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究竟是如何从那间蜗牛壳中爬离,究竟又是如何与她分别的记忆我已宛如丢入垃圾袋般忘得干干净净。对于那一天剩下的记忆犹如飓风袭卷过的海湾般混乱嘈杂,唯一能印证我来过于此的可能便是掌中还在微微发烫的她的体温以及鼻头残留的香水味。我驱车回家,我的出租公寓位于城市边缘的一隅,由它来划分工业化水泥森林和乡间淳朴的旷野气息。每每在我从房东头走向西,看到两方不维和之景却总有一种不现实之感。回到家中,我将灰色的运动服外套甩在玄关,随意地,用脚蹬掉脚上的运动跑鞋,径直走过沙发,去向卫生间。整间房很小,客厅只够放下一张沙发和茶几,但那沙发过于巨大,显得茶几宛若佛利诺游记中的矮人一般。走过玄关便是这间被沙发撑挤着的客厅,而左手侧,是一间只能容得下两人的吧台与双层冰箱。诚然,冰箱空空如也,宛若此时我的大脑般。与吧台遥相呼应的是卫生间。我推开卫生间的单侧门,拿起放在梳妆镜旁的药丸一口吞下。沉默地注视着镜中人,还好,还是那张我过去二十年间日夜看到的脸。随着自来水富有冲击力的击打着洗漱台的声音,我半弯下腰,用双手捧着清水一遍一遍的洗着脸。少顷,我关住龙头,用头顶住镜子,药物的副作用让我感到目眩恶心。我缓缓地坐在有奇怪花纹的瓷砖上,弓起双腿,将头埋入腿中。眼前浮现的仍是她的双腿,黑色,未过膝的裙摆,白色,反射着太阳光线的双腿。我将米黄色衬衣,黑色运动裤与运动短袜和内裤一股脑地脱在地下,走进浴室。那黑白两色不断在我脑海中跳跃交缠。染缸般的将两种颜色混在一起,铺洒在我的脑中。宛如史努比狗,犹如阎王的无常双将,宛如非洲草原上奔腾的斑马。那狗在我眼前跳跃,那斑马在我耳旁嘶吼,我的精神也宛如被宣告死刑一般淹没在了阵阵水声中。
人的身体百分之七十是由水组成的,维持人体机能的化学反应在体内的溶液中进行。水是神奇的良药。雨水冲洗大地上的污垢与不洁,基督教用圣水给婴儿洗礼,而我,用温吞吞的浴水洗刷着我的罪业。我一遍遍搓拭着我身体的不洁,企图用这种行为去得到神的宽慰。利用他给与人类唾手可得的工具,洗刷着他赋予人类,他的子女们天生的罪欲。流入下水道口的水,似乎也在此时将我的罪带向了它们本该去的地方,地底深处。我的心,和身体,如水一般的平静。
我赤身裸体的从卫生间走出,发梢还在津津地渗出水珠。我向右走向了我的房间,但似乎无论怎么洗,我还是能嗅到她的味道,她的香水味?我沉沉地摊在床上,呈大字型。仰面望着天花板的灯管,想着,在约莫十年前的操场上我是否又闻到了她的气味。这一次,我的脑中没有浮现出她的双腿,而她的脸,也如曝光过度的照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