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来到了早晨。两人两马沐浴着曙光沿着官道向山上走去,距离乱军占据的乱石口据点越来越近。
一匹马上坐着戴斗笠的常暖玉;另一匹马上驮着白志山的尸身,吴缘则牵着驮尸的马匹,以示对白志山的缅怀和尊重。
“你我是敌人。你曾经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昨晚,我体内的能量再一次解体失控,你为什么不趁机杀了我?”吴缘看了一眼常暖玉,“你不光没有趁机杀我,反而还替我疗伤,救了我......”
常暖玉没有说话。隔着带纱的斗笠,吴缘也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样的。
“你还告诉我说,这次治疗之后,我的走火入魔就彻底治愈了。”吴缘的眉毛皱了起来,再次看了一眼常暖玉,话语中满是疑问,“这样的话,你就没有任何可以拿捏我的地方了。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你要想杀我,那就杀吧。”常暖玉幽幽叹气,“人活着,好累啊!你杀了我,我就不用那么累了!”
“你不是个坏人。白三哥重伤垂死,我看到你第一个过去帮他。我能看到你本质上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你之前是杀了我们不少兄弟,但也是两军阵前,各为其主,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我不能杀你。”吴缘心里也实在对常暖玉动不了杀心,毕竟没有常暖玉给他疗伤,他早就死了。他反而出言为她开脱起来。
常暖玉用一本正经的话接着说道:“你方才问我为什么告诉你,你已经治愈,是吧?你的那位白三哥临死前嘱托了你两件事,你也答应了。我告知你已痊愈,你就可以心无牵挂,专心去履行你的承诺了。否则,我还要继续往南方去,你为了治疗,是跟我走呢还是不跟呢?”
吴缘心中涌起一丝感动:“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我......”
常暖玉冷笑道:“为了你?那是你想多了。你是我什么人啊我为了你?我这么做的意思是,这样一来,我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就彻底两清了,也再也没有不离开彼此的必要。你带着你的兄弟,我继续去往遥远的南方......”
“可是,以你现在的状况,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去往南方,实在是凶险......”吴缘说。
“这就不要你管了。”常暖玉的声音,听来有些凄凉。
“站住!什么人?”远方传来了警戒声。
吴缘和两匹马立刻停下了脚步。
很快,十余名带着兵刃的士兵涌到了面前。吴缘一眼就认出:这些人果然是范立夫团伙的士兵。
“兄弟们辛苦了!我是你们的六当家!”吴缘看着为首的头领模样的人,朗声说道。
“六当家?”头领被吴缘的话说得有些懵,迅速在脑海里搜索信息,“可是我听说六当家不是被叛徒出卖,被官军抓住之后砍头了么?”
“我是被叛徒出卖被官府抓住了,但我没死!我这不逃出来了么?你们,应该认识我。我可是指挥大伙儿打了很多仗,我这张脸兄弟们应该都见过......”吴缘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立刻明白了士兵不认识他的原因,他留着络腮胡子呢。
“对不起,我真的不认识您。其实,我加入队伍的时间并不长,如果您真是六当家,那我加入队伍也是在您被官军抓走之后的事情了,我的确没见过您......”头领的话让吴缘心中有些小失望。
看来,人走茶凉这句话一点都不假。离开了队伍这么长时间,现在刚和队伍重新接触,他感觉到的都是满满的陌生。
他只好换了一种证明自己的方法,用手指了指驮着白志山尸身的马匹:“这马上驮着的是白志山白三哥,三当家的。他掉到悬崖下摔死了,我们把他送回来了。”
白志山一直在队伍里,各核心头领因为种种原因离开之后,他就是事实上的最高领导,所以兄弟们肯定认识他。果然士兵们看到白志山的尸体之后,脸色就变了。
“是三当家的!他死了!”有人颤抖着说。
“快去禀报修大哥!”盘问吴缘的那位头领立刻下达了命令。
有人领命,一溜小跑回去报信。
头领方才再次转向吴缘,口气明显友善多了:“不管您是谁,您把三当家的遗体送回,我们都感谢您!”
吴缘点头,继续等待。
功夫不大,更多的人涌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位面皮白净的二十出头的人。还没到近前,声音先至:“是六哥到了吗?”
“是我!只是很可惜,白三哥已经不在了......”吴缘答应着,又看了一眼马上的白志山尸身。
“六哥,哎呀,这真的是六哥到了!您什么时候留了胡子了?这不听您声音的话,还真不敢认呢!我叫修成,六哥应该对我有印象吧?”年轻人的声音中充满惊喜,走上来紧紧握住了吴缘的手。然后,他把目光看向了常暖玉。
“这位是六嫂吧?”修成笑着说。
“啊......是!”吴缘犹豫了一下,还是对修成的猜测给以肯定的答复,同时向常暖玉使了个眼色,希望她能理解。
“修成?我想起你来了!你是......姬二哥......身边的那位......”说到姬士玉的名字时,吴缘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用“姬二哥”的称呼说了出来,毕竟,这位修成一直以来是姬士玉身边的随从兼助手,谁知道他心里对这位叛变的老领导是什么态度呢?
“那个人,不提了吧。”修成轻轻叹气,“不是因为他的叛变,我们不会受到那么大损失,不会落到今天如此悲惨的境地。”
边上有人向吴缘说道:“六当家的,您来了就好了。范头领那天离开之后,我们就只有白三哥一个主心骨。现在白三哥又死了!您不知道当时有多凶险。白三哥被官军打落悬崖,我们群龙无首,又处于正跟官军战斗的状态,真的是马上就要散伙了!还是修大哥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带着大伙儿度过了难关......”
修成看了说话的人一眼,这人立刻噤声了。
修成方把目光重新放到吴缘身上,笑道:“既然六哥来了,那我就轻松了。这段时间我是兄弟们的话事人,六哥来了,今后就是六哥您来主持一切......”
吴缘连忙推辞:“这话事人还是你当吧。我毕竟离开了队伍这么久,很多情况不是很了解。”
“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听六哥的安排了。等六哥重新熟悉了队伍里的情况之后,再请您主持大局吧。这段时间大小事务还是我来处理,当然,我会向您汇报情况,跟您商量的。”修成的语速很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六哥六嫂迎回去啊!还有白三哥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