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风静、无月,更漏阵阵,沁骨寒凉。
室内,烛火盈盈,昏黄的光芒下,照出黑色、暗沉的影。
静寂、无声。
仿佛一切都是安静的;却又不知为何,却有一种阴冷从四周而来,逼得人心尖猝然一紧,压抑、沉重、透不过气来。
案上放着一盏刚刚沏好的茶,纤纤细指抚上杯缘,缓缓移动,温热,从指尖慢慢上移……
仅仅只是如此般细微的动作,却让苡兰看得心惊,额上浅浅涔出汗来,她站在离桌案仅几步之遥的地方,略略低头,眼睛始终看向主位之上,正在摆弄着茶杯的白衣女子:女子生得极美,肤如凝脂,眉若柳,嘴角微扬,带着浅浅的笑意,十八九岁的年纪,风姿已现,头上梳着已婚之人才能绾的发髻,玉簪步摇、璎珞环佩,标显着她的身份不同。可若只是这一番场景那也就罢了,微不同的是,那女子眼里,目光深邃,寒锋乍现,让人看着,莫名的感到心慌意乱。
三年,当真就能把一个人的性格改变得如此之大?苡兰心里一直想着这个问题,耳旁传来了折扇轻微煽动的声音,这声音随着扇子摆动的一来一回,也慢慢的抚平她紊乱的内心。
苡兰知道,在离自己身侧不远处,一名同样身着白衣的男子手持折扇,斜倚着梁柱,淡淡看着彼时主位之上的白衣女子,男子神态与女子神态相似,嘴角,亦是同样挂着浅浅的笑容。
“这就是你找到的东西?”朱唇轻启,声音不大,却让人感到莫名的压抑。
说话的正是那白衣女子,彼时,她将茶盏托起,浅浅抿了一口杯中的香茗。
苡兰踌躇了一会儿,低声答道:“是。”
“废物!”
主位之上,白衣女子突然怒斥,接着,苡兰只见白衣女子手中的茶盏向自己飞来……不,应是向自己身后的屏风砸去……
茶杯击到屏风,又因为这击向屏风的力道而“弹”开,向自己砸来,而杯中的茶叶、茶水,却又向自己身旁白衣男子甩去。
心尖骤然一惊,顾不得其它,苡兰硬着头皮被杯子砸了以后,便又足尖速移,急促一个闪身,在茶水、茶叶还未落到白衣男子身上之时,脆生生的受了这一击。
茶叶、茶水,自头顶顺着发丝而下,苡兰顾不得其他,随即单膝落地,半跪道:“属下知错。”
“滚。”
白衣女子轻轻一语,苡兰得令后,便行礼而出。
至始至终,斜倚在柱上的白衣男子一直手摇着折扇,脸上笑意不减,好似方才的一切便只是一场新演的好戏……
室内,终于只剩下身着白衣的男子和女子……
男子生得十分俊美,白衣玉冠,衬得其略带几分温文,而那嘴角斜斜挂着的笑意却又显得了几分邪意似地不羁,“你这脾气,何时才能改改。”
男子浅浅淡道,嘴角笑意依旧。
女子略睨了眼男子,眉间微蹙,眼底,是明显的厌烦,嘴角稍勾,“你来我这可不是来说教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直白的厌意从话语中体现,而男子,却似乎是早已习惯,折扇在手中缓缓摇动着,眉峰一扬,“呵,这么快就开门见山?三年来,你这脾气倒是越发的毒了。看来,作为兄长的我,当真应该教你怎么治治你那脾气……”
语未闭,手中折扇猛地一收,倏尔间,只见白影一晃而过,男子一个纵身,手持折扇向女子袭去。刹时,女子只觉一股寒意向自己直倾而来,慌忙一躲,与扇媏擦肩而过,正欲立起反击,却发觉自己早已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向地颓然倒去。
只感觉周边温度骤减,莫名的寒意,从四面而来,将她包围,向她侵袭,好似置身于冰窖之中,身、心、体、肺皆被寒冷逐渐侵蚀,而她,在寒冷面前,什么都不能做,唯一能的是双手环抱身躯,蜷缩在角落,瑟缩。
“又来了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女子口中喃喃。此时她冷缩颤抖,狼狈至极。
男子嘴角斜勾,脸上笑意仍存,丝毫不顾女子此时的狼狈,淡淡道:“三年,你的体质越发的不如从前,我折扇至阴至寒,你与我较量,只会被我折扇的寒气诱得寒症提前发作。”
“呵,三年……”女子无奈牵唇一笑,口中凌厉仍存,“说,你想利用我干出什么损人的事!”
“利用?四儿,我们可是亲兄妹,至于用上这么陌生的词么?至于损不损人么……呵,我只是让你服下点东西,将你弄到你夫君那去而已,你们相互斗气,三年时间也应该够了吧。再说,西蜀那边的情势可不太乐观……”男子全然不顾女子眼底的愠色,说得云淡风轻。
“你!”那被唤作四儿的女子似被男子的话语所恼,却又因周身的寒冷,而又无能为力,“我警告你,你若将我送到他那,我便……”
房内,因方才男子对女子突然一袭而带动了几丝的风动,烛台之上,蜡烛的灯火攒然摇曳,映带投射而出舞动摇曳的灯影,晃得人有些不适,女子稍稍撇过头去。
“你便如何?”男子俯下身来看向女子,手持折扇将女子下颚抬起,迫其视他,眼底的冷冽与嘴边的笑容显得格格不入,却是极其的搭配,“我决定的事,不希望有任何人从中阻碍。”
随后,从怀中拿出一小瓶药来,揭开了盖,强行将药往女子口中灌去……
女子,有过几分的挣扎,发簪、璎珞尽落,一头青丝少了玉簪的束缚,直接散开了来,发如黑墨,细如丝,散如泉涌。
一阵琳琅泠泠之声过后,一时间,缄静无声。
青丝交杂,玉簪、璎珞中,一支玉簪,白无瑕,纹案精巧奇特,格外醒目。先前却未见到,好似是,故意,掩在发中的。
此时,女子已然昏去,男子拾起这支玉簪,勾唇一笑,望向女子,不禁伸手抚了抚女子的脸庞,眼里,一片怜惜,口中轻叹,却是声音柔和至极,“兄妹四人,你的脾气同我最像,我要打的什么主意你清楚不过,三年来,你心中所想我又岂会不知?我给你架好桥,随后的事情可是需要你自己去处理……不要怪我,不让你吃点苦头,怎么对得住我心底的……那个人……三年,三年了……”
夜,似是更深了呢……
房内灯光越发澄亮,摇曳的烛影仍旧。
男子眉间微敛,略睨了眼女子,“那怪你会撇头。这烛火,当真是,令人不快。”
折扇骤然一挥,房内霎时间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