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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抛竹马,窥端倪

眼见甩不掉穆峻潭,锦笙就让杜衡把车停在盘花铁门外。片刻后,叶执信走过来,啪地立正行了个礼,方说道:“林五少,少帅有事跟您说,请您过去一下。”

锦笙考虑到自己就要到南地了,虽只是到唐义哲的管辖区,可到底是安系地盘,自己和穆峻潭的私人恩怨也不好一直僵持下去,便下来走到汽车车窗跟前,对坐在汽车里的穆峻潭敷衍笑道:“穆少帅到访我一水间,不知所为何事?若有需要在下效劳之处,在下必当尽全力,请穆少帅尽管吩咐便是。”

穆峻潭见锦笙眼底并无笑意,许是因眼睛过大,连厌恶和怒意都藏不住。他不太喜锦笙这副笑模样,忽地就想起锦笙昨夜里酒窝浅浅、眼眸弯弯的模样来,别过脸不看她,说:“你若要救卢二公子出禁闭,我可以帮你。我虽不能帮你封路,但在卢总理跟前,让卢二公子作陪外出的面子还是有的。林五少可需要穆某的帮忙?”

锦笙皮笑肉不笑地说:“不劳烦穆少帅,我没想过要救卢柏凌,他被关禁闭,我耳根子倒是清净得很!”穆峻潭微沉了沉嘴角,说:“你俩倒有趣得很!如影随形、打来斗去,不像兄弟,倒像一对冤家!燕平城果然乌烟瘴气,什么污秽事都有!”随即就吩咐叶执信掉转了方向离去。

锦笙望着汽车遗留的烟尘,咂摸了一会儿穆峻潭的话,才醒悟过来,穆峻潭是指她与卢柏凌有龙阳之好。气咻咻地转过身,杜衡却不解地问她:“五少,既然穆少帅能救二公子出禁闭,您为何不让他救啊?”锦笙没好气道:“大愚大愚!你是真愚啊!你看不出他是来嘲笑我的啊!堂堂少帅还那么幼稚记仇!追本少爷一个多钟头,就为了讥讽本少爷两句。幼稚至极!小人!”

杜衡小声嘟哝道:“若您开口,保不齐穆少帅也就真救二公子了啊。”锦笙被杜衡气得冲天翻了翻眼:“杜衡,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你当穆峻潭是菩萨啊!普度众生!且不论穆峻潭是怎么个救法,他把卢柏凌救出来,你让卢柏凌那总理府二公子的面子朝哪搁,卢柏凌出来后还不得跺死我!”她一面说,一面要上车,杜衡又道:“五少,那您就不管二公子了?往常您出点小事,二公子都急得跟烧了屁股似的,坐立不安。”

锦笙想了片刻,回答杜衡,也说服自己:“不管了!关就关着他吧。又不是被关在监狱里了,他是被关在家里,仆役丫鬟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谁还能委屈他不成。”

在洋楼门前下车时,锦笙碰上了朝外走的苏武,跟在苏武之后的苏叶一看到她,连忙低下头去,耳根红到通透。锦笙无奈地笑了一下,待苏武走后,她把苏叶唤到书房,说:“苏叶,你不必觉得愧对我。我知道,老苏是你父亲,你不好不当这个耳报神。早就告知过你,我林锦笙行事光明磊落,不怕你跟大爷禀告。只是,有些事情,我本是无意之举,你告知了大爷,大爷一多想,反而会徒增忧虑。你可懂我的意思?”

苏叶高且壮实,古铜色的皮肤由脸红到脖子根,倒显出一股孩子般的拘谨扭捏。锦笙说话时,他悄悄撩起眼皮看她,她拿了描金乌漆四格糖盒在挑选糖果,待说完话,才捡出一颗红糖纸包裹的糖果,把糖含在嘴里,又把红糖纸拍整齐,压在了放糖纸的书里。

察觉到锦笙的目光要朝自己看过来了,苏叶慌忙低下头去:“五少放心,属下懂得分寸!”锦笙点头道:“好,我信你。你也放心,我待你跟赤芍、杜衡的心是一样的,不会疑心你,也不会把你当外人。没其他事了,你出去吧。”苏叶刚一转身,又被唤住:“我心里烦躁得很,你去给我买两串糖葫芦来,要串了大红果的那种。”苏叶笑着望了锦笙一眼,应着离去。

