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脚步往石家去,心思却留在秀月身上,就这样一路像失了魂似的,跟着石伯回了家。到了家里,石伯让她坐下。芦花坐了下来,眼前全都是秀月的形象,也听不清石伯说了些什么,只听到一句“人言可畏!”
“石伯,啥人言可畏?”芦花抬起头来问。
“敢情说了老半天你还不懂啊?”石伯点了袋烟,叭叭吸了几下说,“那长河家门口人家怪你骂你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怪我骂我?我没做啥错事,怪我啥?”
石伯熄了烟,把烟斗在地上敲了几下,说:“这么着吧,从今往后,你不要再到长河家去了。反正秀月也不在了,你去也不合适。到时候你在村里会待不安稳的。就算是你不觉着,石伯我还不好做人呢。”
芦花心里像乱麻一样,这头还在想着秀月,那头石伯就不让她进长河家门了。
“石伯,秀月出葬,我得去一下,求您让我去一下。”
石伯叹了口气,站起来,没再说什么。
村里一般出葬,大小总会有些仪式。秀月出葬的那天,就是自家的几个亲人,还有就是抬棺的,其他什么也没有。长河替秀月选了个墓地,就是离那座古庙不远的山坡上。那里有很多青翠的树木,不时有鸟儿叫唤。
“等到夏天,还有蝴蝶飞来,秀妹一定会喜欢这处地方。”长河说,这是秀月下葬后的第二天。
芦花一边抹着泪,一边看着长河。几天工夫,他瘦了许多,眼圈发黑,嘴唇干裂。芦花真想身边能有壶水给他解解渴和乏。
“长河大哥,你自个儿要当心点……”芦花说。
“我要给秀月做个碑。”长河只管自言自语。
芦花看到长河手里拿着两个车轮子,就问那轮子做什么用。长河说,有人劝他把轮子烧了,说是给秀月捎了去,这样她在那里才能走得动。“我想通了,秀妹在那里肯定有脚有手有力气,啥也不需要。秀妹在那里,一定是最漂亮的仙女!”长河说着,止不住哽咽。
那以后,芦花没再踏进长河家门。但是不知怎么的,心里会忍不住想着,惦着,每天出去她都要特意绕到北边打石的工地那里去看一眼。自从秀月走了以后,长河就几乎天天到那边去打石。有时旁边没别人,芦花会过去和他打声招呼,递口水给他喝。看着他,芦花才觉得自己还活着,这个世上,还有人认得自己。两人没机会说多少话,但是两声相互的招呼,一个眼神的对视,都使她觉得心头宽慰。
这天,芦花到工地去,不见长河在那里,心里有些空荡荡的。第二天去,还是没见到人。接着是第三天。芦花觉得不对劲,心头像有个什么东西悬着,脚步就不由自主地往长河家挪。走近了那道柴门,过去的事就跟昨天似的,一下子都出现在眼前。一阵难受涌上心头,她知道,秀月再也不会坐在那靠椅上冲她笑了。
推开柴门,冷不防和出来打水的美玲撞了个正着。
“你来干什么?”美玲冷冷地问。
“我……”芦花一下竟答不上话。
“你还是回去吧,省得给河哥再带来晦气。”美玲说。
芦花站在那里,也不往前,也不后退。美玲急了,“我说回去你听见没有啊?!”
这时就听见屋里传来长河的声音:“芦花来啦?进来吧!”
声音很弱,芦花一听,也顾不得美玲拦着,紧着几步进了屋,就见长河靠在床头,脸色有些发红。芦花心里紧揪着,问道:“长河大哥你没事吧?工地上好一阵没见你……”
长河说:“没事,就是有点发烫。”长河说着,咳嗽了起来。
“你怎么咳嗽了?”芦花看着他,想摸他的额头,却不敢伸出手去。
“芦花,你来得正好,帮我去摘点草药来好吗?我指给你看过,你认得的。”
芦花想起了那座古庙边上的退烧草,点点头说:“我记得,我这就去。”
美玲在一边怨道:“河哥,你咋不早跟我说呀,我前天去给你摘来熬,你就不用躺这么些天了!”
“好了美玲,”长河说,“前天我自己也想不起来。你,你还是先回去吧!”
“怎么,芦花一来,就不要我了?”美玲看了芦花一眼,有件事她一直想不明白,就是自己到底是哪点不如这个外地来的野女人。
长河摇摇头,说了句:“先回去,等我好了,就去给你做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