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叶飞檐事件后，安安和艾拉悄无声息地离职，连最后那个月的工资都没有领。当然警察也盘问了，她俩承认会是开了，但一口咬定没有小王这个人。
叶飞檐已死，死无对证。
盘查她俩是为了顾寻的案子，警察也有她们各种不在场证明，便放过了盘问。而后这两个人在这个圈子里再没有了踪迹。
接着，就是虎哥离职了。因为叶飞檐的案子没有人追究，铁论——精神病当场杀人！可是他不信，事情不会这么巧！
“阿虎，位子永远给你留着，有我林丽一天，这个公司你随时回来。”林丽知道留他不住，她知道他为什么走。
而顾寻，在明白叶飞檐真的死了以后，接受了林丽安排的所有工作。密密麻麻。
犹如行尸走肉，全部接受了。各个剧组，各种综艺，各种真人秀直播。
顾寻几乎要变成一个机器人，罔论日夜，点灯熬油，压榨干净的那种！
林丽心疼又欣慰。在她个人看来，用工作麻痹自己，是转换伤痛的最好最经济的方式了。
“弟弟，你和她，交往也不过三个月。蜜里调油的时候她走了，姐姐知道你不好过。不过你要知道，人的热恋期都只有4个月……”
顾寻看了林丽一眼。
“这不是我说的，是科学说的。”林丽强装镇定。“她要是没走，也不一定会和你一生一世的呀。”
顾寻淡淡地笑了一下，不以为然。
“哪里，我和她认识了7年了啊。”
“不算，那种一面之缘，你别把自己往里面套。哈？别傻！”
“嗯。姐姐，昨天谈的那个综艺，我们接吧，我挺喜欢那个小男孩的。”顾寻不跟她继续深聊，只谈工作。
“好呀好呀，你想得开就好。拿得起放得下才有大将风范嘛！”林丽吐出一口气。
2021年的一档幼爱综艺，顾寻需要独自带着一个小男孩。原本是和几个当红小鲜肉一起录播的，顾寻是在剧组杀青后赶来，稍微错开了一点时间；导演考虑到他人气太旺，也同意单独给他补拍，让他在素人家里带一天小孩。
他带孩子玩积木，打玩具小手枪，玩得真心开心，满头大汗。林丽看见他久违的真心笑容，直叹来对了！
小孩子说：“哥哥，我想吃雪糕。”
旁边的助理一听，赶紧拿支雪糕放在桌上，省的顾寻亲自去开冰箱。
注意力并不集中的小弟弟什么都没发现，只是惊讶：“啊？雪糕自己跑桌子上了，哥哥你会魔术啊！”
顾寻笑了笑，说：“当然！还想要哥哥变其他的嘛？大变活人哥哥也会哦！”
小孩摇摇头才不信呢，变一个雪糕已经让他很满足了。
小孩挨着身边舔着雪糕，顾寻没有什么事，便去清理猫砂，耐心又细致，清闲又无聊。
小弟弟吃完后又缠上来：“哥哥，你能给我做水果味的棒冰吗？我明天要请小雅一起来和哥哥玩！”
“可以啊。”顾寻说。虽然明天他们并不会再继续拍摄了。
他就像一个年轻却不手生的小爸爸，可有亲和力了：“哥哥今天刚好要送给你一套漂亮的棒冰模具！”
噢喔噢噢！小孩看了顾寻拆开的礼物，开心到跳起来：“还有宝剑一样的呢！”
顾寻默默地去找来了鲜奶，然后一刀一刀地切水果，加蜂蜜，调好后，洗干净漂亮的模具，一点一点地倒了进去。
“小弟弟，你也一起来吧，由你亲手把它们放进冷冻室好不好！”
“好呀！”小朋友乐得屁颠屁颠的，挪着小短腿，一滴不洒地给放进了下层冷冻。
顾寻离得远远的，跟冰箱保持着安全距离，淡淡的笑。在粉丝的眼里，笑得好温馨。
落在林丽的眼里，真实地看见了忧伤。
“哥哥，我们去外面组装泳池吧！”
“可以！”永远是痛快的答应。弹幕都炸疯了，这样耐心的小哥哥来一打……
游泳池在院子里，是橡皮的，挺大的一个，撑起了整个小院子。阳光下，顾寻太过于白皙，像一客奶油做的新鲜冰激凌，随时要融化，林丽忍不住停在镜头前一直在看。
直到装满水，孩子要去游。大家都想看顾寻穿泳裤的样子。但是顾寻就在游泳池外，守着孩子，接他扔过来的皮球。
执行导演求助林丽，意思是能不能让他脱一点，单穿个沙滩裤什么的“这样看点就……”。
林丽剜了一眼，小导演就不做声了。
林丽明白，顾寻今天能这样，已经是做足了。因为什么，她不知道，也许是日子长了，他想开了一点；或者是，顾寻跟那些年轻小奶狗一样，时过境迁，忘了那个叶飞檐？
林丽一直守着，半步不离别墅。