锦笙又吩咐了赤芍和杜衡收拾行装,预备着南下。方少尘与程藕初来找她时,她正坐在花园子的遮阳伞下吃糖葫芦,身后是几株芭蕉树。方少尘远远瞧着,她手上的大红果与芭蕉映衬,倒像融为一体似的。绿叶红果,清新醒目,不免笑道:“你还是这么爱吃糖。”锦笙把糖葫芦放在洁白瓷盘上,顺手拿手绢擦嘴,反驳道:“这是糖葫芦,不是糖。”伸手招呼着二人坐下,又唤来了仆役,问二人道:“要喝什么?”

仆役听说二人是要咖啡,就连忙去了。锦笙又问道:“你们俩是碰到一起的,还是本就一起来的?”方少尘微微一笑,说:“这些无关紧要,给你看样要紧的东西。”他从档案袋里掏出一沓文件递给锦笙,锦笙困惑着接过来,先是不经意地翻看,眸光却突现锐利,又从头细细看。

文件里有程藕初整理的近两年来中日生丝出口英法美意朝鲜的数量对比,文件中还涉及日本人在东三省所建立的蚕丝业,其以移民开发和投资办厂的形式,吞噬掉了中国许多产业和资源。

锦笙细细看着那些数据和商号、工厂、公司,眼眸微眯,手指不觉收紧了许多。锦笙还未出生时,林家在日本侵占地的产业就频频受日本方面强行干涉,林家管家业的人商议过后,决定退出日本侵占地的市场,至今只留了两家绸缎庄。

日资在华的商号、工厂、公司,除了少部分是普通日本商人所成立,其余的,背景都很是复杂。有日本财阀所成立的,还有日本军方操控侨民所成立的。

林家在东三省的势力不如以前,锦笙虽想要去了解那边的市场,却从没得到过如此准确详细的资料。浑然不知,东三省的桑蚕丝业竟被日本人控制了大半。以物产富饶为豪的东三省,竟有一多半沦为日本人的原料供应地,任由日本人肆意掠夺,压榨中国工人成为廉价劳动力。

锦笙稳住怒气,才想起忖量方少尘和程藕初的用意,她面色如常地抬头看二人:“你们给我看这个做什么?”方少尘对程藕初笑着说:“我猜对了吧,不管你们五少爷心里惊不惊讶,气不气恼,第一句话,绝对是要问咱们的企图。”

锦笙拿着冰糖葫芦竹签子,无节奏地在瓷盘上敲着,大红果外的糖衣被她敲落许多,笑着说:“你方少尘是军人,并非我们丝绸行业的人。平白无故地跟我的丝织厂经理凑到一起,还拿了这样的文件给我看,我还不该问问你的企图吗?”

方少尘略一笑,旋即神色凝重地说:“我的确有企图,企图就是,不想让你们耆德堂林记绸缎庄卖东洋丝绸,也不想让你们林家人和日本人合作。”锦笙道:“贵府上与鄙府乃世交,知道林家和日本人有旧怨,也知道我爷爷下了死命令,怎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得了,你别跟我绕弯子了,直说来意吧。”

方少尘笑而不语,程藕初回答锦笙道:“五少,少尘的确是这个意思,您看了这些文件,还弄不清楚日本人一直让林家卖东洋丝绸的企图吗?”

锦笙以前的确没想那么深远,可看了日本人在侵占地对各行各业的所作所为后,已大致明了日本人的企图。

国际丝绸市场上,日本早已把中国当作出口劲敌,而丝绸行业又是日本的功勋产业,是能大量挣外国钱的行业,对日本意义重大。日本想了各种法子在国际市场上挤压中国生丝和丝绸出口,奈何中国地大物博、资源丰富,日本想要彻底消灭中国这个竞争对手是极其困难的。

彻底消灭行不通,于是又另想了法子。如今在侵占地的所作所为,目的昭然若揭。他们想把中国由丝绸出口国变为日本的原料产地,侵占中国丝绸市场,再掠夺中国蚕茧生丝原料,完全掌控中国的丝绸行业,让中国丝绸行业沦为日本丝绸行业的殖民产业。

