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挞懒攻打济南府~刘豫摆下鸿门宴】
诗曰:
北金兵围济南城,城里人人乱慌张。
内中总管名关胜,屡破寇仇显神威。
未量挞懒买刘豫,内外勾结忒猖狂。
投敌卖国真不耻,到头做得傀儡人。
话说刘豫正与诸将商议如何对敌,忽然关胜从外而入,厉声叫道:“吾乃此府兵马大总管,金军压城,议破敌策,怎可无我?”
刘豫见关胜不请自到,起身假意笑道:“我正要人去请总管,总管来的正好,可出良谋,同力克敌。”使人看坐。
刘豫问道:“关总管有何高见?愿领指教。”
关胜道:“用兵之法,在于速战速决,延之日久,必有变故。某愿率本部精锐铁骑,出城厮杀,不知知府允否?”
刘豫未及开言,其子刘麟怕关胜抢了头功,急忙请令道:“关总管神勇过人,无人不知,只区区小事,何劳总管。小将不才,愿代总管出此一仗。”
刘豫亦不喜关胜立功,遂说道:“关总管乃一城主将,不可轻动,只此小仗,可使犬子试他一试。”
关胜道:“行军作战,岂是儿戏?如果不胜,又当如何?”
刘豫笑道:“不胜,当另作别谋。”遂下令使刘麟引三千人马为正先锋,命其侄儿刘猊统兵两千为副先锋,出城厮杀。当时散堂,关胜气愤,自回府邸去了。
关胜至家门,关龘接着,问道:“父亲此去如何?”
关胜道:“刘豫小人怕我夺了头功,使子刘麟与侄儿刘猊出战去了。”
关龘笑道:“刘豫不能用人,刘麟、刘猊虽有些武艺,却乳臭未干,怎敌得挞懒,父亲少待,必有败报入城。”
再说刘麟与刘猊引兵出城,未行三里,正遇挞懒。挞懒本名完颜昌,乃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叔父盈哥之子,灭辽曾立有大功,而今年过五旬,须发花白。宋二帝被擒后,挞懒为元帅左监军徇地山东,已取密州与巨鹿等地,今又奉粘罕之令率三万人马来攻济南府。本扎营府外五里,听伏路小校回营报说,济南府派兵马出城厮杀,挞懒遂引军迎敌。两军相遇,各自摆开。
挞懒披金盔金甲,催马到军前,横狼牙棒举目观望,见宋军是小将领兵,厉声问道:“对面可是知府刘豫么?”
刘麟喝道:“尔等怎敢直呼我父名讳?若是识趣,可将兵马退去,不然叫你来得去不得!”
挞懒听了,哈哈笑道:“黄口小儿,我不争与你斗嘴,速回城叫你父出降,免得城破身亡。”刘麟大怒,更不言语挺枪杀出阵来。
只见挞懒军中飞出一将,使条大铁铲,直取刘麟,挞懒一见,乃是军中悍将马和尚。挞懒笑道:“正是对手。”
刘麟与马和尚交手五合,刘猊见刘麟不敌,前来助战,马和尚独斗二将不能取胜,拨马退回,刘麟、刘猊追来,挞懒挥左右两军将宋军围裹数重,麟、猊二人惊慌失措,左冲右突,不能溃围。突然金军东北大乱,原来刘豫使刘麟出战,却不放心,又叫郡倅张柬益兵五千来援,因此里外合兵,金军混乱。挞懒遂将兵马退回。刘麟、刘猊与张柬合兵也回城去了,将经过与刘豫说知,刘豫一筹莫展。
却说关龘得知刘麟兵败,将事告与父亲关胜,关胜披挂提刀至府衙来见刘豫道:“如今少将军已败,大人可得良策?”
刘豫道:“方今之计,只可闭门不战,期待援救。”
关胜双手横握青龙偃月刀,厉声道:“金寇四处攻城,他处尚自顾不暇,何得援救?关某愿领兵出战,视死如归!”
刘豫摇手阻道:“将军固然神勇,奈何金军众多,不宜交锋,待金军粮尽,自然退去。”正说话间,忽报金军攻城,关胜乃辞刘豫,与子关龘登城御敌,至未时金军方被关胜父子击退。
关胜至家与子关龘道:“今日天晚,明日龘儿同我出城交战。”
关龘问道:“刘豫允了父亲请战?”
