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带着余顾来到了鬼域,但余顾是生灵,进不去。
她就在鬼域外面喊啊喊,喊了好久终于把鬼母喊了出来。
“阿母,你救救他吧!”江楚哭了,哭得很丑。
鬼母掏了掏耳朵,不耐烦道:“他是个生人啊,我怎么救他?”
江楚抱着余顾蹲在地上,淡灰色的眸子凝视着鬼母,轻声道:“你想要什么?”
鬼母弹了弹指甲,拍着手笑道:“爽快。我要你的心。”
江楚不解:“我的心就是个摆设,根本没什么用,你要它干什么?”
“收藏不可以吗?”鬼母笑道:“你的心是我见过最美的收藏品。”
江楚轻轻地把余顾放下,道:“那你动作快点,我可不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楚话还没说完,鬼母的爪子就插进了她的胸膛。鬼母的手指很长很苍老,皮肤松弛地挂在骨头上。那十根指甲修剪得又美又锋利,比世上最快的刀刃都要锋利。它插过进江楚的皮肤和肋骨,伸进胸膛,轻轻一搅拌,将所有与心脏相连的经脉斩断,毫不犹豫地退出,一颗鲜活的、还在砰砰跳的心脏握在她的手中。
江楚躺在地上,听着她的心跳,大脑里好像有一颗炸弹,正在进行最后的倒计时。她痛得连转动眼珠子的力气也没有了。她是让鬼母速战速决,没想到她这么迅速。本来就空的心脏现在更空了,但她只觉得痛。
“要让莺儿来照顾你吗?”鬼母问道。
江楚用尽全力摇了摇头。怎么能让莺儿看到她这幅样子呢?
“那你就躺在这儿休息一会吧,祝余会照顾你的。”
江楚没什么动作,静静地躺在地上,望着天空中祝余茂盛的枝叶,她的眼神和心脏一样空荡荡。
鬼母拖着余顾进入了鬼域,临走前还不忘赞赏一句:“你这真是我见过最美的一颗心脏了。”
江楚才不管它美不美呢。那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没有用的废品,但可以救余顾的命,痛就痛点吧。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准备好好睡一觉。但怎么也睡不着,痛感让她不得不保持清醒。
祝余把他的枝叶覆盖了上来,帮江楚遮住了鬼域的光和那些无所事事的飘零的灵魂。
江楚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嬉云那张又大又软的床上。莺儿蹲在她床边,一看她醒了就叫了起来,抓着江楚的手不停的摇。余顾背对着江楚,听到声音立马转了过来,担忧地看着她。
“你没事吧?”余顾问道。
江楚摇了摇头,拍了拍哭成了狗的莺儿:“莺儿,你先出去,我有话跟余大哥说。”
莺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不能不听江楚的话,她白了余顾一眼,出门的时候还不小心踩了他一脚。
江楚看着莺儿这么幼稚的行为,冲余顾抱歉的笑了笑。
江楚向余顾伸出手,余顾愣了半秒才走过去抓住,把她扶了起来。
虽然只有半秒,也足够江楚的心沉到谷底了。
江楚坐在床上,直直地盯着余顾:“余大哥,你都知道什么了?”
虽然知道江楚可能并不需要,余顾还是下意识地帮她捏了捏被角,然后才道:“关于你的身份。”
江楚不敢多说话,她不知道余顾所说的身份是她现在的身份还是五千年前的身份。她不知道余顾究竟知道了多少,她的身份?她的秘密?
余顾突然问道:“江楚,你的执念是什么?”
“什么?”江楚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我听说一般人死了之后,心里有放不下的东西就会对这个世界产生执念,不肯离去。你呢?你的执念是什么?”余顾道。
江楚抓着被角,心里舒了一口气,看来余大哥知道的不多。也是,鬼母看起来并不是多嘴的人。
江楚看着余顾,轻轻笑了:“我有一个放不下的人,我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那他过得好吗?”
“嗯。”江楚点了点头,道:“他过得很好啊。”
空气突然安静。
江楚说罢,静静地看着余顾,两只眼睛弯弯的。余顾被江楚看得有些别扭,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余大哥,我们成亲吧。”
余顾的手愣在了半空,这头摸也不是不摸也不是。虽然说江楚老是给他搞出一些意外,但这个意外他实在没有想到。
他看着江楚,本来挺坚定的心瞬间乱成了一团,怎么理也理不清了。
“那个我......”
“余大哥,你不用现在回复我。”江楚连忙道:“你好好想一想再回答我,好吗?我等你。”
江楚也不知道她是为了给余顾一个台阶还是给自己一个台阶,反正她当时就是不想听到余顾的答案。好像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能接受。只能让他们两个人都先冷静冷静。
余顾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直到周围的冷空气扑了过来,他才猛地回过神,回头看了一眼嬉云。
江楚说,成亲?他和江楚成亲?
