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等一下,梅因。”皇仰头看了看起身的梅因,“故事还没讲完呢。”
“那就快讲到历啊,我好像听听历的故事的。”梅因叹了口气,无奈地坐了下来。
小老头喝了口茶,直勾勾盯着皇。
“话说,这个人没问题吗?”梅因指了指坐在一旁优哉游哉的小老头,说道。
“没……没关系的啦……”皇摆了摆手,“他也是知道我秘密的人之一,曾经的‘出之星’,现在负责支援我们现役死神。”
“哇——”梅因诧异地打量了一下小老头,“我想吃蔬菜,可以看在皇的面子上送给我吗?”
小老头并没有说话,只是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
“历啊……这个人很怪。虽然是VIDE但却总是念叨着一个人,听说是他的女儿,不过名字我也不知道,问问晓可能还有点救……”皇挠了挠脑袋,“好了梅因,我要开始讲了。”
—2—
还没有结束。十五组队伍,十四人入选。
“好像有点多呢。”秘夜打了个哈欠,手指向一旁的房间,“都进去吧,最终试炼,决出两个不需要的人。”
皇有些不安,抱紧了手中的包裹。
“喂,小鬼。”之前见过的中年妇人摸了摸皇的头,“谢谢你救了我的替身,不然,第五和第六层还不知道过不过得去。”
“啊……你……”皇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妇人挡下了,“我也是,力量持有者。知道这点就好了,加油吧,小鬼。”
“哦……哦……”声音很轻,妇人完全没有听见。皇愣了一会儿,等到后面的人提醒了才进去。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历站在中央,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面容憔悴,白衬衫却干净整洁的中年大叔。
“你们好,受试者们。”历大声说道,“这是最终试炼——的最终试炼。接下来,西利欧姆先生将会给予你们试炼——怪物们。当然——这里面有两位不需要之人,他们将成为死尸,而不是死神。”虽然讲了一个无趣的冷笑话,但是没有人笑起来。
“好了,武斗家们,准备试炼吧。当然,在开始之前,我还是要回收一些东西——”
历直直走到妇人的身边。报童帽遮住他的脸,令人无法看清表情。
“有老鼠溜进来了……呢……”历突然抬起头来,那冰冷的目光,似乎正在向四周散发着寒气,令人不得动弹,心脏逐渐收紧。妇人向后退了一步,历先一步制住了他,随后将手放在了她的脑袋上。
妇人像是想说些什么,挣扎着向皇爬去。从喉咙深处传来呜噜呜噜的声音,像是什么诅咒的话语一般。那双充血的、向外突出的眼睛正死死盯住皇。
“不……不行,我不行的……”皇退到了门边,瘫坐下来,“这样,绝对不行的……”
“西利欧姆,你不是很好奇吗?既然他们不是亡者而是言者,该如何回收能量……”历手上一用劲,妇人的动作便渐渐慢了下去,直至完全静止,“像这样……”妇人的眼睛逐渐失去了活力,唾液从她的嘴角溢出,“杀死她,只要不是用力量将她灼烧致死,她就会变成亡者。”
妇人就像是又老了十年一般,皮肤变得干瘪,肌肉逐渐松弛,就连眼角的皱纹也深了许多。她的眼珠开始转动,一瞬之间,她恍然,惊厥又恐惧了起来,但是那已成为过去。
从四肢开始,所有的成分逐渐分解,明亮得如同一枚枚光的碎片,飘散在狭小的房间内。一枚小小的褚色光球缓缓升起,随后穿过天花板,向太阳的方向灵动地窜去。
皇的四肢逐渐发冷。无法动弹,无法感知。冰冷,不仅是地板,还有狭小房间内,恐惧,震悚,如此异样的气氛。
历看了看瘫坐在一旁的皇。他也是力量持有者,这种事情,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不下手?这问题问得很好。
历走向皇,皇的身体颤栗着,仿佛掉入冰窖。
他轻轻撩起皇前额挡住额头的刘海,他看得见。小家伙尽管浑身颤抖着,脸上每一道沟壑都刻着恐惧,但是那只眼睛却如同死去了一般寂静,只有光在里面肆虐。
和绀……很像。
他收回手,随后转身,朝西利欧姆走去。
皇有点不安,紧紧抱着怀中的包裹。
—3—
西利欧姆的教室。一只华尔灯悬吊在教室的上方,橘黄色柔和的火焰将整个教室包裹。
历甩了甩手中早已腐朽得不成样子的教鞭。啪嚓。折断了。他跳下讲台,拿起一支严重受潮的粉笔,开始在黑板上写了起来。
“阿尔密斯,阿尔。”
“绀。绀。”
随后他捏碎了指间的粉笔。
—4—
“西利欧姆,你不想变成亡者的吧。”历退到西利欧姆的身边,“我不会忘了的。是你杀死了阿尔。倒是我,没把你杀死就算是大发慈悲了,也不用我多嘴,开始吧。”
“将鲜活的人类变成VIDE,这也是成为死神的必经之路吗?”西利欧姆扶了一下脑袋,“话说,我的前任是怎么离职的?离职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或许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历说完便走到了西利欧姆的后方。
西利欧姆沉默着走进人群之中,将几朵玫瑰花从手边的小袋子里取出。“或许还是死了比较好,你说呢?”他对着一旁的束刀士微笑了一下,随后抛下这句耐人寻味的话。
“各位受试者们,排除掉力量持有者后,也就是现在,试炼正式开始。刚刚西利欧姆考官拿出来的玫瑰花,请大家一人一朵收好。拿好拿好,丢了就等于死亡。”历向下压了压报童帽,背过身去。
“大叔,我的。”西利欧姆吓了一跳。他刚刚正应付着分发十数名受试者的玫瑰,全然没有注意到眼前的这个小鬼。
他很矮,但是……
他是力量保持者,为什么,历会放过他……
西利欧姆回头看了看历,那个家伙就这样一直背对着自己,就像是在说“我什么也看不见,你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一样。
虽然不知道历那家伙到底想怎样,但是这个家伙……
绀青色的空洞眼珠。
……简直和绀一样。
不是吧,虽然可以理解历的玩心大发,但为什么是这家伙……
“啊,是绀吗……”西利欧姆扶了一下脑袋,随后手迅速地一抖,将手中的红玫瑰替换成了一朵蔷薇花,“拿好,小鬼。”
皇接过花朵,随即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想要叫起来,却被西利欧姆捂住了嘴。
“是啊,不是玫瑰,但是,这是为你好。记好了,学着其他人的做法,不要暴露了。尤其是在秘夜大人面前。”
西利欧姆回到了历的身边。
“为什么要帮他?”西利欧姆的表情很严肃,“不只是因为他和绀相像吧?”