以日本人在东三省的行事方法推测,燕平日本商会让林家卖东洋丝绸,只是干预林家生意的第一步,若这一步走成了,他们也不会止步于此,接下来,更会干预林家的蚕园、缫丝厂、丝织厂等生意。

北地的丝绸行业,林家一直是执牛耳者,依附林家的丝绸商人数不胜数。一旦林家生意被日本人掌控,于北地十二省而言,丝绸行业的命脉便要暗暗操控于日本人之手。

方少尘知晓锦笙已在心中忖量出后果来,直看向她:“锦笙,洋人对中国的军事战争,祸害显而易见。可商业战争,却能让中国在不知不觉中衰败,沦落外敌之手。若有朝一日,我中国经济命脉尽掌控在外敌之手,后果不堪设想。商业战争比军事战争更防不胜防,祸害也不容小觑。依日本在东三省的行事来看,他们在中国的一切商业活动,并不全是为了挣中国的钱。燕平日本商会的背后势力是关东州铁道株式会社的总裁野村雄次郎。”

锦笙皱眉道:“关东州铁道株式会社?野村雄次郎?怎么又来了个小狼。”

方少尘道:“他可不是只小狼,是半个狼王!关东州铁道株式会社是日本财阀、皇族和政府入股成立的,现在拥有近八十家的关联企业股权,不仅掌控了日本侵占地的铁道、水运、航空等运输业务,矿业、电气、农林、盐业、丝绸业等产业他们也都涉及了。实力不可小觑,野心更是不可小觑。这一场经济掠夺战,日本要是打赢了,威力不比军事侵略战小多少,那时的中国不是日本殖民地,也与殖民地无异了。”

锦笙虽也觉得方少尘的话很在理,但商战到底是无形的,不似军事侵略,可眼见大军压境黑云低垂。军事战争战线一长,都得打上许多年,商战本来就慢,更何况是日本人这样撒网似的打经济侵略战,网撒得大了,收起来费劲不说,保不齐某些部位就被意外戳破了。

因短时间内无法彻底破坏这张大网,只能慢慢地与对方斗智斗勇。锦笙心里倒没那么忧虑在意,瞧见方少尘那忧国忧民的模样,便笑了:“少尘,怎么就说得如此严重了?倒像是商人比军人更重要似的,那织锦匠人岂不更重要?你为何舍弃方家霓裳锦,去做军人?”

方少尘面容仍温煦,却盈满了愁绪:“一个国家,不能全是商人和军人,对国家而言,每个人都同等重要。织锦匠人也重要,更需要一分清净无杂尘的心去织锦,只是我已无心去继承这份技艺了。白白耗在那里,也只是徒劳无功。”

锦笙道:“可方爷爷只愿把此技艺传给你,不传外人,若你不继承下来,霓裳锦就要失传了。”她观察着方少尘的细微神情和动作,见他眉宇间显出痛色,却又苦笑一下:“从古至今,中国失传的技艺已太多了。如今国不保夕,甚至有可能落入外寇之手,保留住霓裳锦又有何用?它终究只是一门技艺,一门需要在闲暇时欣赏的技艺。”他缓和一下心里痛意,又说:“锦笙,霓裳锦失传的后果远不比你们林家和日本人合作。若你们林家沦为日本人的爪牙,中国的丝绸行业也就岌岌可危了。”

观得方少尘的神情语态,锦笙已决定不多费唇舌劝他回霓裳锦织造坊。当初方老太爷下跪求他,他都能舍下霓裳锦,又岂是她一番劝说就能把他劝回去的。说的不行,只能按计划做了。

锦笙慢悠悠地从瓷盘里捡出一块碎糖片含入口中,说:“少尘,你直言告诉我吧,我林家哪个人让你如此担忧?我知晓你的为人,你若不十分确定,也不会拿这些文件来找我。那个人在我林家的地位,必定举足轻重,竟能动摇林家根基,使林家沦落为日本人的爪牙!”她又拿起桌上文件扬了扬,说:“我父亲在日本侵占地托了许多人,都没弄来这些详细资料。你跟藕初没少费工夫吧?你若再不说实话,我可就送客了!”