日落西山，小孩子吃了顾寻做的凉拌面，捉着自己的脚丫子，让顾寻陪着看电视，看动画片。导演要求顾寻做到——把孩子哄睡再离开。
顾寻靠着孩子温热的小身子，自己倒是奄奄思睡。
“哥哥，你想睡了是吗？”能被挑来上镜头的小孩，也是很能看眼色的。
“没。”顾寻直起身子来，揉了揉自己的睡眼，“噜噜，你想睡嘛？”
“我想睡，但我太喜欢哥哥了，想跟哥哥多玩一会儿。”小孩揉着眼睛打着呵欠说道。
顾寻搂了一下小孩，喉咙间微微哽了一下。伏在他胸上的小孩敏感地问道：
“哥哥，你怎么了？”
“……以前，哥哥身边有个小姐姐，每个夜晚，哥哥也很想睡的时候，都不去睡。跟你一样，因为太喜欢她了，想跟她多玩一会儿。”
“那她陪你了吗？”
“……陪了。”
“那你也一样陪我好不好？”
“好。”
“哥哥你真好，我想永远和你一起玩。”
“……我也想和她永远在一起！”
……
“这说得什么话？这一段都掐掉哈！全掐！”林丽转身对新来的可可吩咐道，可可和身边的跟拍导演赶紧记下来。有个不识大体的，多事问道：“好可怜啊，他这是在说他身边那个死掉的叶……”
“底也不要留！”林丽吼了一嗓子，可可赶紧踩了那人一脚，执行导演立刻把人拽走了。
小童房里，顾寻动动手拍了拍小孩，嘴里哼着歌，小孩忽忽悠悠眼睛闭上又挣扎开，闭上又挣扎开。
好和谐！林丽在监控器那边看得总算舒了一口气。
夜里。小孩睡着了。大家收工，七手八脚撤出素人家的大别墅。
没人注意以前每次下工都溜得飞快的顾寻。
顾寻今天的表现可圈可点，耐心又温柔，细致又安静，应该可以把观众逗得很开心，仅仅是片花，几个导演看了，都觉得让人很期待。
小孩的外婆客气地从顾寻手中接过熟睡的孩子，说：
“小伙子，你忙累了吧，看上去好疲倦啊。”
“阿姨，噜噜是个可爱的小孩，能跟他在一起玩这么久，我今天，已经很开心了。”顾寻摸摸孩子的头，把小孩还给了他的外婆和妈妈。
人家走了。都走了。
别墅突然变得静悄悄！
（二）
第二天一早，林丽就来了公司。她已经有好小半年睡不大好了，枕边换了几个小狼狗小奶狗，可都不好使。
她拿着一杯热咖啡，随便翻检了昨天大家还没有来得及剪辑的素材，这个综艺她挺看中的，是目前国内最热门的一个爱幼题材，她想让顾寻搭上这班车。
林丽对综艺并不算内行，只打算快速地浏览一遍把握一下大方向就好，看完还是要好好去吃个早饭，要不然根本支撑不住。当然，也要给那个小子带一份，吃不吃的随他，反正她心里舒服一点。
慢慢想着慢慢看着，差不多要完结的时候，突然看到最后一个撤出的镜头，林丽一下就愣住了。
顾寻靠近了冰箱！
并且打开了它！林丽大惊，你小子怎么回事？
冰箱门一打开，冷气一下就冒了出来，顾寻如她所知，顷刻就跪倒在了冰箱前，浑身轻轻地抽搐。
林丽下意识就要开跑，提腿的时候反应过来，这已经是昨夜的事情了。
她就算原地起飞也来不及了！
只有提心吊胆看完。
下一秒顾寻的身体就被弹回来的冰箱门挡住了，冷气噗噗地倾泻出来，萦绕在他身边，顾寻一动不动。林丽左看右看，也没有看见他动一下。
直到看见一汪血水从冰箱门下慢慢地淌了出来。
林丽眼睛睁得脱大！
随即顾寻跟着歪倒在地上，冰箱门彻底被推开。
仰面躺倒在地的顾寻，腹部赫然插着一个白色的冰锥！。
他自杀！顾寻自杀了！这是给叶飞檐殉情嘛你个死小子！
林丽拿手机的手都不稳了！叼在嘴里的烟黏在嘴角，欲坠不坠的，停了三秒，烟灰落在胸口，烫得她没反应。
找人！
“阿泰，去素人别墅！”
林丽声嘶力竭地喊着，泰哥第一个冲进来，他也看到了定格的画面，居然吃了一吓。
这不是演戏，这是真实地被录制了下来。
“你怎么跟的人！”林丽从地上爬起来揪住泰哥的领子。
“我昨天……”
“你死哪里去了？”
“我昨天好好地带了寻回家啊！”泰哥大声道。
“什么？！”
林丽难以置信，这里面拍的可是清清楚楚。顾寻倒在地上以后，镜头里什么都没有，他一直瘫倒，直到黑卡。
林丽抠出里面的卡，说：“走！去顾寻的住处！你最好别骗老娘！”
两个人谁也没有惊动，直奔日常用的那辆坐骑。
泰哥习惯性地坐到了驾驶位，发动了车子；林丽没有坐副驾驶，而是坐到了日常顾寻会坐的位置。
手急匆匆一摸安全带，就悬停在半空。她在扣眼里，摸到了黏糊糊的一滴。
