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准备好了,但是,”岁婉有些犹豫地看着轻容,劝说道:“公主你真的要亲自下厨吗?”
“当然,没人比我更了解将军的口味了。”轻容从容地朝厨房走去,留给岁婉一个自信的背影。
岁婉默默地想:“当然,有谁比你更了解自己的口味呢?”
既然决定了,就不要扭扭捏捏的了。轻容说得没错,心要坚强一点。
来到昭盈皇宫,楚雁说了自己的名字,一名宦官径直把他领了进去。楚雁边走边把一路的风景和路线记了个大概。进入殿中,商未安正在伏案批改什么,一见楚雁来了,立马放下笔,高兴地迎了过来。
“将军,你来了?是想找我喝酒啊还是练剑?”
楚雁无语道:“你每天都这么闲的吗?”
商未安笑道:“当然不是,我可是要日理万机的。但你来了,我不介意荒废一会儿。”
楚雁翻了个白眼,丝毫没领会商未安的好意。相比于商未安的热情,楚雁则要冷静得多:“你昨天的条件,我同意了。”
“什么?”商未安有些莫名其妙,他有跟他提条件吗?
楚雁看着商未安,不耐烦地加了一句:“你昨天说的条件,我答应你。”
原来是这个。商未安看着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楚雁,一点也不高兴,也不激动,甚至有点厌恶。
商未安突然笑道:“可我后悔了,我觉得那个条件对于我来说太不公平,取消了。”
看着出尔反尔还能谈笑风生的商未安,楚雁气得捏紧了拳头,皱眉道:“作为一国之君,你怎么能言而无信?”
商未安向楚雁走了过来,看着他的眼睛笑道:“对你,我愿意做一个不讲信义之人。”
一股凉气像针一样刺进了楚雁的身体,从脚心穿到了掌心。类似的话,轻容也对他说过。不过轻容是抱着他的脖子说的:“我只会对你一个人不讲道理,所以你不要骂我了。”
“将军,我很欣赏你。”商未安严肃地看着楚雁,一字一句近乎虔诚。
楚雁却面色平静:“我也很欣赏你,你是一个很好的对手。”
商未安心梗了,他默默地吞下一大颗强心剂,不被人理解真是痛苦啊!
可是,江轻容也不懂楚雁,为什么他看起来还挺幸福的?
楚雁知道今天的任务就算失败了,招呼也不打一声,礼也不行一个,径直转身离开。
商未安什么也没说。他们在战场上相遇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刀光剑影。对于彼此,只有刀剑相向才是礼仪。
看着楚雁的背影,商未安突然笑道:“将军,婚期定在十天后,你一定要出席啊。作为银兰公主的师父,你要是不来,她肯定会很伤心的。”
楚雁头也没回地道:“你放心,我会陪着她。”
没完成轻容的任务,楚雁的心情顿时不好了,比听见商未安说话不算话时还要不好。他一路上都在寻思该怎么告诉轻容这个结果,才能让她易于接受一点。他磨磨蹭蹭地回到驿馆,却发现轻容不在,岁婉也不在!
楚雁一下子就慌了,就轻容那个爱玩闹的性子,谁知道她能跑到哪里去。虽然她武功不低,出门肯定有侍卫跟着,但楚雁还是放心不下。
楚雁来到外面,问守在院子里的侍卫:“公主呢?”
楚雁声音阴沉,脸更是黑得可以吓死人。侍卫不懂这位大人怎么突然阴郁了,有些迟疑地伸出了手指,道:“厨房。”
楚雁:“???”
楚雁赶到厨房的时候,厨房外面已经围得密密麻麻,一群人对着厨房指指点点。
厨房正在冒烟。
楚雁推开人群,砰地一脚把门踹开,里面烟雾缭绕犹如仙境。楚雁闻着味道找到轻容,把她提溜了出来。
轻容正和面和得起劲呢,突然被人攥住了后衣领,吓得叫了起来,手脚不停的乱踢乱打,不知她撞到了哪里,楚雁低哼了一声,江轻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直到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她才拨开迷雾看清楚雁那张紧皱在一起的脸。
不一会儿,岁婉也跑了出来,顶着一脸的黑灰,不停的咳嗽。她一直待在轻容身边,烧火这种事是轮不到她的。今天要不是为了配合轻容,她也不会被熏成这个样子。
楚雁看着满脸面粉的轻容,质问道:“你干嘛呢?”
轻容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脸,讨好地看着楚雁,笑道:“将军,我在给你做吃的呢。你放心,这次绝对是你喜欢吃的。”
“你?给我做吃的?”楚雁一脸的不敢置信。先不说轻容知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就是她做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吃也是个大问题啊。
“嗯。”轻容自信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敢相信,但楚雁还是好奇地问道:“你做了什么?”
轻容拉起楚雁的手,跑进了厨房:“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厨房里的烟消散了一些,楚雁看见散落了四面八方的面粉,案板上还有没怎么剁烂的猪肉,了悟道:“你要做包子?”
“嗯!”轻容自豪地笑道:“怎么样?我懂你吧?我还是很关心你的。”
楚雁突然伸出手,碰了碰轻容的脸。
轻容一下子愣住了。她的身体好像被定住了,只有一双眼睛还能灵活的转动,但因为一直看着同一个方向,和凝固没有什么区别。
楚雁看了轻容好久好久,才依依不舍地把手挪开。
“公主,任务失败了。”
“啊?”轻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任务。”
“商未安。”楚雁只说了三个字,轻容就懂了:“为什么啊?”她有些失望:“他不是挺看重你的吗?”
“他反悔了。”楚雁应道,有点心虚地看着轻容。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提到商未安,楚雁就不敢直视轻容的眼睛。
“他怎么这样呢!”轻容愤愤不平道:“他耍我玩呢?”