程藕初与方少尘对看一眼,冲他挑眉道:“来之前就劝你直话直说,你非要绕这么大弯子,讲这么多废话!我们五少那心眼可是山路,弯弯曲曲盘旋而上,你能转过他吗?”

既已至此,方少尘无奈一笑,直言道:“你出洋前,跟我提过想要这些资料和数据,我就托了朋友去收集调查。我本不想参与你们的家事,亦是看完这些,才决意告诉你的。沪海的兴亚丝织厂,林清菽以假名占了两股,我堂哥方少泉占了两股,其余六股是日本人。”

锦笙惊诧住,万万料想不到二哥会不顾家规,和日本人合作建厂。她后倚在椅背上,拿糖葫芦竹签的手不觉抬起,抬到一半才觉不妥,又扔了回去,问:“大股东是谁?”

方少尘道:“两个日本商人。但兴亚丝织厂规模太大,绝对是日本财阀在暗中操控。那两个日本爪牙,其中一个你也认识,就是林安和。”

锦笙知晓林安和,林安和在方老太爷身边待了十多年,取得方老太爷的信任,收他做了关门弟子,要把方家霓裳锦技艺传授给他,但传授一半,竟发觉他是日本人。

方老太爷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此以后,除了亲孙子方少尘之外,再不把霓裳锦传给任何人,宁愿霓裳锦失传,也不愿霓裳锦技艺被洋人学去。

此事一出,因林安和给自己冠的中国姓是林,方老太爷对林家人心存芥蒂很久,若非有云笙和方少尘的婚事在先,方老太爷大抵就要同林家人断绝往来了。

锦笙轻轻点了点头,嘱咐道:“少尘,我二哥既用的假名,你就暂时装作不知道吧。容我和我父亲商议一下,再决定如何处理。眼下,我爷爷身体抱恙,若再有这档子事,我怕他老人家受不住。”方少尘道:“我知道,这是你们林家家事,如何处理由你决定,我不会干涉的。”

锦笙又浅笑着问:“少尘,你这机密资料哪儿来的?要是在那边有什么人脉,我总得还他这份人情,何不介绍一下?”方少尘心知锦笙打的什么主意,笑着回她:“不用还,他已算在我身上了,他也是朋友托朋友。并且,我那位朋友知道你林五少的大名,十分不愿意跟你交朋友。”锦笙撇了撇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不过就是怕我越过你,以后直接跟他联系,就欠不着你人情了。得!方少尘,你这个人情,我林锦笙记下了!”

方少尘无辜道:“非也,是你跟我那位朋友积了怨,他不愿和你深交。”锦笙凝神想了片刻,方少尘朋友中与她积怨的……倏地“穆峻潭”三字冒上心头。她与方少尘对看时,见他唇边盈着一丝笑意,便手握拳掩口,尴尬地咳嗽两声,说:“你这位朋友施恩不图报,可真是有大智慧之人啊!只是别再存着什么坏心思算计我,我若吃了亏,可是会恩将仇报的!”见方少尘笑意渐浓且不语,立即岔开了话题说:“你们俩就在我这里用午饭吧!我的厨子可是以前的大内御厨,也让你尝尝宫廷菜。”

方少尘笑道:“你的鸿门宴我可不敢吃,回头见了不该见的人,我若再得罪了她,怕是你当真会让我把心肝肠子肺都悔得乌青黝黑。”锦笙白他一眼,没好气道:“近墨者黑,越来越记仇了!”因的确打了要把云笙接来一块用午饭的主意,被戳穿后,锦笙也不好再强留方少尘。

送走了方少尘和程藕初,锦笙在金蚕室待了良久,虽不知父亲的耳报神听了多少去,仍决定暂时不去禀告父亲,待南下找时间去兴亚丝织厂考察一番,心里有点数后,再告诉父亲。

苏叶买了明日上午的火车票,以前出门,锦笙从未细看过火车票或者船票。不知为何,今夜从苏叶那里要了一张车票,趴在卧房外的露台栏杆上看着。就是这张横躺于掌心的寸长车票,把她由一个地方载往另一个地方,两处都是虚的,唯有这车票是实的。

渐渐地,满天的星星,一颗一颗地亮起来,她把车票握在手心里,托着下巴看星星。她心里拿不定主意,数着星星算计要不要想法子救卢柏凌出来。纵然她对数字异常敏感,可满天星斗仍是让她数乱了,脑子也愈加糊涂。