关胜道:“未允。敌寇压城,我为兵马都总管,不必与其商议。”
次日五更,关胜用过朝饔,与关龘引军五千出西门,与挞懒列开阵势。但见关胜九尺身躯,二尺长髯,如何人物?有词《临江仙》为证:
矜严面容荔枝红,蚕眉凤目如画。堂堂杀气降天神。青龙刀似雪,赤兔马如龙。
英烈世代出人杰,邦外驰姓扬名。能文会武无敌将。关胜真勇士,忠义播千秋。
关胜出到门旗下,横刀立马,斜袒鹦鹉绿袍,半遮黄金铠甲,在马上捋髯,高声问对面道:“尔等主将可在?”
挞懒也至门旗下,见关胜仪表非俗,问道:“昨日城中败一小将,自言刘豫之子,汝莫非刘豫?”
关胜大笑道:“刘豫乃文官,手无缚鸡之力,焉能出城。吾乃济南府正兵马总管,‘大刀’关胜也。”又问:“你是何人?”
挞懒道:“我乃金国元帅左监军挞懒,我曾闻梁山宋江麾下有一关胜,乃关龙逢后人,关羽嫡孙,也是长髯大刀,不知与汝有何干系?”
关胜举刀笑道:“某即是那个关胜,你须不晓得我手中本事,你若退去,我便收兵,若是来战,只问我这口刀便罢。”
挞懒身旁一将听了,火冒三丈,催动黄膘马,使一对镔铁狼牙锤,直取关胜,口中骂道:“接得爷爷双锤,再讲大话不迟。”原来这人名叫耶律河真,乃是辽国降将,会得十分武艺,擅使三十斤双锤,左右手各重十五斤。
关胜令关龘阵前观敌,自抡八十二斤青龙偃月刀出马,来战耶律河真。二人交手四合,关胜拖刀诈败而走,耶律河真以为关胜没有真本事,催马来追,马头近马尾,关胜回马一刀从半空劈下来,耶律河真措手不及,被关胜一刀砍断左臂,耶律河真弃锤而逃,关胜赤兔马日行千里,耶律河真哪走得脱?眨眼追上,关胜望耶律河真后背,手起一刀,将耶律河真连肩带背砍去一半,耶律河真落马身亡。
马和尚怒起,打马抡铲来斗关胜,关胜举刀相迎,未过五合,关胜一刀砍在马和尚右腿,马和尚大叫一声,死命逃回。关胜举刀一招,挥动大军掩杀过去,挞懒大败,损兵千余,退二十五里,方收军安营。
却说关胜得胜回城,刘豫诘问道:“本府戒总管勿要出城,如何不听?今日虽侥幸赢了,若激恼了金人,如何是好?”
关胜微合凤目,持刀冷语道:“若依知府之意,何时能够退敌?大人只顾修文,莫管武事,敌若来时,关胜自会退敌。”刘豫惧关胜虎威,不敢强争。
次日,挞懒领兵又来,关胜率众出城,各自以强弩射住阵脚。关胜出马叫道:“今日尚有不惧死者乎?”
挞懒对左右众将道:“关胜勇猛无敌,非一人能够战胜,完颜熊、完颜虎、完颜豹、完颜狼,汝四人可齐斗关胜。”
这四个是挞懒麾下得力的猛将,俱身任猛安之职。完颜熊使一对八棱金锤、完颜虎使一双亮银短斧、完颜豹使两条鸳鸯铜槊、完颜狼使两把凤凰铁杵。四将领令,出马来战关胜。
关龘、张柬、刘麟、刘猊见了,便要出战。关胜喝道:“你等休动。”自催赤兔马来迎四将,熊虎豹狼四将围住关胜走马灯般厮杀。无三合,关胜躲过鸳鸯槊,当头一刀劈死完颜豹。完颜狼举双杵砸来,关胜左手只用大刀一格,右手去肋下拔出万人敌的短刀,只一刀将完颜狼砍做两段。完颜熊、完颜虎锤斧齐下,关胜挥刀又将二人斩于马下。挞懒一军见者皆惊,又有六将齐出,皆为关胜所杀,关胜乘势招兵卷杀过去,挞懒又败一阵,全军退守大营,士无斗心,遂高挂免战牌,任凭关胜如何叫骂,只是不出。关胜也自回城去了。
再说挞懒自在中军愁闷,与诸将说道:“我本以为济南只是小城,到此势如破竹,不想城内有关胜这般猛将。”
马和尚道:“末将却有一计,可使关胜死无葬身之地。”
挞懒问道:“计将安出?”