看着怒火急速飙升的轻容,楚雁小声提醒道“我们现在在他的地盘。”
轻容看着楚雁,面无表情道:“将军你非得这么理智吗?”
理智的楚雁补充道:“他还说,婚期定在十日后。”
轻容沉默了,低着头老半天才应道:“知道了。”可能是受到了楚雁的感染,轻容也平静了下来,抬头看着楚雁笑道:“反正都要举行的,早办晚办都得办。虽然这是我的婚礼,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要出人就行了。”说完轻容默默地转身,来到砧板边,举起了菜刀,吸了口气,狠狠剁了下去!
刀陷在砧板里拔不出来了。
楚雁看着泛着白光的刀尖,打了个寒战,走过去拔出菜刀,并趁机抢占了案板,道:“我来吧。”
噼噼啪啪,拼拼乓乓,不一会儿,猪肉就被剁成肉泥了。他每剁一下,围观群众的眼皮都要跟着跳一下。
只有十天,轻容就要嫁给商未安了。这十天里,她拼尽全力在想婚后该怎么和商未安相处,才能既不能让他抓着自己把柄,又能让他不得安宁。她翻阅了《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吴子》、《刘滔》,甚至连礼仪官偷偷塞给她的《十天教你玩转后宫》都翻了一遍,总结归纳出了九九八十一条法则。在她回国之前怎么也够用了。
她还要努力学习昭盈的方言,不然她总听不懂别人在骂她,跟个傻子似的。
十天过得很快。那天风急天高、黄沙漫漫,驿馆外的梧桐树叶落了满地。风一吹,就飞得到处都是。
轻容一大早就被拎了起来梳妆打扮,三令五申。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向那些礼仪官们保证:“放心啦,我不会丢银兰的脸的。”她高举着右手,看起来无比虔诚。
“将军呢?”轻容从早上起来就没看见楚雁,现在她马上就要走了,楚雁还没来。
“将军......将军可能先去皇宫准备了。”岁婉迟疑道。
“他有什么好准备的?”轻容横了岁婉一眼,道:“他作为我的娘家人,还是我的贴身侍卫,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能不陪在我身边?派人去把他找回来。”
众人犹犹豫豫地看着她,竟然没一个人动。
轻容气愤地一拍桌子,立马就要取下好不容易才戴上去的凤冠。“将军要是不在,我就不嫁了。”
轻容突然发脾气,把周围的人都吓住了。公主之前都好好的,怎么到了节骨眼上闹脾气了。她们如今在别人的屋檐下,是她想不嫁就不嫁的吗?
几个女官连忙上来拉住轻容的手,不让她乱动。
可她们哪里是轻容的对手,轻容几个旋转跳跃,像个泥鳅一样在屋子里钻来钻去,几个文弱的女官根本碰都碰不到她。而那些侍卫们更不敢上来抓她了。现场唯一会武功的女人岁婉无奈地叹了口气,转了个身,背对着鸡飞狗跳的众人。眼不见心不烦。
轻容胡乱抓下凤冠和朱钗,把好不容易梳好的发型扯得乱七八糟,把凤冠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进屋去了。
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将军不在她身边,她有多害怕。
众人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有灵犀地同时看向了岁婉。
岁婉在轻容身边待久了,也养出了一股震慑人的气场,她看了不知所措的众人一眼,语气不善:“看我干什么?找人去啊!”
“是是是。”众人连忙应道,一股脑地出去了。
岁婉推开门,看见轻容正在擦她的剑。那把剑是江轻容第一次跟随楚雁上战场时,楚雁送给她的。
她还记得当时楚雁说:“上了战场,我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你。想活命的话,就握紧它。”
自信心爆棚的轻容一把拔出剑,剑刃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寒光,她弹了弹剑身,嫣然一笑道:“你放心吧,我可惜命了。”
岁婉瞅着轻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公主,外面很多人等着呢?我们要不先出发吧?”
轻容擦好剑,又细细的审视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收剑回鞘,漠然道:“等就等着吧,他们乐意等,等到天黑也没事。”
幸好岁婉还能保持一点理智,小声劝道:“那怎么能行啊,我们还有好多仪式要举行呢。”
“那正好省了啊,反正我也不想走那些过场,商未安应该也不想吧。”轻容笑道。
“可是这样的话,昭盈国的人定会议论公主没有规矩的。”岁婉循循善诱道。
轻容轻蔑地一挑眉,道:“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个?”
岁婉拿她的公主是真没办法。当初在银兰的时候,只有皇上皇后和楚雁能让她听话。到了昭盈之后,就只有楚雁能勉强压制她点。可现在唯一能让她听话的人都走了。
唉,真是愁死我们岁婉了。
“公主啊,要不我们先走,也许正好可以在路上碰到将军。”
轻容抬眸,冷冷地看了岁婉一眼:“岁婉,你今天的话有点多。闭不了嘴你就出去吧。”
岁婉怎么敢让她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万一跑了怎么办?
她只能配着轻容一起等,等啊等,等到日上中天,月薄柳梢,楚雁终于出现了。
当楚雁站在轻容面前那一刻,不出意料地挨了一巴掌。
凭他多年的经验,他断定轻容是用尽了全力的。
“你去哪儿了?”轻容质问道,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楚雁,有愤怒,但更多的是委屈。
楚雁没有回答,反而提醒道:“公主,我们该出发了。”
“你现在是越来越大胆了!竟然敢不跟我说一声就一个人出去,你忘了皇嫂的话了吗?”轻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等他回话,从他身侧走了过去,“出发。”
不用想也知道,楚雁是不会说什么安慰她的话的,要么就是属下不敢,要么就乖乖听训像个木头一样,比小孩子还听话。可有时候,她不想他那么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