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无力老种归天~巫神兵郭京欺君】
诗曰:
罢兵洵上策,试问可诚然。
竟弃三军力,空抛半壁天。
上林无旅雁,绝哉有啼鹃。
羞见龙泉剑,飞光牛斗前。
话说小鞠鞢亲至建宁城下,扣壁与杨震喊道:“汝父夺我居所,破我兵马,掩我骨肉,我忍死到今日,只为复仇而来。杨子发你无退路,若举城降我,我当全汝性命。”杨震手扶垛口,见小鞠鞢离城不远,取弓箭急射,小鞠鞢持盾遮挡,箭不能伤,咬牙切齿,令兵马攻城。
建宁城守兵不满百人,杨震与战士相约,杀敌一人,赏钱若干,府库帑竭,继以家人衣服、珠玉,官吏士卒无不感激效死。
杨震与小鞠鞢相战十余日,终因矢尽力乏,被敌攻入城中,杨震与子杨居中、杨执中力战阵殁,全家皆死,唯有长子杨沂中从征河北独免。次年,杨震父宗闵亦为王事死于长安。杨震时年四十四岁。建炎二年,朝廷诏令赠武经郎。此为后话。
宋少帝得知麟州建宁砦失守,河北又屡传败报,心急如焚,急命尚书左丞王辨随同康王赵构出使斡离不军,王辨推辞不受。王辨又上书劝言天子领兵亲征,少帝一怒将王辨贬为单州团练副使,乃命冯澥代其随康王出使金军。
却说太原陷后,种师道再起巡边,至河阳,思道:“河北不保,金军必大举入侵,京城四战之地,难以坚守。”乃上疏请天子临幸长安,以避其锋芒。朝中大臣以为种师道畏怯,又请天子将种师道召回。师道内心悲愤,既至京城,旧病复发,不能朝见天子。
直至十月末,种师道病重,在卧榻上与妻尹氏徐徐言道:“吾一生无愧天地,然则不能用残躯驰骋疆场,驱除外寇,实乃恨也!九泉之下,见到我弟师中,不知有何话说。”言罢而卒,终年七十六岁。师道有子二人,名种浩、种溪,皆死于师道之前。
天子亲临祭奠种师道,悲痛哭泣,加赠开府仪同三司。后至建炎,加赠少保,谥曰“忠宪”。
种师道本种家将门之后,种记之子,容貌魁伟,美须数尺,能使百余斤双金锤,颇有后汉马援丰姿,曾立功于西边,世人皆知其忠义。
史官曾论种家将道:“宋惩五季藩镇之弊,稍用逢掖治边陲、领介胄。然兵势国之大事,非素明习,而欲应变决策于急遽危难之际,岂不仆哉。种氏自世衡立功青涧,抚循士卒,威动羌、夏,诸子俱有将才,至师道、师中已三世,号山西名将。徽宗任宦竖起边衅,师道之言不售,卒基南北之祸。金以孤军深入,师道请迟西师之至而击之,长驱上党;师中欲出其背以掩之,可谓至计矣。李纲、许翰顾以为怯缓逗挠,动失机会,遂至大衄,而国随以败,惜哉!”
