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阵!”章泽虎大喝一声,这人来路诡异,说话的口气又是如此嚣张,还有这不寒而栗的气势,都让他感到肝颤心惊。
当看到二弟金山锦被一招击趟在地,章泽虎的瞳孔更是缩了一缩。
随着这一声暴喝,紧跟在章泽虎和金山锦身边的亲卫队快速向内收拢结成军阵,这个声音所带来的气势同样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被击飞倒退回来的金山锦吐出一口淤血,抹掉嘴角的血沫,迅速爬起来,也融入到了军阵之中。
“阁下身手盖世,我们兄弟二人自愧弗如,但是阁下不要忘记,此次攻入尹城的可不止我们这么点人,还有众多分散到城中各处的弟兄,阁下一人之力,怕是对付不了这么多人吧。”章泽虎站在军阵中央,腰间的长剑被他抽出,此刻正感应着周边的环境,试图锁定敌人的位置。
他的冷汗顺着背脊留下,即使身处众人中央,依旧不能给他带来丝毫安全感,“不如阁下放我兄弟二人离去,我兄弟二人可以向阁下承诺,当立即召集弟兄退出城外,在大军到来之前绝不踏入城中一步。”
作为先行军,以自己所带的战力,有这尊大能存在,要想攻克尹城,只怕是笑话,能够活着出城,已算命大。
“哦?你觉得,你们人多,就可以活下去?区区千余人,竟敢跟我谈条件?”阴柔的声音带着戏谑,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噗……”伴随着吐血声,围绕在军阵最外围的四名亲卫应声倒地,他们胸前的铠甲被印上了一个清晰的、修长的掌印。
“阁下,这是何意!”
“蝼蚁,岂有谈判的资格?”
“大哥,跟他拼了……”金山锦大喝道,巨大的压力笼罩在军阵众人身上,自己这边都已经死了四个人了,却连对方的方位都摸不准,常年厮杀在军阵之间,何曾如此憋屈。
火辣辣的疼痛自脸颊传来,金山锦感到的是巨大的羞辱,还有随之升腾起来的愤怒。
“聒噪!”阴柔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就像做了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对他来说,确实是无足轻重。
相比于金山锦的暴躁,在旁边目睹了整个经过的章泽虎感受到的只有心悸,自己二弟被人扇了两个耳光,自己除了听到声音之外,并没看清出手者的身影,实力差距,难道已经大到这一步了吗?此人要是想取众人的性命,岂非如探囊取物。
“玩够了,你们,都可以死了。”仿佛是下达一个命令,涂山北沐平淡的说道。
灵异的一幕出现了,章泽虎只觉眼前一黑,脖子上传来的,是强劲的挤压,气息被憋挤在腹部,身体感觉到窒息;脖子处的青筋似怒虬般暴起,仿佛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被堆积到了那里,眼前越来越黑暗,眩晕感越来越强烈,随时都可能吞噬掉他的心神。
下一刻,他感受到了解脱,似乎是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喷射而出,脖颈处不再肿胀的慌,章泽虎软倒在地,而在他倒地之前,金山锦,还有跟随的众多护卫,都已经没了气息。
一个身穿黑色软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倒地的地方,他的嘴上挂着恬淡的笑容,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一幕,“本是不想杀生,但人手实在是不足,你们,便早往极乐吧!”涂山北沐伸出手掌,一把把轻薄的刀刃飘落在他手中,只见他手一挥,刀刃就自动排列成了扇子的形状。
黑夜里,尹城城门处护罩散发出的光芒隐隐约约折射到此处,在涂山北沐的前方,是地狱般的景象,一整个亲卫队外加两个先锋官,都被一剑封喉,血液洒满了街道,伴随着蒸腾热气飘溢出的,是血腥的臭味。
涂山北沐收拢折扇,刀刃表面印画出彼岸花的图案,明明刚刚斩杀了众人,刀刃上却没有丝毫血迹,只是泛着冷冷的寒光。
“最后那人倒是撑得蛮久,是跟涂山有某些联系吗?”这份好奇仅在他的脑海中停留了片刻,此时散落城中各处试图发一笔横财的军士,应该都已经被枭首。“作为先锋军士,竟只派这些草包,未免太欺我尹城无人了?”相比于手中的刀刃,更寒冷的,是涂山北沐望向远方的目光。
笼罩整个城门的防护罩撤去,黑夜里唯一的微弱光芒也消失了,厚实的云层遮盖了全部月光,暴雨,将至!
