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辰看着电话处于断线的状态,屏幕忽闪忽闪的,他忽然想起秦莱蕾那晚看他的眼神一样,亮晶晶的,生动无比。屏幕黯下去的时候,他觉得她也彻底离自己而去。
“怎么样?我说吧,那天那样对我,总会有很大的回报的。”宁苑西倚着雪白的墙壁上,风情万种地笑着。
回答她的是,一声猛烈的硬物相撞的碎裂之声,就碎在离她的太阳穴三厘米的地方,她的身子颤抖了起来,歪歪斜斜地笑得更加剧烈。
“是被局子里训话的弄急了?不至于啊,李大少爷不是最擅长一句话堵死别人吗?还是……”宁苑西缓缓地靠近眼前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状似陷入沉思:“被我惹急了?”
李亦辰的眼睛平淡无光,冷静得出奇,他开门见山地直接问:“你接近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说我爱你,你信吗?”宁苑西的语气平平稳稳,只是不再笑。
“BOSS,出去手续已经办好,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小白拿着李亦辰在接受问询的时候因为烦躁而脱掉的外套出来。
“小白,你先去外面等。五分钟后我就出来。”李亦辰说。
小白是个人精,一看眼前这两位身边的空气不对流,就应了一声后,果断地去外面隐身了。
宁苑西盯着李亦辰目无表情的脸,继续说:“只给我五分钟呢,我可怕我说不完原因啊。”
他冷冷地看着她,带着讽刺的笑:“如果你非要打加时赛,那么后果又将是不堪设想的。想必你唯一的亲人,会因为你此时的冲动,而陷入困境。”
宁苑西笑得有些病态了,“你如果动她,我想我是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秦先生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不愧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一开始我还怀疑你这样的,怎么会是秦楚河的种,你行动告诉了我你是秦楚河的孽种。”李亦辰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地从嘴里说出了难听之极的话语。
宁苑西一点也没恼,只是反唇相讥:“有其父必有其女,说的好听,你不也是爱上了这个父亲生出来的女儿吗?秦莱蕾,李亦辰你敢摸着良心说你一点儿也不爱她?”
李亦辰的笑容浮现在嘴角,凉薄且无情,“我爱与不爱她,和你有关系吗?”
“关系大了,”宁苑西从口袋里拿出存储卡,薄薄的存储卡抵在她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间,她问:“大秦公司在国外收购废物的真正证据在这,你们的公关部给媒体的那份是掉包的,ok,我并不想为难你。你现在只要说一句你不爱秦莱蕾,我就马上把这个资料给工商局。反之,我马上扔窗外。”
“你扔吧。”李亦辰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宁苑西闻言,狠狠地将存储卡扔向窗外,转身就走。
忽然又觉得不够解气似的,回头对李亦辰说道:“刚才忘了补充,帮我把资料掉包的,是你的好弟弟,嗯,叫李捷辰是吧。所以你如果觉得冤,你可以尽管告他,你可以问保卫科要监控录像。必要时,可以找我出庭作证。我很乐意为你们兄弟决裂出一份力。还有,刚才那份证据资料是最后一份,我在来之前,刚把你的电脑里的记录删除完。真辛苦啊。”
他看着她迟疑的背影,他清冷的声音回荡在走廊:“如果我说我愿意和你试着在一起,那些资料有可能恢复吗?”
宁苑西闭了闭眼睛,稳定住乱节奏的心跳,很想拒绝,但回头的时候,她看到他天清水秀一如当初的俊颜,她还是抗拒不了。她的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她垂下眼帘,眼底浮起一丝酸涩的笑意,他眉眼间的冷淡她明明看得到,她却放不开手,她模模糊糊地在他的瞳孔里寻找着自己的倒影,却迟迟地找不到焦点,她在泪水模糊之前率先将唇贴在他的嘴巴上,苦心讨来的吻,确实一片冰冷。
宁苑西摊开掌心,存储卡静静地躺在那里:“给你。”
她不是非要得到他,她只是看不惯他幸福。
离了她,他不准幸福!