后黄道周有述赞说种师道:
老种师道,宋末主兵。
非贯不悦,即忤蔡京。
帝问边事,不败为精。
来则以应,妄动事生。
辽功未立,近扰先惊。
扬言援至,前击后冲。
敌渍斩获,城功始成。
再征臧底,斩惰先登。
师才八日,敌已削平。
辽乃邻也,伐之何名。
白沟战败,转互相倾。
再起河北,或止勿行。
师道及进,直压敌营。
帝闻而喜,虏惮而停。
平仲心忌,战以速争。
种请少缓,帝亦不听。
既而战败,功罪无凭。
大都乱世,良将空称。
既病而死,方痛抚膺。
老种师道死后,天子仍忌谭稹,乃令聂昌籍没谭稹家财。此时西夏趁乱攻陷怀德军,知军刘锉、通判杜诩世战死。
再说磁州知州姓宗名泽,字汝霖,浙江婺州义乌人,此时已六十六岁。宗泽出生之时,母刘氏梦天空雷电大震,光烛其身,翌日而生宗泽。
宗泽自幼豪爽有大志,沉毅懂兵法,后为进士出身,又屡调大名馆陶县尉、衢州龙游县令、晋州赵城县令、莱州掖县知县、登州通判。
后朝廷遣使由登州出海上,同女真约“海上之盟”,谋求夹攻契丹,宗泽与人言道:“天下自是多事矣。”由是以病退居东阳县,结庐山谷之间,著书欲要终老。直至靖康,由中丞陈过庭等人举荐,假宗正少卿,充和议使,出使金国。
宗泽与人说道:“此行不生还矣。”有人问其故,宗泽回道:“敌能悔过退师固善,否则安能屈节北庭以辱君命乎。”议者谓宗泽刚方不屈,恐害和议,天子乃不遣宗泽,命为磁州知州、加封河北义兵都总管。金军攻破真定,引兵南取庆源,自李固渡渡河,恐宗泽蹑后袭击,斡离不遣数千骑攻打磁州,宗泽披甲登城,令壮士用神臂弓将金军射退,开门纵击,斩首数百人,所获羊马金帛,尽赏军士。
一日,宗泽正在修葺城墙,亲随报说康王出使金军,一行人等路过磁州,已至城下。
宗泽叫声:“快随我出城迎迓。”乃引从者数十人出城迎谒康王。
康王见了宗泽,翻身下马,笑道:“多时不见,公仍风采依旧。”
宗泽亦笑道:“不敢,千岁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乃上前见礼。
康王伸手扶住道:“公旧在京城,多蒙教诲,犹如我师,怎敢受此大礼。”宗泽乃邀康王与冯澥等人同入磁州府衙,命人摆酒接风。
酒过三巡,宗泽问康王道:“殿下此次何往?”
康王道:“金人使人来朝,必使亲王赴其军中,方欲讲和。故而奉皇兄御旨,出使金军,斡旋休兵之事。”
宗泽捻须熟思良久,与康王道:“肃王赵枢一去金营不归,今敌又诡辞以致大王,愿停止勿行,否则恐祸及于身。”
冯澥一旁冷笑道:“你懂什么?此乃陛下旨意,谁敢违佞。”
康王道:“话休如此说,我与宗知州乃忘年之交,公明言相告,必不害我。”席散后,康王遂回相州,宗泽出城相送,冯澥不敢阻碍康王,只得回了朝廷,报之天子。
却说天子忽听康王未到金营便就退回,甚是恼火,罪责冯澥,将其罢免。
数日后,天子升坐早朝,集京中百官议论敌情,百官面面相觑,不发一语。天子怒道:“尔等平日,口快舌长,牙尖嘴利,今日怎都没了言语?想那金人长驱直入,朕不求卿等身临沙场,冲锋陷阵,只愿出个良谋,退去那伙鞑子,保我大宋江山永固。”
右建议大夫范宗尹字觉民,出班说道:“王云使北还京,言金人必欲得三镇,依微臣之见,不如弃三镇与金人,金人知足,必不南犯。”
唐恪、耿南仲、聂昌皆出班道:“臣等附议。”
开封士曹赵鼎闻听此言,出班大喝范宗尹等人道:“祖宗之地绝不与人,庸才何敢发此议论!”
这赵鼎字元镇,解州闻喜人,四岁父死,由母亲樊氏教育成人,通经史百家之书,登崇宁五年进士第,后累官为河南洛阳令,宰相吴敏知其才能,擢为开封士曹,为人刚正不阿,今日听范宗尹之言,难抑心头怒火,因而出班大骂。
中书侍郎何栗亦道:“三镇,国之根本,奈何一旦弃之。况金人变诈罔测,安能保必信?割地亦来,不割亦来。河北之民,皆吾赤子。弃地则并其民弃之,岂为父母意哉?”
