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民军的兵力就弱于官军,分兵据守就更不合时宜了。只有将兵力聚集一处,寻求可以造成局部优势的战机,才可能打一个胜仗,死中求生。
基于以上的判断,吴缘将剩余的兵力全部收拢,率领大家撤入了山中。在山中,复杂的地形会让两军之间的差距缩小,虽然这差距仍然存在。
在撤兵入山中的同时,吴缘让白志山广布哨卡眼线,随时捕捉官军的动向。官军总体上分为四路大军,从四个方向朝山中压迫。靠着哨兵们提供的情报,吴缘带领大家与敌人玩起了“躲猫猫”,诱敌深入,尽量避免与敌人正面交锋。
他们每天都在不停地行军。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防止被敌人抓住“尾巴”而陷入“不得不战”的窘境。转移的同时,他们也在寻求机会抓住敌人的空档,给敌人来一个反戈一击。
可惜的是,歼敌的机会一直没出现,但民军也一直没被敌人抓住。不过,官府四路大军进剿,不停向中间压迫,民军的活动范围必然会越来越小,最终将陷入被四路大军同时攻击的绝境。
在这种情况下,军心开始不稳了。
不少人抱怨:“这样不停地逃跑有什么意思?没被官军打死,先自己就累死了!”
连鲍冲也说:“老六,你这样东躲西藏像个老鼠,被人看不起!还不如直接跟官军干,要死也鸡儿朝天,输赢死活都是条汉子!”
甚至还有人向范立夫进言:六当家的可能根本不懂带兵打仗,赶紧收回兵权交给四当家的指挥。
幸亏范立夫用人不疑,一直全力支持吴缘的工作,他的指挥职位方能稳如泰山,而且令行禁止,随心所欲。
不过,虽然有范立夫的支持,但吴缘的心里也很着急。自接手指挥军队以来他每夜都睡不好。他心里其实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时常问自己:歼灭敌人的机会到底会不会出现?敌人如此稳扎稳打,会不会直到四路大军合围我们,官军都不会出现破绽?
所以,当探子将一份情报摆在首领们的面前,经过大家谈论分析,发现他们获得了一个攻击宋勇率领的先锋军的绝佳机会时,吴缘简直激动得要发狂了。
经过一番调兵遣将,吴缘和白志山亲帅主力趁着黑夜急行军,在预设的伏击地点就位。伏击点是山间的一座浅水湖,水不深,但湖的面积倒挺大,除了湖中心的区域,四周都生长着茂密的菖蒲芦苇等物。翻身军的人都躲在密密的芦苇中。湖岸边有一条路,道路另一侧是一座名唤黄花岭的小山头。深秋季节,金菊绽放,满山一片金黄。黄花岭朝向湖水的一面坡度缓和,另一面则是绝壁悬崖。
几乎每个民军战士的眼光都沿着道路向西看,因为根据情报,宋勇的先锋军将从那里出现。
敌人还没来,吴缘和白志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白志山和吴缘一起领兵是范立夫的安排。另外,提供这次伏击情报的探子也跟在白志山身边。吴缘猜想:白志山可能是在监督自己;至于那位探子,把他带在身边是要确保他提供的信息的真实性,一旦发现他的情报有诈,可以当即杀了他。
“这个宋勇,我以前吃过他的亏。他可实在是坏透了!只是没想到他指挥打仗也这么凶悍!”吴缘对白志山说,“昨晚我们的那个据点又被他拔掉了。所有守军全部被杀,连放下武器投降的也被杀了!”
“我们的人哪怕投降他也不要!他只想见到我们的尸体!他不怕激起我们必死的战斗意志吗?”白志山冷笑,“其实从战术上讲,他这么做是很蠢的!要是我,哪怕真想把造反的人赶尽杀绝,也不能现在说出来。可以假意答应我们,给我们一条活路,先骗我们放下武器嘛!等我们放下武器之后,再来个杀降,届时我们已经没有了反抗之力,岂不是更容易?”
“那样,会折损王爷的信誉吧?毕竟,出尔反尔,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吴缘说。
“可是这样一来,官军连收买我们内部的叛徒,分化瓦解我们的机会都自动放弃了......”白志山皱着眉头说道。
“可能以官军的强大实力,觉得反正可以用武力剿灭我们,没有必要搞这么复杂吧......”说到这里,吴缘把手指竖在了唇边,“大伙儿噤声!随时等待突击命令!敌人出现了!”