在黑夜吞噬涂山北沐所在地那一刻,他,融入了黑暗之中。
这一夜,除了靠近城门的零星军士逃脱之外,先锋军队两千余人,全军覆没。
静谧重新笼罩了尹城,黑暗中,稀稀疏疏传出来的,是搬运尸体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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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兄,白白送去两千余性命,你,这是何意?”中军帐内,一个肥头大耳,脖子上挂着粗大佛珠的弥勒模样和尚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声佛号后问道。
“毕竟是吴檩大本营,填一些军士去摸清楚虚实,也算值得!只是没想到,区区遗孀,竟有吞掉整个先锋军这等手腕。”身穿灰衣皂袍道士装扮的中年男子踱步到帐篷中央,用手拨倒了沙盘最前端的一面旗帜。
“不过是一些见有便宜可占便凑上前来的乡野之徒,死了,那便再招募一批。”中军帐内,除了道士和和尚之外,还有一个身穿儒衫教书先生打扮的儒生,此刻他正躺在一根绳索之上,手里捧着个酒葫芦,时不时豪饮上一口,毫无儒生的严谨,显得不修边幅。
“孔兄倒是看得开阔,此次你们儒家未派一兵一卒,坐看我们两家损耗,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道士模样中年男子望了望悬挂在半空中的书生,语气却并非像言语那般责怪。
“讨伐吴檩一战中,我们儒家可是下了大力气,家兄深受重伤,此刻都还在儒城内修养不说,我儒家那一战光精锐就损失了近七十万,大能级战力亦陨落数十位,此次讨伐尹城,实在是有心无力,告罪,告罪……”孔姓书生男子饮了一口酒,嘴上说着告罪,行动上却没有丝毫表示的意思。
“呵呵,孔仁兄高洁,讨伐吴檩一战身先士卒,此次攻占尹城,理应由我们两家代劳,周兄,是否?”弥勒佛模样的和尚笑盈盈的打圆场道。
“除去尹城一脉,受益最大的当是你们佛教,沐以后还要仰仗达林祖师您呀!”道士望向弥勒和尚,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冷冽,话语也听着阴阳怪气。
“善哉善哉,出家人修身养性,对于争权夺势之事,一向是鄙夷的。倒是道家大能讲究出世修仙之道,有着鬼神莫测之能,和尚很是心向往之矣。”法号达林的弥勒和尚双手合十,依旧笑呵呵的讲道。
一股强大的气势自两人身上传来,让帐篷内的空气都有些凝固。
“尹城未灭,我三家此时当同气连枝,这些试探,还是少些为好!”躺在绳上的孔融突然坐起身来,望向两人,神色如常道。
似有一股利剑直直的穿透两人的气场,也打破了帐中的僵局,孔融这一刻锋芒毕露。
“哈哈哈,孔兄所说在理,在理,祖师勿怪!”周沐一边向达林和尚作了一揖,眼角却是瞥向突然正经起来的孔融,自己,似乎小看了这个后辈。
“岂敢岂敢,阿弥陀佛……”达林和尚道一声佛号,还以一礼,他的目光,也隐隐约约飘向孔融所在位置。
而名叫孔融的儒衫男子似乎并不在意帐中两人对自己的注视,依旧躺回原位,抱着他的酒葫芦时不时嘬上一口。
“大军距离尹城,已经不足半日行程,明日早起拔营,午时便可攻城了。”似乎是要刻意淡忘之前发生的事,道士摆弄着帐篷正中的沙盘说道。
“斩草当锄根,与吴檩的因果,当于明日断绝。”原本一脸和气的达林和尚,眼角流露出惊人煞气。
“当是如此。”道士周沐附和道,孔融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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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从之前闯入城中那群人的记忆中读出,秃驴和牛鼻子的军队明天就该攻到城下了。”尹城内城大殿,此刻高高坐在主位的,正是尹城主母,岳珂。
“来的有些过于快了,就这般迫不及待吗?”岳珂的声音有些冷淡,高坐在王座上,原本一袭白衫显得飘逸出尘的她,此刻多了几分雍容与华贵。
“北沐,明日,如若我不敌,你就趁乱逃出,他们的目标是我,以你的身手,当可安然离去。”面对此刻站在殿内的涂山北沐,岳珂感到的,只有欣慰,曾经那只小狐狸,如今已经出落得仪表堂堂,放在外界,也是能庇护一方的大人物了。
“只要娘娘无恙,小沐,自当全力活下去。”涂山北沐平淡的说道,语气中无喜无悲。
“不要全力,我要你向我保证,你能活下去,”岳珂的语气有些严肃了,“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我没有要求过你什么,但这一次,你必须活下去。”
“小沐,只想和娘娘在一起。”涂山北沐突然跪伏在地,深深一拜,在某些事情上,涂山北沐有着自己的倔强。
“傻弟弟……”望着台下跪着的青年男子,岳珂不禁赧然一笑,“我的人生已经濒临结束了,而你的人生,却还未开始啊,你还有很多没经历过的事,你还会遇到你相爱的人……”
“所以,我可以在明天死去,但你不行,而且,如果有缘分,未来的你应该会遇到小和,到时候,你一定要替我,照顾好他!”岳珂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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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北沐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离开大殿的,他不明白自己这份情绪叫做什么。
从小到大,自己身为岳珂的护卫,却是她一直在照顾自己。
往日的一幕幕浮现在心头,让这个冷血阴柔的男子多了几分脆弱,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展现出自己孩子的一面。
而想到明日就可能要和她分别,涂山北沐的心里感受到,除了酸楚,还有更多难以描述的情绪。
自己是想和娘娘在一起的,不管以什么形式,但娘娘对自己的嘱托,却又那般沉重。
夜深了,这一夜,涂山北沐独自一人在内墙城楼上坐到了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