她撩开袖口,看向手腕的浅伤痕宽慰自己,她都被穆峻潭吊在月洞门上了,卢柏凌还能当她面跟敌军谈笑风生,她不管不顾卢柏凌,也在情理之中。卢柏凌不能拿她的错,谁让卢柏凌最先当叛军、叛变兄弟情义的。

但转念一想,此去南地,可能半年内都回不来,也不知卢柏凌要被关到何时。连卢柏凇都动了气,可想而知总理那边,肯定是新账旧账都一块跟卢柏凌算了。卢柏凌劣迹斑斑,今朝被关禁闭,当真是除了穆峻潭的面子,她再没有其他法子能救卢柏凌出来了。方少尘和穆峻潭是后日的专列回京陵城,明日一大早去找穆峻潭,时间尚且来得及。

每当她决定要救卢柏凌出来时,脑子里就会浮现出穆峻潭那冷笑讨人嫌的嘴脸。她纠结万分,双手捂着脑袋,下巴颏抵在清凉的玉石栏杆上,只觉卢柏凌和穆峻潭已在脑子里打起来。

“林锦笙,你竟然对我不管不顾,枉我以前为你的事鞍前马后!费心费力!你没心没肺!无情无义!”

“林五少,你果然还是来求我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最后,穆峻潭那冷笑讨人嫌的嘴脸赢了,她决定不去管卢柏凌。待卢柏凌出来,若真要拿她的错,她就委屈一点,认打认罚给他赔罪,谅他也不敢过分罚她。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临睡觉之前,她还暗自念叨着安慰自己,卢柏凌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也肯定不想穆峻潭救他出禁闭,她是为了卢柏凌的面子着想。

不承想,一觉多梦,卢柏凌和穆峻潭直打到她梦境里。

锦笙此次南下,真实原因不敢让林老太爷知晓,只说想了解林家在南地的桑丝绸采办情况。早许多年,生意上的诸多事就移交给了儿孙,林老太爷只过问大事。眼下,身体尚未全然复原,林老太爷更不愿多管事,也未多问就允准了。

临出发的一早,去寿延斋辞行时,林老夫人照旧唤来了随行仆役,百般叮嘱,要细心照顾锦笙衣食冷暖。因此次出门,林肇聪不随行,林老夫人又严令了年长的苏武等人,不可教唆锦笙去秦楼楚馆等地胡闹厮混。

火车在津城停站时,锦笙刚用完午餐,因昨夜梦里被人打架滋扰,餐后正欲小睡一会儿,却有茶房从津城站上来敲包房门,说是林三少给津城站打了电话,家里出了急事,让林五少赶快回去。

那茶房不像说谎造次的样子,锦笙就半信半疑地吩咐赤芍等人收拾行李下了车,连站也没出,直接用车站的电话给林清嘉院子里拨了电话,林清嘉听说是锦笙,火急火燎道:“老五,我揍的那个日本司机死掉了,你别瞎跑了!赶快回来!”

锦笙知晓那日本司机只是左腿骨折,身上还有几处外伤,远不到丧命这般严重,可林清嘉的语气又不像是胡闹玩笑。锦笙给麒麟堂拨了电话,仆役说大爷有急事外出了。锦笙便连电话也不挂,吩咐那仆役去打听,仆役打听了一圈,从林肇德那里得了准信。

锦笙当下不敢有所耽搁,雇了三辆汽车从津城回燕平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赤芍跟行李坐了一辆汽车回一水间,锦笙带着苏武苏叶杜衡等人回了林宅。

先去了麒麟堂,听仆役说大爷去了议事厅,她又匆匆赶到了议事厅,尚只有林清慕、林清菽、林清嘉坐在里面,皆沉默不语着。林清慕对她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林清嘉见到她,眸子一亮,因有了难兄难弟,惶恐不安的心略安了几分。

倒是锦笙看到林清菽略带惊诧,不由问道:“二哥,你怎么回来了?”林清菽冷冷一笑:“怎么?我是外人?家里就如此容不得我吗?我就理应耗在蚕园里见不得人,由着你们在燕平城享清福?胡闹惹祸了,还得我跟你们一起担着!”锦笙想到林清菽和日本人合资一事,也冷笑道:“二哥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做梦都想耗在蚕园里。要不,咱俩换换?爷爷生病都请不回来二哥,二哥此番回来,是有所求?还是有所图啊?泰潍的蚕园、缫丝厂、丝织厂、绸缎庄都给你管了,这次,你莫不是请了蓬莱仙岛的神仙来搬老宅?”

