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外城君臣受辱~索赔款金兵宣婬】
诗曰:
大宋开国十六载,斧声烛影最吃惊。
香孩基业光义承,后代子孙产昏君。
北有辽邦西有夏,垂涎中原要分羹。
不想完颜得先机,兵危东京碎琼楼。
话说内外忧患之际,粘罕已引大军至汴梁南城下,旌旗遮天蔽日,在青城扎下连营。次日,雨雪交作,天子披甲登城,以御膳赏赐士卒,人皆感激流涕。斡离不屡攻城门,张叔夜数战有功。天子至安上门召见张叔夜,命为资政殿学士。
初五,东道都总管胡直孺与金军战不利,被金军所擒,金军顺势攻陷拱州。初七斡离不复攻京城,殿前副都指挥使王宗濋与统制官高师旦大战金军城下,高师旦力战而死,王宗濋败退回城。天子令张叔夜签枢密院事。金军又攻宣化门,姚仲友御之。后粘罕又遣将攻京城南壁,张叔夜、范琼分兵袭之,遥见金兵惧而奔还,士卒自相蹈藉,溺隍死者千余。至此月中旬,金军已攻陷亳州。诸道勤王兵不至,京中守兵只三万余人,金军攻城甚急。
天子退避正殿,遣冯澥、曹辅,及宗室赵仲温等人至斡离不军中请和。又命康王赵构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陈遘为兵马元帅,宗泽、汪伯彦为左右副元帅,从速领兵入卫京师。
却说斡离不一面使人入京议和,必要亲王出盟。一面又加紧攻打通津、宣化门。范琼领兵千余出战,渡河冰裂,溺死五百余人,自是士气受挫,兵无斗志。
此月下旬,朔风大起,大雨雪一日夜不止。斡离不复使刘晏前来议和,催促亲王、宰相出盟金营,天子使刘晏居于都亭驿馆。
天子心中愁闷之时,改孙傅为同知枢密院,并问其计,孙傅进言道:“陛下何忘郭京?”
天子恍然大悟道:“速命郭京见朕。”孙傅乃引郭京来见。
天子急问道:“卿六甲兵如何?”
郭京道:“臣有‘六丁力士’、‘天关大将’、‘北斗神兵’,非至危急,吾师不出。”
天子道:“事已危急,卿可尽力。”乃命出战。郭京至城头,见金兵势大,伪言不至危急,不肯出兵。何栗催之再三,郭京令大开宣化门,使守城军士尽出,自与张叔夜坐于城楼观战。
斡离不正欲攻城之际,忽见宣化门大开,只见门内涌出数千披发跣足之人,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身着奇装异服,斡离不甚是诧异,乃问兀术说道:“此为何故?”
兀术张口结舌,呆视宋军回道:“未有所见。”
斡离不见宋军诡异,急命当海、忽鲁等将,分兵四翼,鼓噪而前,郭京六甲正兵,一败涂地,皆堕于护龙河内,填尸皆满,张叔夜令城门急闭,杜绝金人入城,又责郭京道:“怎不济事?”
郭京怕欺君被诛,慌忙答道:“将军休怒,须郭某自下城作法,方能破敌。”乃下城引余众向南逃遁。
张叔夜见郭京一去不回,知已上当,只得亲持戈戟,引兵防敌。
斡离不见一战杀的宋军人仰马翻,命众将全力攻城,金兵登城,众皆披靡。银术可又焚南薫各门,统制姚仲友战死乱兵之中,宦官黄经国赴火而死,统制官何庆言、陈克礼、中书舍人高振力战,与其家人皆被害。宋兵卫士愤怒,入都亭驿执杀金使刘晏。
汴梁外城陷落,天子奉迎道君皇帝、宁德皇后入居延福宫,使何矯与济王赵栩出使金军。
何矯、赵栩去后,天子捶胸痛哭悔道:“前番金军退兵,种师道曾劝朕,金军半渡黄河击之,并言:‘异日必为国患。’朕不用种师道言,已至于此。”
再说粘罕见了赵栩、何矯,当先说道:“尔等可为和议而来?”