心下一凉。
林丽缓缓低下头去，胆战心惊地看了一遍，竖起黏了半干粘液的指头，歇斯底里地冲泰哥吼道：“你看这是什么？你天天怎么洗的车！怎么什么都没有发现！你是死的吗？”
泰哥赶紧回头，看仔细了，是血。
那顾寻，应该是忍着痛，捂着伤口，坐进了他的车，然后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回到了家。顾寻啊顾寻，你这是要干什么！
昨天他连驾驶位都没有下，目送顾寻进的电梯间。当时顾寻说不要他送，他很累，想一个人上去。虎哥走后这些天几乎都是这样，每次上去后顾寻都会给泰哥发一个平安短信，让他安心回家，昨天也发了呀。
现在回想起来，昨天孩子的脚步是微微踉跄的。
那现在？！两个人想都不敢想顾寻的住处里面会是什么情景。
“报警！”泰哥掏出了手机。
“不行！”林丽果断地拒绝了。这种事情，一旦警察先进门，那就被动了。
林丽不会杀人犯法，但是，危机意识和公关意识一直在她脑子里本能的是第一位。
无法想象，顾寻一个人躺在地面，失血过多，然后……
林丽不寒而栗，泰哥脚下踩到底，一路狂飙突进，只差没有直接突进2909。
“寻！阿寻！”
林丽颤抖着双手点开密码锁，推开门。
没有想象中的血气扑鼻。
林丽带着一丝侥幸的心，轻手轻脚走进顾寻的公寓。
地上只有一小摊水渍，已经快全干了。
“也许人没事的，丽姐。”泰哥说出了他自己都不会信的话。
完了。
顾寻确实回来过。泰哥没有说谎！这摊水渍，也许就是那根冰锥。
“丽姐人不在啊，怎么办？”泰哥急了，自己明明送了人回来的啊。路上是没有和他怎么说话，可是他们两人一路不说话的时候也很多啊！
“人死了，还能怎么办？”林丽从头凉到脚。
泰哥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没有看见人，不能……”
林丽心知肚明，顾寻日常碰不得冷的东西，遑论坚冰。
他这一冰锥下去，自杀的凶器都没有了，全部化成一滩水。
他带着这个冰锥回来的，没错，他没有拔。一旦拔了，他失血过多，根本就坚持不到回到住处来。他不想死在别人家里，而那根冰锥，又只能在素人家里才可以做成。
他的住处，没有冰箱！他等这个机会是等了多久！
而这坚冰尖锐，足以刺破他的内脏，造成失血，然后等坚冰融化的时候，正是他血液大量流失的时候。
而他本人在冰的作用下，会出现麻痹的状态，并不会感到疼痛。
他为什么要死，还要死得了无痕迹？真为了一个女人自杀？这个世界还有这样的男人？！
林丽好好笑，真的好好笑。这种男人居然不是自己的！这种男人居然死了！这个世界真的就不是那么可爱了啊！
林丽突然就笑了起来。
“我他妈的，尽养白眼狼！”
“报警吧丽姐！”泰哥搓着手，焦急地说道。泰哥本来就是中规中矩的人！
“报！”林丽总算同意了。
泰哥掏出手机：“喂，你好，是110吗？我们这里有人……”
林丽一把夺过手机，接道：“失踪！”
失踪？
泰哥不肯。等林丽放下电话，他便质问林丽：“丽姐，人命关天，万一这中间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万一寻在等我们救他，你这样，他会死的！”
“要死，他早死了。流一晚上的血，就他那身子骨？”
“那也要如实地报警啊？”
“你看见他死了？啊？还是他死你面前了？还是他托梦给你说他死了？你现在看到的不就是住处没有人，手机打不通，这不是失踪是什么？大哥，要说自己看见的，说事实！”
林丽拿食指戳着泰哥的胸口，把泰哥戳得节节后退，但脸上并没有服气的样子。
“这样不行吧……”
“我们的顾寻要是死了，那公司就要倒半边。”
“啊？”
“想想你的钱是谁给的。”林丽冷着再补了一句。
“你。”泰哥答完就再也不做声了。中年男人，谈到钱，就气短。
第二天所有报纸和网页开始刊登顾寻失踪的消息。全世界找人。
才登了一天，林丽就超级后悔自己说顾寻失踪，早知道还不如说他死了呢！
顾寻账上的钱，一夜之间，全部清零了！
真他妈的见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