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衡等人听着这些议论，也往下听了说书人说了一茬又一茬，甚至连丞相家都暗自骂了，可就是没提前些日子沸沸扬扬的谋反案。
“真是令人意外，前些日子羽墨飞鸽传来的消息，还说天恒城内因着淮南王谋反而热闹的紧，可不过因为越国皇帝一句所谓的痛心，竟真的无人再议。”沈离摇着扇子说道。
戏台上连丞相被含沙射影都无人阻止，可见就是为了以此之乐来压住天下人对淮南王的议论，此举足可见李成炜的手段确实高明，越国的确是大燕眼前的劲敌啊！沈离暗想。
洛衡未接沈离的话，云苏却是冷哼：
“反贼罢了，有什么好提及的。不过这越国也是真有意思，把自己标榜得如此高风亮节，可竟连丞相家的嫡长女都能自甘堕落奔走为妾，瞧着也是气数将尽！”
洛衡闻言挑眉，一双桃花眼变得更是邪魅动人。周围偶然侧目的人见他眉眼和五官都极为精致，一袭黑色带滚边云纹锦衣加身更显贵气，心中都有惊喜和诧异。
可惜洛衡深沉的气息不自禁的就让人退避三舍，旁人偷摸着瞄了一眼，也就不敢再看。
天恒城毕竟是越国皇都，这里藏龙卧虎的，洛衡一行人气势又不低，自然很少有人去大大咧咧的瞧他们。
因为说书人的声音与台下的叫好声连成了一片，旁人未听清沈离和云苏的话，可是经过的小二却是刚好听了个一清二楚。
小二闻言悄悄打量了一下这桌客人，不过也一样就偷摸着瞧了一眼，并没有说话。他每天在茶楼里来来往往，多少也是有点眼色的，眼瞧着这桌客人的言谈举止，他便知道这些人必然非富即贵，是以哪怕是自己的国家被讽刺气数将尽，也不敢多说什么。
况且于他来说，尽不尽的，还真无所谓，反正他也就是个茶楼跑腿的，换个人当皇帝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然，这话他自是不敢说出来的。
小二脚步未停的去给客人添水，客人的交谈亦在继续。
颜岚馨闻言嗤笑：“那是你不知道她奔的是谁，那可是未来的越帝，做妾也不丢人呢。”她话虽这么说，语气却极为不屑。
越国丞相嫡长女潘巧云自奔为妾，奔的是当今的越国太子，李桓。
如今的越国皇帝李成炜已年近五十，并且传闻说他有意提前禅让皇位，交权于太子，一时间东宫便炙手可热起来。
可惜东宫里头早有太子妃，那老丞相自是不好明目张胆的让嫡女屈尊降贵的去当妾，搞这么一出，无非是想来个“佳人有意实难阻”罢了。
当然，当今圣上还是非常满意丞相府的，毕竟这花边新闻让天恒城的茶余闲谈更多了些。
而潘家人打的什么主意，聪明的人都能看出来，自奔为妾也就是难听点的说法，假以时日，说这潘巧云是至情至性，对太子李桓用情至深，也是能全得过来的。
因此，潘巧云这所谓堕落，还是很多人拍案叫绝的。
可不是嘛，有着丞相府千金的身份，拿下太子侧妃之位是绰绰有余；等到太子登基，稳稳的四妃之一。
到时候要是丞相府在添把柴，皇贵妃也是使得的。
况且当今太子妃乃是出自书香世家余家，余家都是读书人，却在朝中没有实权。当初圣上点这太子妃给东宫，也不过是为了摆个越国重文的姿态罢了，可这书香世家和丞相府要是真的比起来，那是有点不够看喔。
牺牲点名声就能延续荣华富贵，谁人不想？
云苏闻言了然，心中却对这越国更为看轻，若不是亲自走了这一趟，还真不知道这自诩君子之国的大越，竟也都是一些趋炎附势之徒。
另一边的沈离对此倒是不觉得意外，本来越缺什么的人，越爱标榜自己。
说起来哪有谁真的高风亮节，不过都是图个名声而已。
“越皇放权之言大抵不是空穴来风，只是他既然有了做太上皇的想法，又何必搞出淮南王谋反一案？”沈离打开手中的桃花折扇，对着洛衡问道。
潘家人逐渐心大他不好奇，大燕王朝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官宦世家，不过令他更好奇的是淮南王府的覆灭。
恰逢此时说书人喝水润喉，沈离的话一丝不落的飘进了他们下首的隔壁桌，于是那几位客人明显不安起来，只见他们犹豫了一会之后，起身离了茶楼。
开玩笑，淮南王府可是现在越国京城的禁忌，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如此不避耳目，想想还是躲远点好。
洛衡等人自然察觉到了邻桌几人的刻意躲避，为此颜岚馨还对着他们的背影附送冷哼。
“胆小的鼠辈，连个小二都不如。”她这般冷嘲。
再次路过的小二忍不住汗颜，一边暗想自己刚刚也是有点飘飘然得不知轻重，同时心里腹诽猜测着这些到底是哪里来的客人，百无禁忌到如此地步。
不过纵然有疑，他仍旧脚步不停的张罗着给各桌的客人添水，而脑海里也想起了过往荣盛的淮南王府。
淮南王府多尊贵？
淮南王李成溯持有打君权杖，上可打昏君，下可治百官；淮南王府家眷入宫可乘马车，见皇后亦无需行跪拜之礼；而明明淮南王的藩地在千里之外的云南，可淮南王一众家小却因着圣宠而久居京城，独女李长安更是圣旨册封为明月郡主，深受当今太后的喜爱。
小二回忆起自己不仅有幸见过明月郡主，还得见过淮南王妃。那是他小儿满月之时，他拿出好几年的积蓄去了京城最好银楼，想给自家小儿打个精致漂亮的银锁，不过因着穿着实在寒酸，差点被赶了出来，还是那淮南王妃出言给他解了围。
多好的一人啊！小二叹气。
往日荣盛的淮南王府，如今却让人避之不及，世道果然千变万化。
半月前淮南王府被密告谋反，越皇李成炜一改以往的温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淮南王府众人下狱，并于三日前午时，悉数处斩于城东郊外的刑场里，尸首甚至被直接抛在了乱葬岗。
一门荣华，一地尸骨。
洛衡没有回答沈离的话，他的目光转向了桌上放置的一个翠玉罐上。
而云苏三人随着他的目光，也望向了那翠玉罐，一起陷入了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