林清菽刚张口,林清慕就厉色呵斥道:“什么时候了,还斗嘴!老二,你是兄长,明知道老五不肯吃亏,你也在他嘴巴里讨不到便宜,就不能让着他!”锦笙眉毛还没挑起来,林清慕就教训她道:“老五,收收你那性子,少说两句!”

锦笙努了努嘴,正好林清嘉在招呼她,她就在林清嘉旁边的椅子坐下,与林清慕、林清菽隔着大厅相对。林清嘉脑袋凑近她,低声道:“老五,够意思啊!三哥平日里没白疼你!你爹、我爹、咱三叔,去寿延斋请示爷爷了,尚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咱俩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可记住了啊,打虎亲兄弟,别窝里反地算计我。”

锦笙抿唇一笑,低声说:“三哥,咱俩不堂兄弟吗?又不一个奶奶,也不一个父亲。”林清嘉脸色一变,厉色低声道:“胡说八道!咱俩可是一个爷爷的亲兄弟!”锦笙含笑不语,林清嘉又说道:“你得想个法子把卢柏凌弄出来,没他,咱好些个事都办不成。这件事想查清楚,也不好去查。”

锦笙连连摇头:“我可没法子弄他出来,那天去卢公馆看他,人没见着,倒是被卢大公子迎头教训一通。总理铁了心要罚他,哪会轻易放他出来?到底怎么个情况啊?”

林清嘉刚要详说,有仆役抱着软垫与腰枕走向主位安放,随后三间六门全被仆役打开,锦笙四人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宅院里虽扯了电线,多处装了电灯,但林老太爷身子骨刚见好转,林肇聪恐抬轿辇的仆役看不清脚下,晃了林老太爷,又令六个仆役分列左右,提了大宫灯打前照路。

议事厅也是面阔五间的大厅堂,院落虽高深阔远,却横平竖直,方正规矩。一条水门汀甬道由院门直通向正房走廊石阶下。甬道两侧栽种了成林的金镶碧嵌竹,一眼望去,金黄竹竿上,每节生枝叶处皆有碧玉般的一道浅沟,黄绿相间。满眼金镶玉更显庭院深深,富贵奢华。

锦笙四人迎出院门,院门前道路上光束混杂,待走近了才发现林老太爷和林四老太爷各乘一顶轿辇而来。锦笙低声问林清嘉:“三哥,四爷爷怎么也来了?这事该不会闹到泰潍祠堂去吧?那可就真闹大发了。”林清嘉皱眉道:“四爷爷是跟老二一块来的,尚不知道老二是为什么来,肯定没安好心。”

林肇聪见到锦笙,心中不悦,当着众人面不好说些什么,只慈和道:“赶回来了就好,四爷爷前面还在问你呢。”锦笙对林四老太爷拱手一笑,说道:“孙儿锦笙给四爷爷请安!”林四老太爷亦对她慈爱一笑,点了点头。

旋即,子孙与仆役一阵井然有序的忙碌,才把林老太爷和林四老太爷迎进了议事厅主位落座,其余各人也都按长幼顺序在左右入座。

主位后面墙壁上横悬着近四米长的巨幅丝绸工序绢本画,由养蚕到丝绸成匹入柜,每道工序都配有时代背景,亦代表了林家家业由小到昌盛。那画作是道光皇帝时期的画家所画,一直找懂画的人小心打理着,后来林四老太爷从洋人那里知晓了玻璃装裱镶嵌的工艺,又把此画运到法国,镶嵌好,再运了回来。

如今,这幅巨幅绢本画绢底如初,桑田、青山、街市林立的画色在灯光下微微泛旧,古风甚浓。

仆役奉完茶,便关好六扇门退了出去,留有吴松在林老太爷身旁伺候着。林老太爷精神已好了许多,没了在病榻上的羸弱与慌乱无措,但肤色仍透着暗黄,映衬着白色眉须。他眉眼细长,少壮及中年时,微眯双眼,给人以高深莫测之感,像是蕴藏着无限智谋。如今年迈,倦怠着半眯眼,那股高深莫测犹存,令对视者不敢轻易撒谎造次。

