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长公主府下的一个秘密地牢里,关押这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少数几个穿着稍微好一些。
所有被关在这里的孩子都是十岁的模样,他们的眉眼之间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相似之处,且都有着共同的身世——无父无母,在这天地间无人牵挂,即便是无声无息消失也不会有人关心的一群乞丐。
石头是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他从小就经历了各种磨难,因此,虽然只有十岁,但他知道,被抓到这里的他们,并不是来享受这府中的富贵的。
这里的人要他们念书识字,他们会定期派一个老嬷嬷来检查他们的课业,排着队让他们背书,每次老嬷嬷来的时候都会带来一群侍卫。
在这里的孩子,书背得好会有新衣服穿,会有馒头吃,但是背得不好,那鞭子就会恶狠狠地抽在他们的身上。
在他来到这里的半个月时间内,已经见过不少来到这的小乞丐,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饿着肚子走进来,而后还是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被抬了出去,他们或者是被打死的,或者是被饿死的,或者是意图逃跑直接被杀了的。
总之想要离开这里的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背书。
在他前面的那个小男孩叫做林城,他很流利地把书背了下来,他曾经在家中是读过书,只不过后来家中犯了事,被抄没家产,父母被送上了断头台,家中唯一活下来的他则沦为了乞丐,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自愿进入到这里的。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林晨穿着华丽,眉宇间器宇轩昂,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
他进入这里的时间石头早,他的衣着也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的,顿顿吃好喝好。此刻,他流利地将这篇《千字文》一口气地背了下来,而后迎着老嬷嬷赞赏的眼神接过她递来的馒头和更好的衣服,颇为挑衅地看了一眼石头。
他这样是有原因的,因为在石头没来之前,他是这间地牢里最大的宠儿。然而,自从石头来了之后,他隐约发现嬷嬷们对他的态度发生了改变,即便眼前这个乞丐在老嬷嬷多次检查之后都不能将书完整地背下来,但他依旧没有只是轻轻挨几下鞭子或者几顿没饭吃,并没有像其他无用的小乞丐一样被直接打死。
他皱眉看着石头的脸,心中划过算计。他在这里这么长时间里发现,不管那个老嬷嬷怎么边打他们,都绝不会伤到他们的脸,他隐约猜到这间府邸的主人或许就是需要一个这样的年纪、长着这样眉眼而有学识的孩子。
他猜测,石头之所以一直背不出书,还能活着的原因是——他是所有孩子里面长得最符合府邸主人需要的人。
石头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拖着自己在路边捡来的鞋子,不安地向前走了一步,看着眼前满脸严肃的老嬷嬷手中的鞭子,又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馒头,他咽了咽口水。
“背!”老嬷嬷的鞭子抽在桌子上,令石头瘦小的身躯一颤,前几天被鞭子抽打的恐惧还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
为了不再被打,也为了能够吃上饭,他也努力地背下来这篇《千字文》,即便这对于刚刚识字不久的他来说实在是有些困难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海咸河淡,鳞潜羽翔。龙师火帝,龙师火帝…….”腹中的饥饿令他头晕眼花,前不久被抽打还未结痂的伤口隐隐作痛,老嬷嬷握紧的鞭子仿佛下一刻又要抽在他的身上,这一切都让他恐惧和害怕。
他不安地看着眼前的老嬷嬷还有那个老嬷嬷身后林晨不屑又挑衅的目光,重复道:“龙师火帝,龙师火帝……”
他的视线一转,一个健步冲上去,抢过桌上的馒头就往嘴里塞。
身边的侍卫见状,立刻上前手打脚踢,可石头就是不肯将嘴里的馒头吐出来。
那个老嬷嬷气愤道:“反了天了!”说着,她直接将鞭子往石头身上抽,甚至是脸上,皮开肉绽。
周围的侍卫看到她这一举动,心中也是一惊,那位明明说过不能打这些乞丐的脸的,但却也无人肯为这个乞丐说话,毕竟若他还有这张脸就还有些利用价值,可是现在,一个毫无价值的废物,谁又愿意为他得罪眼前权力颇大的嬷嬷?
众人将被抽得血淋淋的石头重新丢到一间牢房中,其他的乞丐皆是胆战心惊,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那间牢房的人会在天黑之后被侍卫们拖出去,他们可不认为,这些侍卫是好心地放他们离开。
因为那些牢房中甚至有早就被臭死或饿死的尸体,石头被拖到那里,即便现在还没有咽气,那也已经是个死人了,所有人都害怕,下一个被扔到那个牢房中的人会是自己。
只有林晨脸色得意地看着那个牢房,心中满是胜券在握,如果这里所有的人中,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那么这个人,一定只能是他自己,他在心中暗暗想道。
石头就这么满身伤痕地躺在尸体上,他的血和牢房中其他尸体的血混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谁的鲜血染红了谁。
石头的嘴里还有他刚才抢过来的馒头的碎末,他并不知道自己即将死去,只是想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到嘴上,意图将那些馒头嚼碎,让自己能够获得一些能量,这样他就可以继续把《千字文》背完,这样那个老嬷嬷就不会鞭打他,他就可以得到和林晨一样的新衣服,他心里很羡慕林晨。
隐约之间,他听见那个老嬷嬷似乎让所有的侍卫退下。林晨以为是他们检查结束,即将离开了,因为每次那个老嬷嬷离开也会带走所有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