李亦辰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刷牙,反复地刷,不停地刷,他这样的刷法不像刷牙,小白在一旁看着,觉得像刷马桶,且是刷马桶里冲不掉的顽固排泄物。小白走的时候向他道别,李亦辰麻木地点了点头。
小白回头一瞥,分明看到他吐出来的白色泡沫里一半掺着血丝,估计整排的牙龈都快被他的BOSS刷下来了。
小白走后,李亦辰才发现家里更空了,牙刷少了一支,毛巾少了好几块,甚至连整排的她用的洁肤用品都不见了,他放下牙杯,有些慌乱,甚至连嘴巴里满口的泡沫都没来得及吐掉,就打开了卧室,果然东西少了一大半。连他和她一起买的窗帘也不翼而飞了。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挂上去。
一切属于她的东西都不见了,连影子也没有。
是,他承认昨晚之前,他确实还想利用秦莱蕾,他想利用秦莱蕾去除苏言深的这道阻碍。他想趁着这点缝隙,他想看看连苏言深都不出手的情况下,秦楚河有没有可能躲过这道坎儿。
可是他自私了,就再他再次拥有秦莱蕾的时候,他自私了。那个被自己伤了一次又一次的女人,只要自己说几句好话就原谅自己的女人,每次她把温暖的脚缠绕冰冷的自己的女人,他再也不能用报仇的理由来推开她了,所以他自私了。
他把大秦收购国外垃圾的证据销毁了,毕竟秦楚河已经停止这个项目了。至于可西的死,他为难地看着睡在他怀里一脸安心的秦莱蕾,他想,他有必要重新调查一下,就当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如果还是秦楚河,他就把裁决权交给司法机关,他不插手。
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的自私,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成全。
他找遍了所有的房间,都没有找到一样属于她的东西。或许这次真的伤她到了底。
这样的夜,这样的房间,安静可以将人逼疯。他躺在沙发上,像一个鬼魂,并且失去悲欢。他按着遥控,企图用声音来赶走心中的噪音。
巴赫庄重的音弦低低传来,仿佛千万斤沙子灌进他的喉咙,涩涩地疼。多么像她难耐的痛吟,多么像她抿紧嘴巴发出来的喑呜,多么像她心底的低吼。他到现在才发现,记忆里,自己面前的秦莱蕾从不轻易呼痛,难过时,也只是拼命向上看一会,不多时,回望他时,依旧是笑容甜美。
低沉的音乐如一场激烈的雨淋湿他本就潮湿的心脏,他听出音乐里的讽刺,解脱和悲伤,让他越陷越深。
他意乱情迷地为自己捏造了一个找她的理由,便拿起身边的座机电话,拨了号码。
高分贝的酒吧音乐传来,他不由地皱紧了眉头。
“秦莱蕾,你现在在哪?”
电话那头的人吃吃地笑着:“一个没有你的地方……”断断续续地又传过来:“没有你的地方,原来可以让人很快乐,很快乐,十分快乐……呵呵……”
“秦莱蕾,你还有东西没拿走,巴赫的唱片。”此刻他的声音很柔和,像小提琴,很优美,很醇很醉,只是秦莱蕾再也辨析不出其中的美,因为她此刻更加清醒,所以不再沉醉。
双方都陷入了很久很久的沉默。
最后她叹了口气,说:“就当我跟你换的藏獒吧,好聚好散得了。”
“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吗?”他从黑暗的客厅走了出来,在院子里找寻光明。
电话那头的摇滚乐情绪高涨起来,大了好几个分贝,李亦辰隐约听到秦莱蕾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喊:“苏言深!你……”
他的眼前就又恢复了长长的黑,幻化成黑色的绳子将他的喉咙捆紧。越收越紧。他连顺畅的呼吸都不能了。
他挂掉电话的同时,看到佣人将一张报纸交到他手里。
“秦莱蕾宣布与其父秦楚河断绝父女关系”头版头条,字体大得惊人。他握着报纸的手,在颤抖。
他听到佣人转述着秦莱蕾要她说的话:“秦小姐说,她是秦老先生的全部,失去了她,秦老先生一无所有。”
李亦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痛得晕了过去。
一无所有的,恐怕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