正在袭来!他们想偷袭我们!另外,谢谢你,幸亏你通风报信,否则的话,我们真的有可能被官军一窝端了!”
他说完话,一根粗大的绳子扔了下来:“抓牢了绳子,我把你拉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