马和尚道:“古人云:‘用之则为虎,不用则为鼠’。刘豫能保此城不失,不过倚仗关胜勇力,若用重金,诱使刘豫除杀关胜,济南城唾手可得。”
挞懒道:“刘豫焉能中计?”
马和尚道:“我已使人探知,刘豫素与关胜不和,且是势利小人,如能许其降后,予以高官厚爵,此人必杀关胜。”挞懒依计而行,使人持金银数百两与书信一封,夜半入城,至府衙来见刘豫。刘豫忽闻金使到来,急起身披衣相见。
刘豫问金使道:“两国交兵,来此何为?”
金使道:“无他,只为刘知府前途而来。”
刘豫道:“此话怎讲?”
使者遂将金银与书信拿出,说道:“此是我家监军所赠,并有亲手密函一封。”
刘豫接过书信,打开看时,上面略写道:“金国元帅左监军完颜昌致济南知府刘豫书:久闻刘公乃识时务之俊杰,今大兵压城,何不思明哲保身之计?公若能举城归降,富贵如旧,高官得做。若逞凶顽,城池不保,性命难活,愿公舍饭避茶而思之!”
刘豫看罢书信,思道:“当初我不愿到此为知府,乃汪伯彦、黄潜善辈逼迫至此,而今金军蚁集城下,谁人来救?不若依了金人,可保身家性命。”遂对使者道:“某愿归降。”
使者道:“挞懒监军有言:刘知府若肯归顺,只怕关胜梗阻,关胜能降则降,不降当须除之。”刘豫点头称是,便收下金银,亲写一封回书与使者,与其重赏,打发回去了。
使者去后,刘豫唤其子刘麟道:“方才金使到来劝为父归降,为父已应允,只恐关胜从中作梗,为父向来厌恶此人,他若不降,必欲除之。”
刘麟道:“这便简单,父亲只须摆上一桌宴席,使人去请关胜,只说为其庆功,关胜必至。事先可将两廊影壁尽伏刀斧手,父亲试问关胜可降与否?关胜若无归降之心,待他吃的半醉,父亲摔杯为号,甲士齐出,乱刃诛杀关胜于席间,事可定矣。”言罢,刘豫父子抚掌大笑。
且说关胜是夜正在家中,端坐书房,灯下吃茶,苦读《春秋》。忽见臂粗青蛇,生四条足,盘踞案上。关胜大惊起身,拔短刀挥之,蛇为两断不见,只有案边刀痕。关胜心疑,明日与子说之。
关龘道:“青蛇生四足乃青龙也,父亲将其杀之,恐为不吉,数日内不可动刀兵。”
关胜正沉思不语,忽有管家入内,将刘豫请柬递上,关胜接过看了,问道:“送柬之人何在?”
管家道:“自回府去了。”
关胜命管家退下,将请柬递与关龘,说道:“我与刘豫素无往来,缘何这般殷勤?”
关龘道:“刘豫小人,莫非‘鸿门宴’邀赚父亲?酒无好酒,宴无好宴,父亲不可前去。”
关胜笑道:“刘豫区区一鼠辈耳,何足道哉!怎可将他比做项籍?我亦非刘邦,不去,乃示人以弱,必被人耻笑。”却不听关龘之言,只身提刀前去赴宴。
关胜路经关帝庙,入内烧香祝道:“不孝子孙关胜,仗祖上威名,征战四方。今番蕃贼逼城,侥幸赢得,亦是祖上庇佑,关胜来时匆忙,未带果品,只得拔须三根,以敬英灵。”遂拔下三根胡须,置于案前。转身提刀,离了关帝庙,来到刘豫府上。
刘豫知关胜已到,亲出府门,笑脸相迎道:“总管赏光,蓬荜生辉。”乃请关胜入堂,将刀戳立壁边,分宾主落座。旁边亦有刘麟、刘猊相陪,吃酒品肴。
正是:
龙潭虎穴浑不惧,刀斧丛中却脱身。
不知关胜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