天子道:“朕决意不再割三镇,范宗尹竟敢议割祖宗基业,且归家反省,无宣不得入朝。”乃罢范宗尹。
未过数日,忽报金国右副元帅斡离不军已至黄河外,天子急令宣抚副使折彦质领兵十二万拒敌。
折彦质字仲古,别号介之。祖居云中,折家第七代名将,乃折可适之子,已四十六岁,文武双全,有勇擅谋。今日得令,匆忙整军出征。
折彦质于路行军,探马报说斡离不正攻魏县。折彦质与众将道:“魏县在内黄北,乃大名府重地之一,万不可失。”而令兵马急行,渡河北上,来救魏县。
折彦质北救大名途中,斡离不已破魏县,留诸将奔睹、那野、赛剌、台实、当海、忽鲁、雏鹘失、阿里刮分出大名府。令诸军渡河,攻降临河县、大名县,又破德清军、开德府。斡离不再命大将阿里刮引精骑三千先趋汴梁。
折彦质刚渡黄河,已知阿里刮军到,猝不及防,急使前军六千人迎战,阿里刮军来势甚猛,两军交战,宋军既溃,折彦质无奈,只得回军黄河南岸扎营。斡离不知宋军不堪一击,攻取胙城,令诸将分渡黄河。
却说天子已尽知战况,复命刑部尚书王云随康王赵构再次出使斡离不军,许割河北三镇,奉衮冕、车辂,尊金国狼主为皇叔。康王行至磁州,州人多恨和议,击杀王云,迫使康王复还相州。
此时金军已悉数渡河,折彦质兵溃,提刑许高亦兵败洛口,枢密院李回以万骑防守黄河,众溃而归。斡离不命杨天吉、王汭、孛堇撒离栂入汴京言于宋少帝,欲尽得河北之地。京师戒严。
却说汴京城内有一破落户,姓郭名京,充任禁卒,自在军中聚众妖言:“曾拜林灵素为师,学得道法,能唤神鬼六甲之兵,可擒金国二帅,使金人有来无回。”同知枢密院孙傅得知,亲到龙卫军中寻之,并告知天子,天子半信半疑,因道君皇帝做主,拜郭京为成忠郎,赐金帛数万,选六甲正兵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屯于天靖寺,日夜操演,以御金寇,许退敌之日,封以重赏。又命耿南仲使斡离不军,聂昌使粘罕军,许画黄河为界,欲使金国退兵。
斡离不并未应允,率完颜阇母、完颜昌、刘彦宗兵,共八万人马,直扣汴京北城下,驻军刘家寺。天子暗中遣人持腊书出城召兵,又约康王及河北守将来援,多为斡离不逻兵所获。斡离不大怒,令完颜兀术攻打通津门,御营平寇前将军范琼出兵焚金军营寨,斡离不选五千劲勇之夫,令当海、忽鲁、雏鹘失统领将范琼击败,宋军遂闭门不出。
再说粘罕自破太原,分遣大将撒剌荅夺天井关,破宋兵万人,攻河阳城;令左右副将完颜希尹、完颜娄室五万军南渡黄河,西趋洛阳,封锁潼关,以绝大宋西军向东勤王之路。粘罕自提大军八万降平阳府、威胜军,克隆德府,攻泽州,知州高世由归降粘罕。粘罕又攻怀州,知州霍安国不降,怀州城破,粘罕杀知州霍安国、通判林渊、钤辖张彭年、都监赵士詝、张谌等人。
粘罕已得怀州,与左右汉人谋士高庆裔、时立爱道:“前次南征,斡离不先我一步,今番不可落后。”
时立爱道:“若取汴京,应先破颍昌府,使汴梁无援,方可。”粘罕听之,亲率大军渡河,分兵取颍昌,自引军往汴京与斡离不会兵。
却说南道总管张叔夜与子张伯奋、张仲熊率兵一万三千勤王,在颍昌府与粘罕军相遇,大小十八战,互有胜负。拼死突入汴京,至玉津园,天子甚喜,以张叔夜为延康殿学士。天子知粘罕由西路而来,更是惊惧,令刘韐为四壁防御使,尚书右丞孙傅为守御使。
靖康元年闰十一月初一,斡离不军攻善利门,宋统制姚仲友领兵抗敌。此时刘韐坐弃军,降五官,管宫祠。朱伯友弃郑州获罪,降三官罢免。西道都总管王襄因惧粘罕,弃西京洛阳而逃。燕瑛也欲弃河阳,被乱兵所杀。河东诸郡,或降或破殆尽。京城东壁守御官辛亢宗因抗敌不利,被都民所杀。
正是:
狼兵围城无计施,北走燕山携两宫。
若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