他小饮了一口茶,看向林肇德道:“把八孙儿、九孙儿都喊来旁听,他二人也十五六岁了。你大哥十三岁就开始跟着我管生意,小小年纪就是一把好手。八孙儿、九孙儿也不能只顾念书,以后,家事还是要参与的。他们终要独当一面,尽早学着点吧!”略迟疑了片刻,又补充道,“把清森也叫过来吧!”林肇德应着走出门,吩咐石阶下的仆役跑去唤来了七少爷林清森、八少爷林清淼、九少爷林清焱。

待三人在林肇德身后站定良久,林老太爷才把手上用来舒筋活络的按摩玉石放在紫檀木矮几上。厅堂内气氛本就压抑肃穆,忽的一声,众人都望向了林老太爷。他直看向林清嘉,声音虽不硬朗如初,却透着威严:“三孙儿,你跟爷爷说实话,那日本人是不是你打死的。”林清嘉连忙站了起来,拨浪鼓似的摇头:“爷爷,大伯和我父亲前夜里都赶过去了,他们二位也都看到,那个日本司机就腿断了,身上虽有几处轻伤,也不到丧命那般严重。”

林老太爷颔首示意他坐下,目光巡看了一遍,说:“你们兄弟三人,他们兄弟七人,都商量商量,这件事该如何解决,还有东洋丝绸那事该如何解决。横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不知还要生出什么变故来。你们说吧,我与四老太爷听着。”

林肇聪与其余两个兄弟商议时,已把解决方法不经意地透漏给林肇泰,此时,林老太爷发问,他身为长房,却并不言语。

林肇泰见大房不开口,便只能自己出头:“父亲,四叔,清嘉并未伤及那日本人性命,定是渡边次郎和佐藤英武有意陷害林家,此事若不牵扯到清嘉还好,若一牵扯到清嘉,麻烦就大了。警察厅那边,我已与立夫通了电话,先从被抓的四个巡警里找一巡警出来顶罪。若日本人当真要一命换一命,那巡警家眷的日后花销费用,皆由我二房负责。”林清嘉忙附和道:“爷爷,四爷爷,我父亲说得对,此事若牵扯到我,燕平日本商会定然会借机逼着咱林家卖东洋丝绸的!”

林清慕听完自己父亲和三弟的话,虽竭力压抑怒气,声音里还是怒意满满:“那巡警何罪之有?打人的不是他,杀人的也不是他,却要无辜丧命!你们这样做,与杀人凶手有什么两样?眼下,不想着如何调查清楚,揭穿日本人的阴谋,却在议论着找人顶罪!”

林清嘉万万想不到自己同父的亲兄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不悦道:“大哥,渡边次郎和佐藤英武害死他们的司机就是冲我来的,冲我来不就是冲林家吗?他们就是想逼咱林家卖东洋丝绸。调查清楚?你说得容易,人家存了心陷害,你倒是出去调查了,可连尸体的边都没摸到,你想调查清楚揭穿日本人的阴谋,你去调查,别扯上我!”

林清菽也说道:“爷爷,四爷爷,我和大哥意见相同。咱们耆德堂林记,岂能做出此等移花接木、伤天害理之事。错在老三,焉能嫁祸他人。若要坐牢,理应老三去坐!”

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同时为难自己,林清嘉即刻就恼了,霍然起身,怒声道:“大哥,老二,你们俩这是合起伙来想置我于死地啊!我他娘的没杀人!何错之有!”

锦笙刚要开口,收到林肇聪的一记眼神,只得沉默不语。林肇德看不下去,对林肇泰说:“二哥,你管管他们兄弟三个,还没怎么着呢,兄弟之间倒先急了!当着父亲和四叔的面,成何体统!”

林肇泰亦没想到自己的三个儿子先意见不统一吵将起来。因是林清慕先有反对之声的,遂先呵斥他:“我就瞧着你小子脑后勺有反骨,一天到晚地闹运动闹革命,你是非得革了你三弟的命你才满意是吗?”

