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信陵攻破乐清~仇道人败亡新昌】
诗曰:
汤网三面大开时,漂母一饭淮阴念。
陈馀争王断挚交,虞卿弃印始见心。
七尺雄躯心如铁,胸中豪气烟云接。
纵是败亡无遗憾,事论史书千古名。
不说童贯回京,只说宋江追击史武恭一日一夜,倍行三百里,来到武义县西面壶山正是辰时,突然前面树木丛杂幽险之处,群鸟惊飞,宋江与众将说道:“《孙子兵法》有云:‘众草多障者,疑也;鸟起者,伏也;兽骇者,覆也。’此处地势险峻,树木丛杂,史武恭必在这里据险设伏,大家当须小心。”
吴用说道:“我自有办法破之,先叫弓手远而射之,如有敌兵定然死伤败走,若无敌兵也可敲山震虎,一举两得。”
宋江说道:“军师高见。”
卢俊义传令,五百射手一齐放箭,如同群星落地射入林中,那林中果是史武恭伏兵,被这阵箭雨射的七零八落,死伤众多,史武恭急忙撤兵,退守武义会合王国。
宋江领军前行,来到箭落之处,果见方军尸首满地,大笑道:“聪明反被聪明误,史武恭那厮必退入武义城中了。”却令兵马急速进军武义。
再说史武恭四人领兵来到武义西城下,史武恭仰头朝城上大叫道:“吾乃遂昌守将史武恭,宋军在后追来,快放我等进城。”城上军士听了,报到县衙。
王国自黄姑岭战后,因伤势过重,日日不出县衙半步,正愁孤军作战,难以久守,今日得知史武恭被宋军打败,来投武义,忍着伤痛上城来看,对着城下四人问道:“久闻史将军大名,不知谁是?”
史武恭说道:“在下便是,请王将军速开城门,宋军随后追来。”
王国说道:“虽然久闻大名,不曾见过,可有凭证?若无凭证,王某不敢擅开城门。”
庞万夏摘下兜鍪,说道:“王将军还认得我否?昔日你与我哥曾是挚友,你我有过一面之缘。”
王国仔细看了,说道:“你是庞二,自你哥死后,你庞家还有三位兄弟,万秋、万冬怎未见到?”
庞万夏说道:“三弟、四弟都被宋江一伙害死,王大哥快些开城,闲话城中细说,宋军来也!”一指远处,众人看去,只见宋军旗帜猎猎,烟尘卷地而来。
王国急令开城,将史武恭四人和千余人马放进城里,关闭城门。宋江军马眼见史武恭进城,只恨迟了一步,随即在城外安营搦战不题。
再说吕师囊在处州辞别方七佛之后,便带着部下太宰吕助,副将沈刚、沈泽、沈抃、赵毅、应明、徐统和一千兵丁直奔温州。
到得温州后,吕助提议说道:“不如先攻乐清,乐清地处东海之滨,隔水相望玉环山,进则可取温州城,退则可守玉环岛,占尽地利。”吕师囊欣然应允,遂领军攻打乐清县。
乐清守臣名唤刘瑜,四十余岁,每日喝的烂醉如泥,手下使唤两个马步都头,马军都头唤作莘庄,步军都头名唤曹峰。莘庄、曹峰皆二十六七岁,虽无十分本事,刀枪棍棒还算精熟,三五十人不能近身。
吕师囊来打乐清,刘瑜酒醒了八分,找来莘庄、曹峰这两个都头商议对策。曹峰说道:“这贼不来时我还要去剿灭,此番是羊入虎口。”
莘庄说道:“那吕师囊文韬武略胜过常人百倍,不可轻视,不如我等暂时坚守,向温州送去一封告急文书,早发救兵来援。”
刘瑜说:“正是这个道理,我这就写一封手书,有劳莘都头走一遭。”刘瑜随后写了一封告急的文书,装入封皮,插根羽翎,交给莘庄,莘庄收着,披挂提枪上马出了南门,要去温州求救。
莘庄出城不到三里,却被吕师囊的伏兵所擒,吕师囊亲解莘庄绑绳,好言抚慰,摆酒压惊,莘庄感激涕零,说道:“蒙吕帅不杀之恩,但有用处,肝脑涂地。”
吕师囊说道:“我闻乐清有两位壮士,其一莘都头,其二乃是曹峰,不知此人可否为我所用?”
