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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忠实之光

曾风行全国,至今仍在畅销的一部作品,创作期的酸甜苦乐,鲜为人知。日后,林林种种的文章、报道给人以震撼和思考。它正是茅盾文学奖的获奖作品《白鹿原》。也应验了当时一位知名评论家的预言,不能不让人折服。

这位评论家的预言有三:你不用找评论家,评论家会来找你;十年之内没有人会超过你;《白鹿原》能得茅盾文学奖。当年,中央电视台《大家》栏目组为拍陈忠实专题电视片采访该评论家,他说:《白鹿原》完稿后,陈忠实请我看,我对他说的话他只记住了“咋叫咱把事弄成了!”

1988年4月1日,农历戊辰年二月十五日,陈忠实在草稿夲写下了《白鹿原》的第一行字,漫长的《白鹿原》创作开始了。期间2年余他都在构思,孕育这部作品。他又用了2年时间查阅西安市周围咸宁、蓝田、长安三个县的县志、党史及有关文史资料,温习这块土地的历史,同时发掘了很多鲜为人知的故事。《白鹿原》中的朱先生就是以蓝田县清未举人为原型而塑造出来的;白灵也是有原型,是白鹿原上的人,是从党史回忆录里找出来的;田小娥则是从蓝田县志的节妇烈女卷阅读中萌发反向思考创造出来的。

1991年春天,陈忠实参加一个作家朋友的聚餐,范围很小。席间,有朋友对陈忠实说,上级领导要把你调到省文联去做党高官。陈忠实听了,根夲不相信这个话。

陈忠实关于换届人事安排的小道消息,应该多为人们的猜来,连百分之一的可信性都没有。所以,朋友说了也就是说了,他并没有放在心里,聚餐完毕,他回到原下,继续写他的《白鹿原》。不久也就忘记这个他认为的小道消息了。

作为一省的作家协会,其头面人物是需要精心安排的。路遥携《人生》、《平凡的世界》之风,当时的呼声是相当高的,上级有意安排他任作协陕西分会主席。陈忠实的创作,特别是影响与路遥在伯仲之间,上级考虑也当有合适位置安排才妥。于是,就有了陈忠实到省文联当党高官的安排意见。作协主席与文联书记,都是正厅级别,沒有上下之分,看起来很是妥当。

一个月之后,陈忠实到作协陕西分会开会,从正式渠道获知上级组织确实安排他去省文联做党高官,这一次是真的了。陈忠实当即毫不含糊表明态度:自己不适宜去省文联做党高官。在“作家”与“书记”之间,陈忠实只有一种价值选择,那就是既爱文学,就当“作家”。所以他不想别攀高枝,从而闹得分散心神和精力,更不愿意因此弄得脱不开身。

此时的陈忠实一下子陷入了焦虑之中,甚至有慌乱和惶恐。一时委决下,而是觉得问题棘手。做还是不做,并不完全由着自己。自己是党员干部,而做省文联书记是上级党组织的人事安排方案,从组织纪律上说,个人得服从组织的决定,此间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陈忠实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妥帖地说服上级改变理由。

主意己经想好:给省委宣传部长写信,申述自己不愿调离作家协会去省文联任职的理由。写了信,他骑上自行车跑了八里路到邮局把信发走。

接下来,陈忠实几乎天天都在等待宣传部的回应,一个月过去了,没有动静,他越来越紧张,便决定再写第二封信申述:第一,自己不愿意调离作协。如果不开除党籍,他是不会调离作家协会的。第二,如果作家协会人事不好安排,他甘愿放弃现任的副主席职位,只要能保留创作这个职业就心满意足了。信发出去以后,眼看着春去夏来,已经到了伏天,仍没有任何反应。不过,却也没有调他到省文联的任命书下达。

此后,居然当了省作协副主席又当主席,最后还当了中国作协副主席,实在都是理想之外的意外收获。

后来省委宣传部长曾经如是说:“那你就原样不动,倒是觉得亏了你啊。”被领导的实心体贴感动了,他默默地握着省委宣传部长的手,表示感激。

历时4年,1991年在他即将跨上50岁这一年的深冬,小说中白鹿原上三代人的欢乐和死亡的悲凉都进入了最后的归宿。1992年1月29日,写完以鹿子霖的死亡作最后结局的一段,画上表明意味深长的省略号,陈忠实把笔顺手放到书桌和茶几兼用的小圆桌上,顿时陷入一种无知觉状态。久久,他从小竹櫈上欠起身移坐到沙发上,似乎有热泪涌出,仿佛从一个漫长而又黑暗的隧道摸爬着走出来,刚走到洞口看见光亮时,竞然有一种忍受不住光明刺激的晕昡。