济王赵栩回道:“却为和议而来。”
粘罕喝道:“尔等不必枉费口舌,汝朝数十万兵马在河北被我一举击溃,连下州县数十座,今已攻破汴京外城四壁,何苦自讨没趣!”
高庆裔见说,与粘罕附耳抵言数语,粘罕转脸笑道:“自古以来,便有南北之别,今之所议,唯割地耳。尔等如要和议,当将出诚意来,今使老皇帝到我军中,方见真心,若是不肯,一切免谈。”令济王赵栩、何矯回朝传话。
何矯回朝,将粘罕之言尽皆说了,天子道:“上皇惊扰而疾,必欲之出,朕当亲往。”时三日大雪方止,日赤如火无光。月末天子移驾青城。
十二月初,天子回京,见金军大索金帛,遣陈过庭、刘韐出使金营割两河地。中旬,定京师米价,劝富户出粮济民。下旬,京师困苦、天寒大雪,不得已,纵百姓伐紫筠馆花木为薪柴取暖。
当是时,康王赵构已开大元帅府于相州,有兵万人,分为五军,命武显大夫陈淬都统制军马。阁门祗候侯章赍蜡书至自京师,诏康王尽发河北兵,命守臣自将。康王乃下令诸郡守与诸将,履冰渡河,趋兵大名府。
宗泽以二千人先诸军至,知信德府守臣梁扬祖以万人继至,张俊、苗傅、杨沂中、田师中皆在麾下,兵威稍振。康王问将于张俊,俊以杨沂中对。召见,赐袍带。
杨沂中字正甫,魁梧沈鸷,少警敏,诵书数百言,力能绝人。慨然语人道:“大丈夫当以武功取富贵,焉用俯首为腐儒哉!”于是学孙、吴法,善射骑。宣和末,山东、河北、江南群盗四起,沂中应募击贼,积功至忠翊郎。
元帅府草创,杨沂中昼夜扈卫寝幄,不顷刻去侧。康王知其忠谨,亲信之。剧贼李昱据任城,久不克,沂中以数骑入,击杀数百人。康王乘高望见,介胄尽赤,意其被重创。召视之,皆污贼血,壮之,饮以酒,曰:“酌此血汉。”沂中请复往,康王止之。杨沂中道:“此贼胆碎,即成擒矣。”遂大破之,复任城,迁阁门祗候。
会签书枢密院事曹辅赍蜡诏至,云金人登城不下,方议和好,可屯兵近甸,毋轻动。汪伯彦等皆信和议,惟宗泽请直趋澶渊为壁,次第解京城之围。汪伯彦、耿南仲请移军东平。康王遂遣宗泽以万人进屯澶渊,扬言康王在军中。自是宗泽不复预府中谋议。康王决意趋东平。庚寅,康王发大名,至东平府。
靖康二年春,正月初一,天子命济王赵栩、景王赵杞出城贺金军新春。斡离不亦遣使入贺,并言康王赵构领军往东平,恐有所图,令天子将其召回,天子乃遣使招康王。又遣聂昌、耿南仲、陈过庭复往两河割地,河北军民坚守不奉诏。数月,金军只得石州,屡逼天子,又索金银甚急。何矯、李若水劝天子亲至金军,天子以太子监国,自与李若水、孙觌等臣亲赴青城寨金营。哪知事有变故,粘罕不见天子,逼天子脱龙袍,易金人羊裘,更令索要降书顺表,天子只得依从。李若水跪抱天子大哭,大骂金人为狗辈。金人将李若水拽出营外,击损脸面,若水气结仆地。
粘罕见若水之忠,心中甚服,欲要留用,令道:“必使李侍郎无恙。”
李若水绝食数日,粘罕使人劝道:“事无可为者,公昨日虽言,国相无怒心,今日顺从,明日富贵矣。”
若水叹道:“天无二日,若水宁肯事二主哉!”
其仆谢宁慰解道:“公父母春秋高寿,若能少屈,冀得一归觐。”
若水叱道:“吾不复顾家矣!忠臣事君,有死无二。然吾父母老,汝归勿直言,令我兄弟徐言之可也。”
数日后,粘罕召李若水计事,欲立异姓为宋帝,李若水争道:“上皇为生灵计,罪己内禅,主上仁孝慈俭,未有过行,岂宜轻议废立?”