莘庄说道:“此人义气深重,吕帅若能擒来,我必说服归降。”吕师囊大喜,为莘庄敬酒。
次日,吕师囊亲统兵马在乐清城西列阵,军士骂城,激怒曹峰出战,曹峰面如黄玉,使一口大刀,骑一匹大马。吕师囊看了让众将待命,提矛亲自去战,曹峰迎面来杀,两人斗八九回合,曹峰败走,吕师囊骑马追来,伸手抓住曹峰后腰带,轻轻从马上提起,横担自己马前,跑回阵来,入营把人放下,莘庄亲自来劝,曹峰见吕师囊重义,便归附了吕师囊。
明日吕师囊打城,不到两刻,乐清城破,莘庄、曹峰来寻知县刘瑜,刘瑜见城已破,就自缢县衙大堂,莘、曹二人十分伤感,把知县尸身安葬。吕师囊安定乐清县,厉兵秣马,以备攻打温州。
再说越州统帅刘韦合得知裘日新攻下新昌、剡县,并杀死知县,又挥军北上攻取上虞县,便带兵前来围剿剡县,道人裘日新怕剡县有失,急忙从上虞撤回。
刘统帅兵临剡县西城下,未及骂城搦战,仇道人在城上以八牛床弩乱射,箭如木椽,射伤射死宋军百余,刘统军只好败退,离城五里安营。
日中,突有军人进帐来报:“统制姚平仲收复浦江、义乌、东阳三县,前来相助剿寇。”刘韦合急忙相迎,刘姚二人相见施礼,入营说话。
姚平仲问道:“刘统帅为何面带愁容?”
刘韦合说道:“不瞒将军,今日与裘日新首战失利,所以退在此处。”
姚平仲说道:“剡县两面环水,只有西、北两城是旱地,攻取实为不易,刘统帅且放宽心,姚某前来正为此事。”
刘韦合问道:“姚统制莫非已有良谋?”
姚平仲说道:“常言道:‘月晕知风,础润知雨’。两日前我从东阳虎鹿镇而来,偶尔路过土地庙,见殿中柱基异常湿漉,近日婺越一带必有大雨,若能引水灌城,剡县唾手可得。”
刘韦合说道:“好却是好,但虑城中尚有百姓,如此攻打,不知溺死几多?”
姚平仲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汝为越州一方统帅,理应为民着想,可如今城为贼城,民为贼民,不可纵贼。实不相瞒,我已命军士城南挖渠,叠坝截河,大雨过后便要放水灌城。”
刘韦合蹙眉片刻,说道:“也罢,都依着你。”便在帐中摆宴为姚平仲接风,直到二更各自休息,半夜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整整下了一宿,剡溪水位暴涨。
次日午时,雨势渐弱,星星点点,姚平仲与刘韦合说道:“真是天助我也,如此我军必胜。”随即下令掘水灌城。这地势南高北低,大水顺渠而下,转瞬冲破剡县南门进到城里,没到半个时辰,城中水深过膝,汪洋一片,百姓各自逃命。裘日新见城已破,便领兵到东城外寻到百艘船只,顺着曹娥江北去,在三界镇弃舟登岸赶往上虞县,不想正遇郭仲荀平定上虞,斩贼三百一十级,迎面截住去路。
郭仲荀对裘日新厉声大喝道:“我乃宋将郭仲荀,上虞已非汝有,尔欲活则降,欲死者战。”
裘日新大叫道:“只把这话吓唬三岁孩童,怕死便不起事。”随即引军杀来,裘日新一战失利,只得退回,至三界镇,遇折可存部将杨震,杨震纵兵大杀,斩敌首八千级。
裘道人领败军行到新昌县东南桃源,被姚平仲、郭仲荀、刘韦合、折可存分兵四围、表里夹攻,裘日新领兵死战,不能脱身,最后力竭被乱军所杀,余部尽灭。