陈忠实有一个习惯,个別重要的或创意的作品写成后,会让周围熟悉的文学朋友看一看,把握一下“成色”。《白鹿原》写成后,他复印了一份,手稿交人民文学出版社当代文学一编室(主管长篇小说书稿)的负责人和《当代》杂志的编辑拿走。复印稿他让一位陕西作协评论家也是他的朋友看一看,给他把握下“成色。”之后,十来天过去了,估计着应该看完,有一天,陈忠实专程从乡下进城,想听听评论家的意见。在省作协的家属楼,正好看见这位朋友在前边走着,陈忠实叫了一声,他转过身,看到是陈忠实,却没有说话。陈忠实走到跟前朋友说了句“到屋里说话。”陈忠实看着他黑着脸,没有平时的笑模样,感觉大事不妙。他前头走着,从一楼上到顶层五楼的家,他居然一言不发,陈忠实一颗吊着的心此时此刻沉到了底。进了家门,他先把菜放到厨房,依旧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到他的卧室兼书房,陈忠实又跟进了门。这时,他猛然拧过身来,瞪着一双眼睛,一只手狠劲儿地击打着一只手的掌心几乎是喊着对陈忠实说:“咋叫咱把事弄成了!”他情绪很激动,也顾不上让陈忠实坐,自顾自在房子里转着圈的边走边发表自己的阅读感受和看法。陈忠实跟着他屁股后头,爬上他家五楼的时候,心先是吊着,后是沉着,等听了一句“咋叫咱把事弄成了”,一种巨大的惊喜如潮水般冲击而来,一时间僵硬在那里,一动不动。这位评论家朋友后来说什么,他一句也沒有听进去,脑子里只盘旋着那一句最结实的话“咋叫咱把事弄成了!”

当日,在他家,陈忠实听完他激动的评说后,问他:“稿子呢?”他稍微楞了一下,回过神来,说:“稿子传出去了。单位的人、朋友们都在传着哩,现在在谁的手里,我也不知道。”陈忠实也就没有再多问多说什么,只是心里踏实地离开了朋友家。

现在要等的,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审稿意见。当接到主管长篇小说书稿负责人对《白鹿原》高度评价的来信后,陈忠实又想到了他的那位评论家朋友。于是,便兴奋地来到朋友们有重要的事情常到的一位诗人的办公室,恰巧路遥等4个人或坐或站,正在兴头上议论着什么。陈忠实把来信的情况告诉这一屋子朋友。评论家朋友既为《白鹿原》被出版社看好而高兴,也为自己最先的评判和预见而得意,他高兴地说:“看看,我说得怎么样?我早就这么说了么!”路遥说:“忠实应该出一部好长篇了。”

在等待出版社回音的间隙里,陈忠实开始慢慢地修改《白鹿原》。

人民文学出版社的来信,看后的他,早已按捺不住,从沙发上跃了起来,噢唷大叫一声,又跌爬在沙发上。他还有这样的回忆:“这是一封足以使我癫狂的信。他俩阅读的兴奋使我感到了期待的效果,他俩的评价使我战栗。我匆匆读完信后噢噢叫了三声跌倒在沙发上,把在他们面前交稿时没有流出的眼泪倾贱出来了。”

“开天辟地”这是负责人读审《白鹿原》手稿后传回北京文学出版社的评价。作品惊人的真实感、厚重的历史感、典型的人物形象塑造和雅俗共赏的艺术特色,使《白鹿原》在当代文学史中必然处在高峰的位置上。因此,出版社一致认为应该给这部作品以最高的待遇,即在《当代》杂志连载,并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单行夲。

1993年6月《白鹿原》单行夲正式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第一次印刷14850册,到了11月已连印六次,半年内印了大约50万册。

《白鹿原》出版后,先后被译成日、韓、越、蒙古、英、法等语种文学版本。被改编成秦腔、话剧、舞剧、电影、连环画、雕塑等多种文艺形式,电视剧也正在筹拍中。

在当代长篇小说的出版史上,《白鹿原》创造出了非凡的业绩。由畅销书已变为长销书。不同版本11种之多,累计印数超过120万册。近10年来各种版本加起来,每年的销量在10万册左右。据陈忠实说:他曾在一个月里作了统计,这一月里,有28天都有人找他签名的,多的一次有500多夲,少的一次一夲。

周庄则似乎是因为陈逸飞的油画《双桥》,《白鹿原》也极大的拉高了白鹿原的知名度,如今白鹿原已经成为西安周边颇聚人气的旅游和休闲去处。白鹿原名自周代,宋时因大将狄青在这里扎寨驻兵,后世又名之狄寨原。现在又因一部作品而恢复了原名,且天下闻名。

陈忠实后来说:“回首往事我唯一值得告慰的就是,在我人生精力最好、思维最敏捷、最活跃的阶段,完成了一部思考我们民族近代以来历史和命运的作品。”

附:1994年《白鹿原》获得人民文学出版社第二届“人民文学奖”;

1997年12月《白鹿原》荣获第四届茅盾文学奖;

2009年人民文学出版社隆重推出“人民文学出版社.新中国六十年长篇小说典藏”收录《白鹿原》;

2019年《白鹿原》又入选了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新中国七十年七十部长篇小说典藏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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