林清慕脖颈微泛青筋,急声道:“老三的命是命,巡警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这件事本就是老三他们胡闹引起的,找乐子的是他们,出了事,挨罚受罪的却是巡警。害了四个巡警去坐牢不说,现在还要害别人无辜丧命。你们于心何安?日后,我林家还有何颜面再悬挂带有耆德堂三字的招牌!”

林清嘉此刻的恼怒点已不是找不找巡警顶罪,而是同父的两兄弟竟然都想置自己于死地。他气得朝前迈了好几步,与林清慕、林清菽争吵不休。

锦笙听得二房同父异母的三子起争执,心里很是沉重,她往常和二哥、三哥也唇枪舌剑,可她跟他们到底不是同父。此刻方知,原来同父的人也会吵得面红耳赤,并且事关生死都不能同心。

她闷闷不乐地望着墙壁上的巨幅绢本画发怔,眸光定在大花楼织机上,上面有寥寥数笔勾勒出的丝绸匠人,她心里感慨着,丝绸商人和丝绸匠人到底不同,没有那种纯粹至极,一心织出好丝绸的工匠精神。

林老太爷咳嗽几声,遏制了林清慕兄弟三人的争执,看向锦笙:“五孙儿,你今天倒是安静得很,可是又在琢磨什么点子?”

锦笙起身,林清嘉扯扯她马褂袖子,只用口型无声道:“亲兄弟!”锦笙对他眨了眨眼,转过身,不再顾及林肇聪示意她少言的眼色,面朝林老太爷和林四老太爷道:“爷爷,四爷爷,五孙儿觉得大哥、二哥说得在理,可二叔和三哥说得也在理。为何不折中处理?日本司机不是三哥杀死的,更不是那巡警杀死的,但兹事体大,不牵扯到我林家人为妙。先暂时委屈那巡警坐牢顶罪,由我林家出钱出力调查真凶,再还那巡警清白不就行了?何须在此争执到底谁该死?人并非我中国人杀的,我中国人一个都不该死!”

林清嘉对锦笙扬了扬下巴,“老五,三哥没白疼你!”

林清慕冷声道:“老五,你说得好听。若是老三坐牢了,咱们林家会尽全力查明真相还老三清白,警察厅也不敢轻易处死老三。一旦那巡警顶罪,你们会尽心尽力去救巡警吗?日本人一紧逼,警察厅对那巡警还会有所顾忌吗?定然会草菅人命了事!你和老三,根本就是沆瀣一气!”

锦笙也有些怒了,连林肇聪的轻声咳嗽也不顾,急声道:“大哥,你把林家当什么了?小门小户的恶霸地主吗?只为逃脱罪责才找人顶罪?你有想过三哥入狱的后果吗?日本人一直觊觎耆德堂林记在北地十二省的丝绸市场,这根本就是他们趁机布的局!你让三哥去顶罪,就是入了日本人的局!入了这一局,不知还有什么招数等着林家,你难不成想让林家卖东洋丝绸吗?”

林清慕拿出兄长威严,厉色道:“与日本人有旧怨的是林家,我们怎可再伤及无辜的人!日本人既已布下此局,就定然会考虑到我们找人顶罪,何苦再多害一无辜人!”

锦笙还要反驳,却听得林老太爷一声喝止:“好了!”旋即,气怒怒地看了林清慕一眼,也不再开口。

林老太爷面色微泛红,身子靠在软垫上,平稳一会儿气息,方看着锦笙问道:“五孙儿,你明知陷害你三哥的是燕平日本商会,为何要找巡警顶罪?为何不与燕平日本商会相抗衡?你压迫欺负巡警,此举,与欺辱中国人的日本人又有何两样?”锦笙脸上一红,立即拱手回道:“爷爷,五孙儿并非是对那巡警不闻不问,只是为着大局考虑,不想连累咱林家。请爷爷放心,五孙儿会调查清楚还巡警清白的!”

林老太爷眸光锐利,看向锦笙,逼问:“你怕了?你怕日本人?”锦笙果断道:“五孙儿为何要怕日本人?孙儿乃林家五少爷,区区几个日本人,有何畏惧!”林老太爷又逼问道:“若你不是林家五少爷,你遇到这样的事该如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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