越州战事平息,姚平仲、郭仲荀便辞别刘韦合,姚平仲率军南下台州,郭仲荀去往温州。刘韦合送走二人之后,认为剡县多事,“剡”字‘两火一刀’,有兵火象,以为不祥,亲自写了申文,奏请朝廷改剡县为嵊县,申文使者路遇童贯班师,递上奏表,童贯代行皇命,将其改为嵊县。此时朝廷也有旨意传来:改睦州为严州、建德军为遂安军,歙州为徽州。
再说王霆自从协助刘光世攻克婺州,便驻守在婺州,四处派人打探原婺州知州蒋猷并将其迎归,重掌婺州,王霆带领原有人马自回了东阳县,保境安民,数次打退攻城反军。近日听说宋江追击贼寇来到婺州,正在攻打武义,便率所部向南攻打永康县。
王霆来到永康,军马扎在北城,城里早已得知,守将羊望云并后来此处的王犷见王霆人马不多,出城与王霆厮杀。
王霆手持一条十字戈枪,骑匹黑骊马,皂袍铁甲立在阵前。王犷和羊望云对视一眼,便使大刀骑黄鬃马去战王霆,王霆来斗,两人大杀一起。
羊望云在阵上觑着王霆胸膛暗射一箭,王霆扑的躺倒在马背上,一支箭立在胸口,王犷以为得手,上前来看,两马错镫时,王霆突然起身,王犷惊慌失措,被王霆一枪刺透咽喉,命绝马下,王犷那匹马无主跑了。
原来王霆膂力过人,夹住马腹,暗箭射来之时,王霆单手抓住羽箭立在胸前,躺倒在马背上,将计就计,待两马相接,王犷来到,起身猛刺一枪,因此王犷中计,被搠于马下。羊望云见王犷死了,立刻回城,关门不出。王霆无奈,本部兵少不能强攻,只有另想他计。
再说宋江在武义城下鏖兵,史武恭劝王国死守,王国依从,可只被宋兵骂了两日,王国就奋勇出城。史武恭等人相劝,王国不听,史武恭、庞万夏只得与王国出城,留云天彪、瞿地成守护城池。
两军雁翅摆开,宋江看了王国,各通名姓。宋江良言劝道:“王将军,方腊伪国已灭,如今何苦助纣为虐,汝曾是大宋臣民,现在归降不晚,城破之时恐要玉石俱焚!”
王国说道:“王某自知罪重,杀死官吏甚多,归降难免死罪,闲话不必多说,谁来和我一战?”
朱仝大怒,提“三停龙雀刀”骑马而出。有诗说朱仝:
凤目枣面髯过腹,八尺身躯凛凛然。
义名尽播济州府,豪情挥洒满郓城。
史武恭看到朱仝出阵,说道:“此人朱仝,面如重阳之枣,长髯垂胸,有关云长风采。”
王国说道:“莫说似关羽,便是关羽我也不惧。”遂打马使棍相迎,二人战到一起。王国伤势尚未痊愈,与朱仝斗了十余回合,力不从心,史武恭见了就来相助。宋军关胜提刀抵住史武恭,方军庞万夏又来助战。
宋江对史斌说道:“后来者是庞万春之弟庞万夏。”
史斌说道:“来的正好。”飞马来战庞万夏,两军前六员将,你来我往。不一时王国破绽百出,被朱仝一刀点透胸口,血喷如涌,朱仝又顺势一刀剁在王国脸上,王国落马而死。
史武恭、庞万夏见王国死了,各自虚晃一招,兜马领兵回城,拽了吊桥,关了城门,宋江也只好收兵,在武义城西十里外安营。晚饭过后已是戌时,宋营掌起火把灯烛,宋江与吴用对弈黑白子,宋江执黑子先行,接连输了两局。
吴用说道:“兄长似乎心神不宁,落子屡次失机。”
宋江说道:“今日阵上虽杀他一员大将,我心却不安稳,不知为何?”
吴用说道:“待我占卜一卦。”
正是:
刀枪丛中逃性命,剑戟林里走英雄。
不知吴用说出甚话来?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