直到回到殷府,回到罂粟小院,余顾都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宿雪把血珀递到余顾的面前,嘱咐道:“别再弄丢了。”可他手在空中举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接。
“你怎么了?”宿雪收回血珀,走到余顾的身边问道。
“江楚说,想跟我成亲。”
余顾也说不清楚他现在是什么感觉。当初宿雪给他说江楚可以救她之后,他就一直把江楚当成了他的药。可是随着他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发现江楚一点“鬼”样子都没有。她会笑、会哭、会难受,就和每一个生活在这世界上的人一样。
当江楚说想跟他成亲的时候,他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可冷静下来之后,他发现他在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把江楚放在他未来妻子的位置上思考。
宿雪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空中,愣了一会,才把它放在余顾的手边,毫无预兆地道:“答应她。”
余顾抬头,不解地看着他:“我有问你的意见吗?你又不是我爹。”
宿雪:“......”
宿雪走到余顾的旁边坐下,抿了口茶,露出一个贱贱的笑容:“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江楚躺在床上,把脑袋埋在被子里,直到呼吸有些不畅了,才把憋得通红的脑袋伸出来。
“我在干什么啊?”
“余大哥一定被我吓到了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会那么冲动,怎么就说出来了呢?可是说都说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不管余大哥的回复是什么,她的结局都不会改变,就是过程可能会幸福一点。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成为余顾的妻子,江楚呵呵呵地傻笑了起来,拿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在床上连翻了几个跟斗。
“可是,”江楚唰地扯下被子,“余大哥没有理由娶我啊。他不是将军,他没有将军的记忆。他没有说过他喜欢我——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消失的魂魄。”
江楚的心被放在了秋千上,忽上忽下。她一会儿坐在床上傻笑,一会又唉声叹气起来。
莺儿站在江楚的门外,朝叶辰指了指脑袋,小声道:“她这儿没问题吧?”
叶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余大哥现在在干什么呢?”
这一夜江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眼前总是余顾那张坚毅的脸晃来晃去。她从来没有这么努力去琢磨一个人的心思,但琢磨来琢磨去,最后的得到结果总是不好的。
“算了,不想了。”江楚一个鲤鱼打挺摔在床上,望着雪白的纱帐。明天总会来的,余顾会不会来,那就不一定了。
她眯着眼往窗外看去,原来天已经亮了。
“起床营业吧。”挣钱的时候就不会想这么多了。
可这一天,不管有没有客人,江楚的眼睛总是忍不住往门外瞟。
莺儿走到她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也没动。
“原来你在发呆啊。”莺儿拿走江楚手里的胭脂放回到货架上。
转过头来一脸的八卦:“姐,你昨天到底跟余顾说什么了?”
江楚白了她一眼,皱眉道:“小孩子家家的管得多。”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莺儿嘟嘴道。
江楚一巴掌把她推到了叶辰的怀里,冷漠道:“你还是关心他去吧。”
莺儿撇了撇嘴,不死心地又凑了上来:“姐,你就跟我们说说吧,没准我们还可以帮你呢?”
“一边玩去,我心烦着呢。”
莺儿看江楚好像真的生气了,只能耸了耸肩,乖乖地一边玩去了。生气的江楚她可不敢惹,那是魔鬼啊。
没有客人的时候,江楚就坐在正对着大门的那把椅子上,时时刻刻注意着大门的方向,要是有一个穿蓝衣服的人路过,她的小心脏都要激动好半天。可她等啊等,从早上等到了中午,从中午又等到了日落,余顾还不来!
“他今天太忙了吧。他毕竟是惊羽司的副司长,一定有很多公务,哪能像我一样整天游手好闲的。”江楚站起来扭了扭腰,换了个姿势又坐了下去。
“姐,我们今天还不打烊啊?”莺儿凑过来问道。
“我要你守店了吗?没事做就一边玩去!”
莺儿:“.......我就问了个问题,您老至于这么大的火气吗?”
江楚看了一眼莺儿,想要解释什么,但实在没有什么心情,无奈地摆了摆手:“去玩吧。”
直到太阳重归大海,余晖被月光取代,余顾还是没有来。
江楚的心怎一个凉字了得。
余大哥为什么不来呢?哪怕是拒绝我也要来说一声啊。他害怕了吗?还是他不想见我了?
江楚不想哭的,可是好难受啊!活了五千年,她第一次给人表白就被拒了。最重要的是,她真的真的很喜欢这个人啊!
江楚还是哭了,哭得稀里哗啦上气不接下气,把正在小花园玩的莺儿吓到好大一跳。
莺儿又急又慌张,她还没处理过这种场面。叶辰给她递了一块手帕,她拿在手里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姐,你别哭了。”
江楚一把扯过莺儿的手帕,胡乱的抹了抹脸。
有什么好哭的。不管哪种结果她都预料到了,也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哭啥啊哭。
“我要睡觉。”江楚的声音哑哑的,带着股说不出的闷气。
“好。”莺儿拿过被泪湿透的手帕,看着江楚的背影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