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我去买早餐吧。”我对自己说。
沉默的肚子,突如其来“咕咕”作响,我恍然发觉,自己该补补它了,以免影响我的思考。
我走到二楼窗口,暗幕遮空,静谧的街道空空如也。寒意透过窗口,传达冬天还在继续,一切还都在节日的轨道里。
走廊另一边传来脚步声,我条件反射地转头看过去。
一六零至一七零的身高,米色长款风衣,膝盖以下露出瘦款黑色牛仔裤,头戴黑色宽大无沿毛线帽子,左手拎着保温餐盒,短靴触地的声音节奏轻快,心想来者何人时,乌黑秀发在帽子掀起的一刻抖落出来。杏眼英气,凸出的锁骨......
“唉,看够了没有。”
裘漪一?
“这么早,你来干嘛?”看着她手里的保温餐盒,肚子又不安静了。
“我做了早餐,给你们送过来。”说话间,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她来自的世界定是比我在窗口看到的更加阴冷。
马燕坚决不吃,眼瞅着我和江汉风卷残云,我想象的出来,马燕内心的嫉恨,仅差一丁点火星,便会爆发成一场巨大的“灾难”。
“吃够了没有!”没错,不是疑问句,也不是感叹句,是赤裸裸的威胁。
“味道确实...”江汉还在回味,话未说完,马燕的断喝犹如利剑出鞘,如果江汉的舌头再长那么一寸,洁白的病房难说不会血溅四方。
“闭嘴!”
还好,江汉的舌头和他说出一半的话,通通缩了回去。
我见大事不妙,赶忙以刷饭盒为名,抱“盒”鼠窜,直听身后椅子“咣咣”锤地的声音。
女人的第六感通常对同性带有偏见,马燕是女性里不太会掩饰自己情绪的那一类。裘漪一就不然,掩藏自己的喜怒哀乐,甚至利用自己的情绪击垮对手;马燕不是裘漪一的对手,我是个男人,我这样想或许也带有某种偏见。
“吕湘病房那里我们要不要再去了解一下。”
“人已经死了,如果真有什么,也轮不到我们去查。”
“你不再怀疑那份录音了?”
我思索着,而后像遇到特别气味的猫,嗅了嗅。
“如果能看看走廊里的监控录像就好了。”
“你不是专业干这个的吗?”
“什么意思?”我好像嗅到了某种企图。
“你的专业不能帮你看看监控录像吗?”
我警惕的看着裘漪一。
“你不知道那样会触犯法律吗?”
“哦,具体的我也不懂,你自己决定好了。”
说实话,我对姓吕的那个老头的死,还没有到达好奇心的顶点。虽说疑点重重,也犯不上触及底线。
“等江汉出院了再说。”
“车子给你留下,我先回去了。”
她这样一说,我又觉得刚刚是不是误解了她。顷刻间,裘漪一修长的身材缓缓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我回想她说的话,揣摩话语里藏着什么玄机。
回到病房里,江汉一脸的无奈证明了马燕坐实收拾了他一顿。从气色看,江汉用不了到明天,医生或许可以让他出院。假期的医院,何况还是春节假期,实在太冷清了。
我错误判断了马燕情绪的形势,更是忽略了江汉眼神里的含义。
“白皓,你和那女的到底什么关系?”
“邻居啊。”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回答。”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邻居也太殷勤了吧,又是车又是饭,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什么?”
“你俩对视的眼神,那是才认识的眼神吗?”
“什么眼神?我们的确是邻居。”如果马燕一直这样和我纠缠下去,早晚会露馅。
我突然话锋一转,“我问问大夫,看今天能出院吗?”随后溜出病房,直奔主治医生办公室而去。
大夫没有同意我的提议。
“如果没有急事,还是在医院里多观察一下,明天吧。”
其实,想想也是,免得以后再留下后遗症。
老婆韩萍打来电话,我移步来到走廊上。
“你还在医院?”韩萍的声音有些疲惫。
“还在。”我环视周围,寻找词汇。
“离开医院后,他们准备去哪?”
我暗暗有些奇怪,这样的问题她和马燕去沟通才对,毕竟是闺蜜,怎么会问我。
“应该还是回岐山路那吧。你没问马燕?”我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她手机关机了,估计是没电了。”
“哦。”我过于敏感了,“那除了实验室,其它的还行。你们都挺好吧?”
“没事,都挺好。昨天没睡好,今天有点困。”
“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我自己也吃了一惊,我好像也看到韩萍吃惊的样子。
“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
“算了,大过年的,不想和你吵,等你冷静了再说。”
“我不冷静吗?”
