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风已经感觉透骨了。三轮车的两个车轮伴在路边的黄叶翻滚,发出了“沙沙沙”的声响,划破了万籁俱寂的长夜。秋香倦缩在三轮车兜里,浑身打着冷颤。刚才的疼痛让她的衣服全湿透了。小叔卖力地蹬着三轮,速度很快。哥哥伤了脚,现在嫂子不舒服。他很担心嫂子的身体,所以一股劲地往前骑。
很快,秋香被家人送进了硕放医院。值班医生闲的正犯困,突然听见嚷嚷声,立刻睡意全消,投入了工作。医生仔细地询问孕妇的情况,得知孕妇摔倒过。她立马让秋香做个B超检查。小叔和公婆一起陪秋香做了检查,B超结果一出来,全家人都焦急地堵着医生询问情况。医生看了一眼手里的检查报告,很遗憾地对大家说道:“孩子是保不住了,已经没胎心了。”公婆听闻,惊得变了脸色。此时的秋香,似乎没有痛觉了,也不知是疼得麻木了,还是得知消息吓傻了。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几乎不敢相信医生的话。孩子没胎心了,什么意思。刚才肚子明明还在动,孩子还好好的。一转眼,就要没了吗?秋香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她双手捂着肚子,眼睛死死地盯着。眼泪却夺眶而出,她低声抽泣着说:“孩子,你快醒醒,别睡着了。动一下,动一下给妈妈看看。”病床边的家人们看着她的神情,心情都很沉重。他们也不愿接受失去孩子的事实。三双眼睛也都盯着秋香的肚子,真希望再看见她能动一动。
可是,肚子一动没动。医生说:“肚子里的孩子这么大了,只能引产了。”孕产就是把肚子里的死胎生下来。过程和妊娠一样,也就等同生了一回孩子。一样的疼痛,一样的坐月子。不一样的是没有希望,没有喜悦。秋香直挺挺地朝天躺着,眼睛瞪得老大,一言不发。似乎病床上躺着的是躯壳一般,无声无息……
婆婆在一旁嘀咕,说:“管什么猪呀,这倒好,白白养了这么大的肚子。哎呀!我的孙子呀!”她的话语满是责备,没有一丝的同情。公公在旁边唉声叹气,一言不发。小叔也皱着眉头,低声说:“妈,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别再叨叨了”。婆婆回头狠狠地瞪了小叔一眼,说:“我盼星星盼月亮的,给你大哥讨老婆,不就为了抱个孙子吗?这下倒好,煮熟的鸭子飞了。”小叔摇了摇头,示意母亲别再埋怨了。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的。更何况秋香此时有多委屈,多自责呀!
医生给秋香打了催生针,能让她顺利地产下死胎。秋香依然没有反应,细细的针扎透她的皮肤,渗出了血。可秋香并未感觉一丝疼痛,她仿佛已经没了灵魂一般。婆婆不再理会秋香了,转身走出了医院,催促着公公回了家。小叔子很同情秋香,他没有离开,在病房门静静地呆着。偶尔也会探头在门口看一下,他对着病床上的秋香说:“嫂子,我在外面,你有什么需要说一下。现在别想太多,好好养身体。”
秋香没有应声,依旧象木偶一般。她的眼角淌着泪水,毫无声息。眼泪一滴一滴地滑落在枕头上,湿了一片……秋香的孩子也正在慢慢地脱离她的身体,渐渐地失去!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后,秋香彻底地和孩子分离了。医生处理滑下的胎儿,喃喃自语道:“可惜了,还是个男孩。”秋香的眼泪从未干过,泪水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孩子离开的一瞬间,秋香晕死了过去,她承受不了这种失子之痛的刺激。医生给秋香打了强心针,镇定剂。秋香醒了,可她的心死了……
第二天,天终于亮了。可天气阴冷,还下起了稀稀沥沥的小雨。小叔要去上工了,他回家唤来了婆婆。婆婆的脸拉的好长,让人很不舒服。当她从医生那里打听,得知秋香孕掉了一个男孩时,脸色更难看了,铁青铁青的。婆婆虽然来医院是侍候秋香的,可有一百个不情愿写在她的脸上。做什么都不乐意,动不动就埋怨。不停地重复,说:“我可怜的孙子呀,哎!你说你,管那些猪干嘛,饿一会,会死吗?我的孙子,你还我孙子”。每句话如同针一样扎着秋香的心,让她无比痛苦,却难以言表。她无法解释,更不容争辩。唯一的方法就是默默地承受。
医生冷眼旁观,发现了婆婆的恶意,就好心劝慰秋香说:“没关系,你年纪还青的,养好了身体以后再生一下。不用担心”!秋香点了点头,她很想表示感谢,可脸上还是挤不出一丝笑容来。婆婆在一旁听着,嘴巴撇了一下,依然不悦。她是不情愿服侍没生孙子的儿媳妇的。所以也不会给秋香准备好的伙食了。甚至让她吃点冷粥盛饭什么的,她认为填饱肚子就行了,又不用奶水喂孩子,现在吃好了也浪费。此时的婆婆,对秋香有了几分厌恶,几分刻薄。
小叔子去无锡探望哥哥唐伯虎,他把孩子的事告诉了唐伯虎。唐伯虎知道后很生气,也很无奈。自己的腿又不能动,手术刚做完。再等几天,如果情况稳定,他就可以出院了。唐伯虎的心里憋着气,却不好撒。因为小姨子在身边照顾他。小河知道姐姐吃了苦,受了委屈,肯定不愿意再留在无锡照顾姐夫了。唐伯虎表面镇定,没有责备秋香之意,实则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怪秋香,毁了他的儿子。
从此,秋香的厄运连连。唐伯虎的腿,还有失子这一辈子的遗憾,到底是命远的捉弄,还是上天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