敌人出现在道路上。因为是山地作战,他们并没有骑马。但他们仍然给人一种劲旅的风貌:士兵个个精悍,阵型齐整,装备精良。
接下来,吴缘看到了宋勇。他虽然没有骑马,但坐在一张竹椅上,两个虎背熊腰的士兵抬着他前行。在他身边则是一群身穿道袍的道士。
“长官,不会有埋伏吧?”吴缘遥遥听到有人向宋勇进谏,心提到了嗓子眼。
宋勇哈哈大笑:“埋伏?凡是被我遇到的乱贼都要掉脑袋!他们知道我要来,早就吓破胆子逃走了!”
“嚣张!”吴缘轻轻说了一句,握紧了掌中的激光枪。
此刻。吴缘是可以马上取了宋勇性命的,这样就报了自己的私仇。但他没有那么做。自从接手军队的最高指挥权后,他的心态不知不觉间也发生了变化。他是个责任感很重的人,分析利弊得站在民军整体利益的角度上。
官军还没进入包围圈。如果此时一枪杀死宋勇,这支官军队伍肯定立马一哄而散。要把这些溃兵全部杀死基本不可能,而这些溃兵毫无疑问将会重新加入官军。所以,仅仅击杀宋勇不会对战局有丝毫改变。吴缘要等官军近一些,进入包围圈之后再打一个歼灭战,将这支先锋军全部歼灭,而不是打击溃战。
“人家嚣张惯了!可能你不知道吧?他是王太妃的内侄,当今王爷的表弟!”白志山冷笑。
吴缘心里一动,暗想:宋勇跟王爷的这层关系,我倒是不知道......
敌人终于全部走进伏击圈。吴缘一声令下,全军出击!首尾分别切断官军前进和后退的路,中间的士兵从芦苇丛中跃出,杀向了敌人。
敌人已经被包了饺子,吴缘可以一枪击毙宋勇对这支队伍进行斩首了。但方才下令的功夫,宋勇躲在人堆里一时找不到了。他决定继续隐藏在芦苇丛里不现身。因为宋勇是知道吴缘有着超远距离攻击力的,如果宋勇看见他,将会隐蔽起来或者逃走,就杀不着宋勇了。
不过,宋勇的这支官军前锋果然战斗力强悍。突遭伏击,处变不惊。道士们迅速施法,提升自己和其余士兵的攻击速度和精神力,然后全军结阵,掩护住中间的首脑。同时,有人向天上射出响箭呼唤援军。
只是民军此刻占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双方兵力对比达到了五比一。而且,民军是伏击方,攻击有突然性。所以,战斗打响之后,还是民军占据着显而易见的上风。
观看了片刻战场,吴缘揉了揉眼睛,心里浮起一丝狐疑:怎么回事?战场的情形怎么模糊不清起来?
一团雾气渐渐在战场上弥漫开来。
“老六,你听,有女人的声音!”白志山也没有从芦苇丛中现身,低声在吴缘耳边说道。
吴缘凝神细听,果然听到了女人的声音:“空中无处不在的水汽啊,听从我的号令!集结起来,凝聚起来,让浓浓的雾气掩盖一切吧......”
那语调感觉像是在念咒。
白志山肯定也听到了女子说话的内容,低语道:“官军大兵进剿我们,部队里怎么能有女人?再听她的咒语,肯定是法师!如果我没猜错,这些雾气就是她作法搞出来的!”
听着白志山的话,吴缘心里先是微微有些惊慌,但很快变得欣喜起来。上次在青枫岗,他的激光武器不能发挥作用,就因为这该死的雾气!如果他把这妖女杀死,雾气就没有了,那不就能重新使用斩首战术了吗?
