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姨,我想吃那里面的东西可以吗?”
五岁的小外甥女蹬着床爬上柜子,指着柜子最上端的零食箱子问。我禁不住笑了,原来这个年纪的孩子记住了一件东西的品貌特征,第一眼就会找到她想要的东西,不论你放的多高,藏的多隐蔽。
五岁,正是刚刚懂事又可爱未满的时候,我的生活天翻地覆。我始终不明白是什么可以让人选择死亡?五岁,妈妈留给我的只有一片红,鲜红鲜红的血,满屋都是腥味儿。匆忙中有人把我和哥哥接到医院只看了妈妈最后一眼,现在我已经想不起她长什么样子。只记得我站在那没有思想,没有感觉,就是眼泪止不住的流。后来就是叹息声哭声责骂声,其他的什么也记不住了。
十岁之前的事太久记不住了,唯独有些许片刻印在心里挖不走。
“以后你们没有妈妈了!”这是给妈妈办完葬礼之后爸爸搂着我们说的一句话。那一刻,他内心的良知也许觉醒了一下吧。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棵草。因为妈妈是姥姥家里的老小,姥爷姥姥怕我和哥哥可怜,要接走却遭到了奶奶站出来拒绝。就这样我们三个人和爷爷奶奶又组成了一个家庭。奶奶是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人,她做主之后不允许哥哥去姥姥家,平时也是对哥哥各种教唆暗示姥姥家不会真心待我们,对于不听话的我,一直到高中毕业之前,都是寒暑假期间在姥姥家度过,所以那也就变成了我后来的娘家,即便在姥姥姥爷都去世了,舅妈也是待我像闺女一样。
妈妈去世半年以后,同一年里邻居家小哥哥的妈妈服毒自尽,依稀记得听到有人议论,说她是被丈夫气死的,和我妈妈一样,都找了一个不正干的人。
老人常说属龙者,贵者上天为龙贱者下地为蛇。我后来常想是不是那年我们出生的孩子注定都是为蛇者呢?因为那年村里属龙出生的孩子只有五个,有一个先天性脚畸形,还有一家好像因为欠别人钱举家搬到了外地,剩下的我们三个成了单亲小孩。家庭的变故让我们几个都比同龄的孩子早熟、敏感,更早的就学会了察言观色。邻居小哥哥后来有了一个新妈妈,我当时认为应该是很好的事情,就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不太高兴,直到有一次我看到他新妈妈在弄堂里打他教育他:“以后不许和妹妹抢东西,她小她先吃,剩下的你再拿!”。女人嘴里的妹妹就是她嫁来时带来的亲生女儿。从不敢打架的我却一直见了他妹妹就故意找茬儿打起来,一直到我们都长大了。这里我也要向妹妹说对不起,其实妹妹也没做错什么,只是我自主划了立场。
九年义务教育时光,前六年我和哥哥都是学校里被欺凌的对象,到家不敢说,在学校不敢告诉老师。一直到上了初中,镇上各村的小学优胜劣汰,按成绩升镇初中。虽然是九年义务教育,但在当时的农村并不是所有人把学习都放到一个很高的位置,有些人认为孩子愿意学就学不学我也管不住的想法,所以我们那几年的学生家庭条件好一些的成绩不太好或者成绩很好的学生去了私立学校;成绩很差家庭条件不好的学生有的就不读了,大部分人还是跟着小升初的整合到了镇中学。全员大洗牌,哥哥就像换了一个人,身高一下增长了很多,性格也变了很多,竟然和以前欺负自己的人混到了一起。就这样,初中三年过得还算平静,我的成绩竟从平平升到了年级前几名。初中毕业成了我和哥哥生活的分水岭,他说不想继续读,所以也没必要浪费钱去报名考试了。他拿着他的高考报名费给我买了一条妈妈去世后的第一条连衣裙,因为中考的那天正好我生日,可惜的是那条连衣裙我还没来得及穿,就被奶奶剪成一条条的了。
“别人家都是让男孩上学,你个丫头片怎么这么多心机,骗你哥的钱去买衣服,你怎么不和你妈一样去死呢!”
估计她当时是气急了吧,要不然怎么能诅咒我死呢?幸好我这人脸皮厚,要不然我真死了,她后面摊在床上的那些年,谁来照顾她呢?
那条裙子我自己偷着缝缝补补的拼凑到一起,在接到市重点高中通知书之后,开学前一天偷偷穿了一小会儿。送我入校时,哥哥还追着问:“念儿,怎么不穿新买的裙子呢,是不喜欢吗?”
“怎么会不喜欢呢?就像是你怎么会不想上学呢?家里只能负担一个人上学,我们都太清楚,如果两个人都参加考试了,即便都考上了,最后今天走的还是一个人了,只是那个人肯定不是我了。所以你提前做了选择,为了我。”我心里想着嘴上没说,因为我怕我们哭了。从上初一开始一直到事发,哥哥一直都是:“念儿,什么也别怕,有哥呢。”
可能有人问:你爸爸呢?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麻将桌上度过,有时出去打打零工。能见面也是在吃饭的时间,他呢,晚饭还极少在家吃,朋友遍大街,天天有局凑。
再见了,我高中以前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