电话断了......
女人的心思你别猜,可从来就没停过让你猜。谁不冷静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我告到法院,到底是谁不冷静啊。
我准备把电话打回去,病房门开了,马燕叫我。
江汉接到电话,警方还要询问他,问他在哪。他回答在医院,警察一会儿就到。江汉看着我,我明白他的意思。
“是不是真的有人纵火?”马燕看看我俩。
“如果不是,你俩会有大麻烦;如果是,又会是谁呢?”我给他俩分析,又像自言自语。
“一会儿就知道了。”江汉望着屋顶说道。
“他叫白皓,是我朋友,他能和我们一起听听吗?”江汉对两名警察说道。
两名警察看了我一眼,其中一名警察说道:“案发时,你在哪?”
我一听就吓了一跳。“案发?”
“我在去往他家的路上。”
“有人能证明吗?”
“有。”
“叫什么名字?”
“裘漪一。”
“你们什么关系?”
“邻居。”
“人现在在哪?”
“应该在家,早上刚给我们送过饭。”
“男性还是女性?”
“女性。”
“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有。”
“你稍等。”其中一名警察说完,立刻离开病房,边走边拨打了裘漪一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离开的警察回来了,示意我可以留下来。
“鉴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我们怀疑火灾是有人故意纵火,希望你们配合我们。”
“没问题。”江汉答道。
“能再说说当天的情况吗?”
“当天,我和我老婆正在厨房里,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我就出去看看,看到有烟从实验室里出来,我就冲了进去,本想救火,没成想里面烟挺大的,一呛就晕过去了。”江汉回想着当天的经过。
“是我报的警。”马燕补充道。
“警察同志,监控录像有没有发现?”江汉说。
“两个关键的探头被人移动了位置,暂时没有发现。”警察接着问道:“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发生不愉快?”
“我们接触比较多的是孩子和家长,关系都很好,没有矛盾。而且放假有一阵子了,没有和别人起过冲突。”马燕肯定的说。
“据我们的推测,嫌疑人应该了解你们的情况,比如监控探头和实验室的位置。”警察提醒道。
江汉和马燕一脸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两个警察。
现在看来,我当天觉得有人跟踪,不是自己神经质。
“白先生有什么想说的吗?”一名警察转头问我。
“我当天是接到他们的电话,然后开车去他们那里的。”
“刚才我们核实过了。”警察又转过头对江汉说:“今天先到这,你也好好修养,如果后面你们想起什么,可以直接和我们联系。平日注意安全,有事可以拨打110。我们这边一有消息,也会通知你们。”
警察走后,我和江汉面面相觑,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纵火。难道真是有人奔着那些东西去的?不过,那些东西不在那里,已经被江汉藏在了别处。
我现在倒是很想知道,裘漪一是怎么和警察说的。
我回到病房,护士正在给江汉输液,挂吊瓶;乳白色的桌子上有两个纸杯,那是给两位警察倒的两杯水,他们一口没喝,我喉咙发痒,顺手拿起一杯水,一口喝了下去。
液一滴一滴坠下去,护士推着送药车走出病房。马燕在卫生间里。我坐在江汉旁边的病床上,盯着液体一滴一滴落下。
我还在思虑警察片刻之前说过的话。故意纵火?江汉马燕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如果发现东西并没有被烧毁,会不会......我没敢想下去。
那天晚上的事以及后面所发生的,开始在我的脑子里循环播放。
裘漪一、吕湘、王阿姨、齐老师、桑阿姨,还有自称吕教授学生的林姓女子,住在吕教授隔壁病房步履蹒跚的老先生;莫名消失的红色液体、不同房间里发现的白色药片、头顶的血迹、录有吕教授遗言的录音笔,还有这家三级甲等综合性医院-—安康医院;循环往复的在我大脑里出现。
想着想着便睡着了。至于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我想还是因为昨天以及近日的劳累过度引起。也不知道马燕何时从卫生间出来,当病房里一阵骚乱时,我还以为是在梦中,等我明白不是在梦里的时候,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江汉因突发性心脏病去世。病房里所有抢救的医生陆续离开病房后,我抱着马燕久久伫立在门外,远远望着静静躺在病床上的江汉,他已经被雪白的单子蒙上了脸,有那么一刻,我完全不确定躺在那里的是我最好的朋友-江汉。
马燕的魂魄却是不在了,她的身体缩成一团,从我的双臂里滑落下去,她瘫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仿佛看到雪花从天而降,一层一层,直到将我们掩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