粘罕道:“汝朝失信在先,皆此二昏君,留之何用?”
若水道:“若以失信为过,公其尤也。”又骂粘罕:“汝为封豕长蛇,真一剧贼,灭亡无日矣。”
粘罕恼羞成怒,喝道:“推出去,再敢多言,割了舌头。”
金卒拥之至郊坛下,李若水与谢宁道:“我为国死,职责所在,奈何连累尔等如何!”又骂不绝口,监军用铁尺打烂其唇,若水吐血仍骂,人报粘罕,粘罕命人以刃裂颈断舌,若水临死无怖色,为歌诗道:“矫首问天兮,天卒无言,忠臣效死兮,死亦何愆?”闻者无不悲之。李若水时年三十五岁。仆从谢宁放归,具言若水死状。
后高宗即位,下诏道:“若水忠义之节,无与比伦,达于朕闻,为之涕泣。”特赠观文殿学士,谥号“忠愍”。
粘罕既杀李若水,与他人赞道:“辽国之亡,死义者十数,南朝惟李侍郎一人。”
粘罕既扣天子,在斋宫向北备设香案,令宋君臣向北跪拜,以尽臣道,宣读降书,粘罕才放天子回城。
天子方回宫里,粘罕便使人索要黄金一百万锭、白银两百万锭、布帛一百万匹,天子甚惧,令籍没梁师成家财,大括金银。斡离不又要骡马、女子,天子只得依从,竭尽京都之力,与金军骡马数千、女子万人。
依《开封府状》所载,内中更有妃嫔八十三人,王妃二十四人,帝姬二十二人,嫔御九十八人,王妾二十八人,宗姬五十二人,御女七十八人,近支宗姬一百九十五人,族姬一千二百四十一人,宫女四百七十九人,采女六百四人,宗妇二千九十一人,族妇二千七人,歌女一千三百十四人,贵戚、官女、民女三千三百十九人。共一万一千六百三十五人,皆供金军淫辱,斡离不亦下令道:“但凡有孕,皆听医官下胎。”
再说粘罕再逼道君皇帝、皇后、天子同入青城寨,继而扣留不放,遂纵兵劫神卫营,剽掠含辉门,焚五岳观,四处搜刮金银,直弄得偌大东京,狼声犬吠,满目疮痍。
二月,金狼主吴乞买诏令宋天子废为庶人,斡离不自与兀术率大军攻入汴京内城,逼百官立张邦昌为楚帝,令吴开、莫俦入城取推戴状,观文殿大学士唐恪既书名,自觉有愧社稷,仰药而死。
斡离不、粘罕既立张邦昌,搜金银未足,怒杀户部尚书梅执礼、侍郎陈知质、刑部侍郎程振、给事中安扶。吏部尚书王时雍、开封府尹徐秉哲欲献媚于金人,令百姓五家为保,互相督促,但寻姿色妇女,便送与金人。
却说斡离不率众进了皇宫,直至大庆殿登坐龙椅,哈哈笑道:“不想我完颜宗望也有今日,宋帝无德,却该让位。”然后自与众将在宫中东走西看,直到太庙寝殿,见一乌龟驮八尺石碑,宽有四尺,上镌三行大字,不明所以,乃问兀术道:“四弟精通汉学,此作何用?”
兀术熟视良久,说道:“此名曰:‘赑屃’,传言龙九子之一。却是宋太祖赵匡胤于建隆三年所镌誓碑,所留三条誓言,以警后代子孙。”
斡离不复问:“所刻何字?”
兀术仰视碑文道:“一: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二: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三: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斡离不正与兀术言话,完颜昌来报道:“镇海军节度使刘延庆引秦兵万人,夺开远门出逃。”
斡离不道:“刘延庆为时名将,不可使其走脱,四弟亲率兵马追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兀术领命,亲率精骑数千去追刘延庆不提。
正是:
都城陷落胡人手,男为俳优女为娼。
若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