心念至此,吴缘透过芦苇丛的缝隙,开始寻找这个女人。只是,雾气弥漫,他无法辨出那女人在哪里。
虽然有雾气掩护,虽然官军非常勇猛,但好虎终究架不住群狼。宋勇开始指挥官军向黄花岭上边战边退。民军战士则紧紧咬住他们不放。
距离远了些,正常情况下是更便于吴缘观察官军的。不过,他发现这团雾变得更浓了,将官军团团笼罩,俨然变成了官军的掩体。因为雾内的情形根本看不清。民军战士只能一波波冲向那团雾中,与雾中的官军厮杀。在冲向官军的这短短距离内,有箭支不断从雾中射出,将民军士兵击杀。一时之间,凭借浓雾的掩护,官军竟然在黄花岭上站稳了阵脚。
目睹战况的吴缘顿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接手最高军事指挥权后,他的战法饱受质疑,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好不容易抓住了这次成功伏击官军先锋的机会,本想着打赢这一仗能缓解自己和全军的压力,现在却面对着“包围了敌人却吃不下”的尴尬局面。
舍弃官军先锋,撤围而走?肯定不行的。这次伏击如此兴师动众,最后白白损失兵力却没取得战果,以后吴缘不可能有再被委以重任的机会了。
继续围攻?民军会承受巨大的伤亡。而且,宋勇已经呼叫了援军。如果迟迟啃不下包围圈中的官军先锋,一旦官军的援兵赶到,四面合围,中心开花,民军的主力只怕要交代在这里。整个范立夫集团就算是彻底覆灭了。
怎么办?吴缘不知道如何抉择,双手在颤抖。
在吴缘心急如焚的时候,一根湛蓝色的法杖突然伸出浓雾。然后,从法杖头部发出十余支冰箭。这些冰箭飞向民军士兵,数名士兵中箭,惨叫着倒下了。
接下来,法杖的头部又露出浓雾,重复进行着冰箭攻击。吴缘注意到这蓝色的法杖头上还镶嵌着一个水滴状的蓝色宝石。没有时间让吴缘思考更多东西了,他对着法杖就是一枪。他想:虽然法师没有法杖仍能施法,但法术效果会大打折扣的。没了法杖,这雾气应该就不会这么浓了吧?只要雾气不这么浓,吴缘在远处就可以用激光枪对雾中的人点名,很快就可以将官军先锋吃掉了。
那颗水滴状的宝石被激光击中,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在遥远的芦苇丛中的吴白二人都听到了爆炸声。
雾果真消散了。一名蓝衣女法师倒在山坡上,不知死活,反正一动不动了。
眼看敌人的浓雾被破,民军士气大振,拼力向前。
宋勇留下士兵抵抗民军,自己则单独逃命去了。他跑到黄花岭顶,发现下面是万丈深渊,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往下跳。
吴缘举枪瞄准了宋勇。白志山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老六,不要杀他!”
“怕啥?杀了他,敌人少了一名能打的先锋官!而且,敌人又没有法师了......我们能赢!”吴缘说。
“老六,你考虑问题还是不全面啊!法师是死了,可你能保证官军阵中只有这一名法师吗?”白志山问。
这一句话问得吴缘噎住了。
确实,如果官军那里还有别的能制造雾气的法师,方才打死这个女法师的意义就不大了。
“宋勇可是王爷的表弟!我们抓了他,可以用他的性命换王爷一个招安我们的机会!”白志山冷静地分析,“而且,我们刚刚打了胜仗,全歼了官军的先锋!这是一个好机会啊!如果我们像之前那样一直吃败仗,是没有资本跟王爷讲和的!但现在有资本了!”
吴缘沉思了几秒钟,努力按下了心中的私人仇恨:“白三哥你说的对!”
吴缘从芦苇丛里走了出来,遥遥向宋勇喊话:“宋长官,别来无恙啊!快放下武器吧!我承诺不杀你!”
宋勇看了看自己的士兵已经不足十名,再看了看吴缘手里的激光枪,知道大势已去。他先是命令手下士兵停止抵抗,然后将手里的长剑扔到了草地上。
宋勇的士兵停手,民军战士可没同时停手。他们砍瓜切菜一样将宋勇的残兵瞬间杀光,只剩下他一个光杆司令了。眼看这些杀红眼的士兵要冲上去将宋勇乱刀砍死,吴缘赶紧下令他们停手!
这是第一次有整建制的官军部队被范立夫集团歼灭。吴缘一边安排人捆住宋勇,一边让士兵打扫战场。这时,昏倒在悬崖边缘的那位女法师忽然醒了过来。她身材不错,面容姣好,嘴角有血。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脚下实在无力,只能继续瘫坐在那里。
民军士兵走近她,她一脸惧色。
吴缘也走了过来。她看向吴缘,眼里忽然闪烁出光来,颤声说道:“殿......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吴缘被她叫得一阵懵逼。“殿下”可是个高贵的称呼,无论在地球上还是在魔法世界,吴缘想破了脑袋也觉得自己和这个称呼不沾边。
但是,她明明就是在叫他!
吴缘走上前去,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你叫我殿下?你认错人了吧?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女子又仔细看了吴缘两眼,双目中的光芒暗淡了下去,耳朵上镶嵌着蓝宝石的银色耳坠在微微颤抖:“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说完话,女法师用力一撑胳膊,身子一翻,竟然从悬崖上跌落了下去。看来,她是宁死也不愿当俘虏了。
白志山已经开始下令:“来人,将这个官军的先锋官带下去!好好看住,不能让他跑了!也决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否则,我要你们的脑袋!”
然后,他又安排人赶赴范立夫处告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