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没变的那么炽热，汗珠在皮肤里还是营养水份。六个穿白大褂男大夫，兜里装着听诊器。听诊器在装下凌雨三个拳兜里，胶管颤巍巍想爬上凌雨肚皮前胸。个子都是高高的脱去白大褂，穿上运动装给他们篮球，扣篮要比做医生更有派头。
凌雨看见他们进来有些害怕，眼神巡视父母发出求助信号。肿胀右腿想藏起来。其中一个大夫，回头找家属，不客气态度说：
“家属过来被子掀开，病人不要怕，我们为你病情几夜都没睡好，脸色难看，证明为你顽固病魔折磨的，看你脸色红润倒是小苹果，治好你的腿去果品店，挑选像你脸蛋圆红的苹果，答谢我们为你熬夜老家伙！”
“老家伙？”赛过运动员自称老家伙。凌雨胆子眼神大胆起来。没等母亲。凌雨掀起被子，六个人围过来，其中一位凌雨仰脸看猜测是权威，他那白厚肉手，托起右腿像是称重，轻轻放下，摸摸摁摁，停留紫色斑点上，说起了上海话。上海话凌雨没听过只是猜测。又看看左腿，六个人同时笑了。比例不同原因，左腿和右腿相比只能形容麻雀和雄鹰，他们能不笑么？他们听诊器始终没爬上凌雨肚皮前胸。
凌雨小心眼，实在是动歪了，笑的是治疗方案是对的，那是会心的笑。小苹果脸蛋女孩十天以后可以跑着去水果店。他们那时在上海医院里。六个人用上海话分析病情，转身离开凌雨病床。凌雨没听到任何怎样治疗话语。父母对视互相看看，同时对凌雨说：
“上海权威！他们是上海权威！”母亲意思只要上海大夫来，右腿治疗和左腿会一样赶上暑期考试。也就离开洗肠子消毒味。护士推着摆满药液小车过来，挂着液瓶说：
“换新药了，还加了一瓶，时间要长有尿先清理一下，大概输到下午三四点钟。”
凌雨想输到凌晨三四点都不在乎，右腿瘪下就行，不疼不痒也是胀的那么难受。护士出去。凌雨不错眼珠瞪着挂着药瓶，一滴一滴从手背静脉流入全身。
病房五个病人眼睛都看凌雨腿。
掉着下巴五床病人哑巴似比划。他第一个发现凌雨右腿小了一点，肉皮松弛些。比划着告诉其它床。
“看那看那，腿细了腿细了，今天卖饭车过来，买一盘最贵菜庆祝，谁要是不买受病魔诅咒延长出院时间。”
病房人拥护符合。病人某种情况下相信诅咒会灵验。不用细看近看，远看就能发现缩小速度惊人快。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了、掉着下巴五床病人终于开口说话。
“小妹妹你不能走可以说话，不说话会憋死人的，我爸不来看我，在家拿着墩布，或是厨房炒勺，反省自责呐，他打的亲生的下狠手。”
大家笑了，笑他编排谎话跑题跑到海底两万里。这是叛逆期男孩，头发剪得阴阳怪气色泽像鹦鹉。把语言事实夸大到让人笑破肚皮。幸亏凌雨腿在他下巴好前消退肿胀，不然会笑裂开。多么危险的事。六天了。等到十天。十天恢复到原来白白粗细均匀走路平坦。跑去离医院远的水果店。闻不到消毒味水果店。买苹果要大大的红红的比自己脸还大。给上海来的权威大夫们。
凌雨突然想到，上海大夫第一次来过，再也没见到？凌雨有些着急，走了肯定走了。权威哪能在一个地方呆到病人出院。回上海了。凌雨感觉买苹果意义不大了。沮丧眼泪滴到白色皱吧床单上。今天第七天，有点没那么迫切想出院了。知道，盼着早起查床进来像运动员上海大夫。想让母亲买苹果给他们。
第八天，两腿惊人一致。从哪个角度看不出原来痕迹，包括像太阳图案紫色斑点。凌雨站在病床上，低头弯腰，查验每一块皮肤，双手上下左右前后摩擦，肯定是原来一样感觉平滑白皙富有弹性。肌肉弹性是她用大拇指摁后迅速恢复表现。抬头直腰，选在离母亲站的位置几步远地方跳下去。“咚！”病床吱呀一声晃动。病床被凌雨毫不客气没有留恋抛弃。一声地震惊呼：
“诶呦！老天爷你想吓死我们呀！”五个躺在病床上病人，五种姿态。被“咚！”地震声朝一个方向看。他们的头离开枕着的枕头，被褥、衣服、嘴巴或张或抿都是不动得表情。
叛逆男孩第一个想起今才是第八天，还差两天十天。跑过去上前扶住凌雨。撩起肥大病号服，拉着凌雨三百六十度转，像是双人舞蹈表演。凌雨配合天衣无缝。真的出院大夫不会留你，会是赶你出去。但愿你永远不说再见。出院赶紧收拾东西。男孩妒忌说：
