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急匆匆上了山。今年雨水少,转来转去,转到了古庙的背后。那些长得哪都是的野草扰乱着她的视线,有一撮一撮的矮树林,还有满地盖被人称做猪菜的叶草……终于,她在野丛中认出了她要的药草——她看到了那紫色的、有着长长叶瓣的草。看到了,她好兴奋,顺着藤摘下了一大串。
芦花回来了,美玲已经走了,长河在木工房里削着一块小木头。
“长河哥怎么起来了,咋不歇着?”
“没事,做个小玩艺。”
芦花把草洗干净,摘成段,放锅里熬。她看看四周有些零乱,就收拾了一番。两只母鸡蹲在树荫里,无聊地东张张西望望,芦花就取了些米糠,放了点水,拿过去给它们吃。
药熬出色来了,芦花倒了一碗,给长河端过来。长河在秀月常坐的那个靠椅上坐了下来。他接过那碗药,看着芦花,他喜欢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和秀月不同,秀月的眼睛有如月亮般晶莹,而芦花的眼睛明媚中带着朦胧,那朦胧里有一层很深的东西。
“谢谢你,芦花妹。”长河说。
“我该做的。”芦花低着头说。
长河把药放旁边的桌上,说:“芦花妹,我常在想,那天,要是那个哑巴孩子没看见你,要是我没过去,你会怎样。”
芦花没有言语。
“阿牛还是没有信儿吗?”长河问。
芦花摇摇头,说:“我想过一阵,还回去看一看。”
“啥,你还要回去?什么时候要回去,说一声,我陪你去。”
“那怎么好。”
“怎么不好,那么远,要再出个什么事……芦花妹,我真的不懂阿牛怎么想的。真见了他,我问他几句。”
芦花不愿多说阿牛的事,催长河快趁热喝了药,她得回去了。
“怎么就要回去了?再待一会儿,不好吗?”
芦花说:“秀月不在了,自己不好待太久。”一听芦花提秀月,长河的脸色暗淡了下来。
第二天,芦花早早地就牵着牛进了城。卖完了牛奶,她拉着母牛小牛上了山。近来草少,她要走得远一些。路上碰到了那两个小男孩,也不知是好奇还是什么,他们一路跟着她。那个哑巴小男孩还伸出一只黑黑的小手,摸了摸芦花的褂子。
“几天没见河叔了呢!”另一位男孩说。
“他不舒服,出不来。”芦花说。
“那,你去看他吗?”
芦花没说什么,只问:“你们喜欢河叔吗?”
“嗯,”男孩说,“他给我们做弹弓玩。”
芦花回到家里,把院子打扫干净,顺手摘了点青菜,拿着就往长河处跑。长河还躺着,看脸色比昨天差。芦花站在床前,忍不住就伸出手来摸摸长河的额头,好烫!她两只手在胸前搓着,想不出什么法子。
“没事的,芦花妹,过两天它自己就会好的,我以前也有过。”长河安慰她。
听了长河的话,芦花突然想到了和自己同名的那种高高的花穗,她听说过,那花的根茎可以当药喝,能退烧的。
“长河哥,你躺着,我去挖点东西来给你做药喝。”芦花找了一把铲子,出去了。
她往南边走,在石头村的紧南边有条溪,溪面挺宽的,边上有矮矮的的芦丛。花还没开,芦苇一片绿。芦花站在溪边,不由得想起了阿牛的村子,南村里的那个池塘,那时她几乎天天都要到那池塘边去洗东西。她想起了那池塘边上红红的芦花穗,想起了阿牛陪着自己去洗衣服的那个傍晚……远处传来打石的声音,芦花走到了芦苇丛里,抓住一把。天下雨少,溪边土有些发硬,芦花使着劲,拔出来几株,就这么抱着回来了。
她把芦根芦茎洗干净,用刀削了削,切短了,和昨天摘来的药草混一起,下满了水,就生火煮了起来。芦花放了稳火,进来看长河,见他睡着了,她就回到炉子边看着火。炉火照着她的脸,她的明媚的幽深的双眸,匀称的下巴托着她那显得异常坚强的嘴唇。
她想着事。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在秀月走了以后还会再来这个家。有一点她心里明白,长河关心她,在乎她。一开始她只是觉得长河有恩于自己,后来慢慢觉得他为人正派又厚道和蔼,他对重病中的秀月的专一也使她感动。再往后,长河的眼神让她感到亲切,她感到村里村外,四周身边除了长河,再也没有人认识她,关心她。她也不知道来长河家是不是合适,是对?是错?顾不了那么多,她只知道长河生病,她要来照顾他。
正想着事,身后突然响起尖峭的声音:“哎,怎么你又来了?”
芦花赶紧回过头去,和美玲做了一个轻声的手势。长河果然被吵醒了。
“芦花你回来啦?你去了哪里?”他问。
芦花起身进到房里,跟他说:“我去挖了点芦根熬给你喝。”
还没说完,美玲打断了她的话,“河哥,你可别喝她的,谁知道干不干净有没有毒呢!”
“我洗过了,很干净的,也没有毒。芦根能治病的。”芦花说。
“真是辛苦你,芦花,我喝,我知道,芦根很好的。”长河说。
美玲在一旁哼了一声。就和长河说她带来了几个梨。长河说不吃。芦花说梨很清凉很好,还是吃点。长河说他不喜欢吃梨,让美玲带回去。
“你回去吧,我没啥事,明天就干活去了。”
美玲脸上露出了百般的痛苦表情:难堪、委屈、羞怒……“好哇河哥,每次她一来你就赶我走,我这次偏不走。”她一屁股坐在了秀月的靠椅上。
长河看她那样,又躺了下来,还把身转了过去。
美玲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和芦花说:“这梨我也不带回去了,你弄给他吃吧。还有,我这有碗萝卜粥,回头你也热给他吃吧。不过你规矩点,我盯着你呢。”
美玲一走,长河就把身体转了过来。芦花已经将芦根汤端过来了。
“妹子,”长河叫了一声,看着她,“我还真有些不想喝。”
“为啥呀?真的很干净的。”芦花有些急了。
“不是那个意思,是,这花和你的名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