“那个家伙,我看到了……”历低声说道,“那个家伙会用力量……”
“这不是很正常吗?他是力量持有者啊!”
“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表述问题……”历挠了挠脑袋,“那个家伙,能够直接放出力量。”
“你的意思是,他能让力量在光学层面显现?不过你我皆是外行,具体事项应该是由秘夜大人掌控……”
“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能让给‘司’那家伙……我很好奇,把他投放在外面会是什么样子……”历说完挥了挥手,“走吧,受试者们都等烦了。”
“好……吧……”西利欧姆打了个响指,一刹那,时间像是静止了。所有的受试者都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刚刚还在说笑的人们也都收起了笑容,保持着单一而令人发毛的表情。
皇跪倒在地。手中的蔷薇花掉落在地上,他惊恐地张望四周,却只见所有人都不再动弹,只是僵在原地,重现原先的动作。
历走了下来,像是没有看见皇一般,在人群中张望着,寻找着。
“哦,找到了。”历走向一名束刀士。束刀士的眼睛充血得厉害,血丝爬满了眼白,历拨了拨他的眼皮,眼底似乎还有几块血斑。
“这个就不要了。”他拔出腰间配着的两把短刀,瞬间在束刀士的脖子上开了一道口子。
“然后……”他避开血雾,开始破坏其他受试者手中的玫瑰花。在花的藤条被切断的同时,他们的眼睛也变得死寂下来。仿佛梦想被杀死了,刚刚还热血沸腾的人们就像是冰点上的水,宁静,泛不起一丝波澜。
“好了,这样,你们就是VIDE了。”
“然后,就是期待已久的取名环节了——你就叫……昏,你叫……务,然后……”历走到皇的身边,“你叫什么名字?”
皇抱紧了包裹。
“告诉我啊,这可是获得死神之力的唯一途径哦。”
像这样,踏着同伴尸体取得的力量,有什么意义?
他很想这么说。
“我叫……皇·安……”
同伴再也回不来了,再这样倔强下去还有……是没有用的。
“那么,你就叫皇了。”
—5—
“哇……通过舞弊才保住自己的纯洁之身吗……”梅因听了感觉有点无趣。
“不要说这种惹人误会的话。”皇站了起来。
“说到底,那个历为什么会帮你,皇,你人品很好吗?”梅因只对这个疑点保持着相当的兴趣。
“啊,不知道。也许是看我帅,不好意思下手了?”
“成为VIDE的时候,也就不能使用力量了。你的力量,是什么?”
“不知道啊,况且我又没有给历那家伙看过。就像是这样……”皇一挥手,一个光环展开来。四周的黑暗被驱散了,一切的一切,都浸润在这乳黄色世界之中。
“喂……喂……”梅因凑近了些,只有光环里面还是保持着原先的颜色,而皇的头顶,一个蓝绿色光球正向四周发散着光芒。
“那就是……太阳吧……”不怕被灼烧,梅因伸出了手。
—6—
“你来得真晚啊,晓。”历拍了拍手,粉笔的粉末却顽固地黏在他的手上。
“为什么,历?”晓放出了不知谁的人格,开始歇斯底里,“为什么,历,为什么只有你,只有你!”
“在‘星’的阶段,我便和你们不一样。忘记了吗?”
一片死寂。
华尔灯蓝色的火苗开始晃动。
“是吗……这么严肃的问题,你却只是这样一语掠过……最弱,‘历之星’。”
“对啊,我是最弱。”历笑了笑,却让人看不出他与平日里有什么区别,“但是多亏了我最弱的特性,我才能在VIDE的身躯之中,用自己的人格跟你们交谈。”
“我这次来,为的是另一个目的。”晓逼近历,一把扯过他的衣领,“为什么,你对试炼做了什么手脚,为什么连皇也不是VIDE?”
“这件事你没上报?”历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事情,开始大笑了起来,“笑死我了,你不是VIDE吗?不是秘夜忠实的狗吗?”
“喂,怎么对秘夜大人说话的?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送走?”
“喂,别别别,我这条命,可得留给女儿来收呢。”历挥开晓的手,“秘夜做了些什么,你也是知道的。”
“他是‘司之星’,是一切‘星’的首领,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晓咂了一下舌,“恐怕你是等不到你的女儿了。我现在就把你送走。”说着,她开始解右眼的眼罩。
看不见了。
右眼,穿透一切事物,窥其事理的眼睛前,一片漆黑。VIDE感受不到疼痛,但是那个用来表达愤怒的人格却消失无踪了。晓呆立着,任由血液从右眼汩汩而出。
“都说了,我的这条命,是我女儿的。”
因为不想忘记你。
褐色的,有如曦光一般的流水,在眼前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