“我的下巴病比你腿病小，足足住十二天”他示范左右转着下巴。护士眼睛贴到门玻璃上，滴溜溜转，看是谁大声喧哗。安静是医院标志。护士没进来像是理解病人痊愈后喜悦。敲敲浅黄色漆门。病房病人重新回到自己病痛里。
凌雨想到这看看腿，不再是十一岁，腿上没长，就是长现在精湛医术轮不到锯腿。
电话响，是母亲没错坚持不懈，不屈不挠。
“凌雨，昨晚梦见你满身是疹子，说实话到底长没长，不行回家爸妈养你，诊子是你天敌妈可怕死了，腿上有没有，心窝上有没有，打电话给柳立红外科大夫也懂得，别让我瞎着急。”凌雨先哆嗦拿着电话手抖起来。千里之遥像近在咫尺。凌雨疹子长在后脊背上，不敢挠也够不着挠，腿上心窝上没有，瞒不过母亲。
“妈，没事！起来几个！在后背上红红的不疼就是痒！大夫开药了，几天会好的，不要告诉柳立红，再过一段时间告诉新号码。”
不在腿上，也不是十一岁听到母亲哀叹一声。凌雨忙挂断电话，不然母亲叹气后眼泪会冲刷电话。
母亲一准坐在沙发上，对着开着电视屏幕，举杯团聚镜头酸楚发呆。然后去药店买治疹子的药寄给凌雨。不放心凌雨。
凌雨愧疚，四十多岁还让父母牵挂操心。看着窗外交错高速，源源不断首尾相连汽车，在一个固定圆的世界里旋转。凌雨璇在里面，捋着走过的四十多年。结交四姐妹，她是第一个土崩瓦解家庭。鼓足勇气拨通了龚碧号码。
凌雨关心龚碧看出董明病情预感不好。想必姐妹心中都有个数。电话无人接听，凌雨如释重负，无人接听是凌雨希望的。放下手机哼着小曲走到钢琴前，无名指中指放到琴键上。电话响，下意识停止。是母亲又为疹子事打来？母亲寄来的药没用完疹子就好了。不是！是龚碧。凌雨不敢接，怕听到坏消息，怕龚碧劈头盖脸数落一遍不是。断没有理由挂掉电话屏气吞声说：
“龚碧，我凌雨。”电话那头抽泣哽咽了，凌雨万万没想到和她想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反倒劝她。
“出什么事了？董明还好吗？”
“都好！都好！凌雨，想死我了，下不为例，心是冰坨做的，柳立红、武小道、金果、知道没给电话原因，所以没打扰伯父，伯母、凌雪、凌风、等你亲自打过来。看到陌生号码知道是你。怎么样？没起疹子吧？柳立红先想到的，伯父伯母都好前天看过了，林林见过一次面只字没提你，想着不跟你说，还是说了。凌雨别伤心，男孩子和女孩子不一样你也知道，住一段回来吧，都会过去的。”
凌雨不知道怎样回答眼泪洗面。她的眼泪多到眼里装不下，跑出来。
“凌雨！凌雨！你在听吗？我不哭，你哭吧！林玉斌这个王八蛋替你骂他。在我心里杀他无数次，斩首示众几百次，说点高兴的，董明不喝酒，整天在厨房，系着围裙做菜。身体恢复挺好不用惦记。保重你自己，回头告诉柳立红，金果、武小道、你的消息。伯父伯母常替你看看。”
忙音。凌雨憋屈泪水痛快流干，身体轻松多了。想到林林在怪他们，又瘫在沙发上。刚才轻松逃得无影无踪。身子蜷缩嘴角法令纹深了，皮肤暗淡，眼睛茫然倦怠，心跳动厉害加重婚姻挫败感，没有任何理由平复此时心情，确更加深了对儿子林林内疚。又开始纠结。都是自己错。想找一块墙要粉刷白白头撞上去。一片鲜红血都不会惊到她。认为那是心里开出一朵用痛苦培育一朵热烈花。藴含一种不为人知的柔情。她想回去找儿子。找林玉斌。告诉林玉斌，一切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原谅她的存在，一切都没发生给儿子貌似完整家。这样没有孤独缓解内疚。她自言自语说着，屋里所有摆设还是原样不动。抄起怀中抱枕砸出去。那是没有血脉筋骨东西。不要指望发出铿锵有力声响。也没有壮观满地碎片。凌雨泄气，不倒翁倒在沙发上。又一次黑暗到来。她不知道缓缓黎明宁静矗立在窗前。爬进屋里。抚平紧蹙眉头，散乱青丝。瑟抖身体。幽怨清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