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一晃两年。
世间事本就是一茬接一茬,随着时间过去,淮南王府的覆灭渐渐成了往事,逝去的人是否安息已经少有人再去关心,但活着的人活得肆意,却让人艳羡。
原本清幽典雅的的青荷殿,这两年一改旧日的低调,富丽堂皇得成了天恒城中不少达官显贵想要一览的宫殿之一。
传闻有言,越国各地上贡的物品里,除了规制内的东西外其余大部分都进了青荷殿,是以这座宫殿在市井里又有“小国库”之称。
试问谁不想参观一下国库呢对吧。
当然了,传闻嘛,自然有添油加醋的地方;可是各地上贡时,越帝李成巍挑了不少好东西差人给青荷殿送去,倒也是事实。
起先众人也纷纷猜测这位越帝的真实用意,但久而久之,阴谋论也在时光中消弭,更多人慢慢的相信越帝李成巍是真心疼爱着这位侄女,也就是明月郡主李长安。
青荷殿中,瑶花手持牛角梳,正在给李长安梳理发髻。
“昨日太后娘娘让绵珍送来了水色烟罗裙,倒是与今日的景色相衬,郡主今日不妨便穿那套衣裙如何?”瑶花一边梳发,一边询问李长安。
李长安慵懒的坐在镜子前,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接着见她打了一个哈欠,并伸手从妆台上抓了只翠色玉镯给自己套上。
阳光透过窗缝打在了镯子上,折射的光分外耀眼。
这是去年万寿节时,大燕使者送来的贺礼之一。当时李成巍让张公公送过来时,李长安看着镯色翠亮别致,一眼便相中了。
“给侧妃的礼物备好了么?”抚摸着镯子,李长安似是想到了什么,于是开口这般问道。
“如月姐姐已经着人备好了,奴婢听疏影说准备的是一只紫罗兰玉镯。”雪倩这般回话。
她一边说话掀开珠帘走了进来,轻步走到梳妆台前,之后跪坐在李长安身侧,从妆台上的藕色匣子里拿出护手凝露给李长安抹上。
正在梳发的瑶花闻言顿了下手说道:“主子,只是一个镯子的话……这礼是否薄了些?毕竟如今东宫里头,潘侧妃是最受宠的。”
疏影这会儿正端着栗子糕走进来,闻言插嘴道:“奴婢倒是觉得挺好,潘侧妃再受宠也不过是个侧妃,我们主子愿意出席她的生辰宴会,已经算是给她脸面了。”
李长安转着手上的镯子:“虽不至于如疏影所言那般张狂,不过一只镯子也够了。潘云巧受宠归受宠,但我们怎么送也不能越过了太子妃。”
是的,今日乃是东宫侧妃潘云巧的生辰。数日前潘云巧便给李长安下了帖子,邀请她于今日赴宴东宫花园,为潘云巧庆生。
侧妃虽然叫着好听,但放在寻常人家也就是姨娘罢了;不过姨娘大张旗鼓办生辰,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越国虽然尚文,但并不算刻板,对继室偏房也相对宽容,更何况如今这太子侧妃还是出自丞相府,又得了太子李恒盛宠,那自是人人巴结的对象。
当然了,这些巴结的人里,并不包括李长安。
“主子这般说,奴婢就想不通了,潘侧妃请主子去就是为了给她自己长脸,顺便下太子妃的面子。主子若是觉得不能得罪余家,为何不推了帖子?”
疏影将装着栗子糕的碟子放在一边的矮几上,然后拿了块糕点递到李长安嘴边,后者轻咬了一口后又对着疏影小小的翻了个白眼。
一边问我问题,又一边喂我吃东西,我又没有两张嘴巴。李长安的白眼,非常巧妙的把自己内心的腹诽传给了疏影。
疏影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雪倩刚刚给李长安涂了护手的清露,这会儿正准备起身去净手好端茶水过来,见状便按照自己的理解给疏影解惑:
“推了帖子的话岂不就得罪了潘家?余家的辉煌已经是过往烟云,潘家如今才是圣上身边的红人!”
太子妃余宛秀出自江中余家,余家是书香世家,祖上先后出过好几位大儒,余宛秀的太爷爷余浩更是曾经官拜太师。只不过余老太师晚年顿悟,觉着官海沉浮不如齐家修身养性过逍遥日子,余家这才渐渐淡出朝堂。但是即使余家现今没有嫡系子侄在朝中任官,多多少少的影响力还是有的。
但比之如今风头正盛的潘家,却也是差了不少。
李长安已将糕点咽下,只见她伸了伸懒腰说:“瞧你们说的,本郡主如今需要担心会得罪谁吗?不过是礼数上不能让太子妃下不来台罢了,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她李长安仗着越国最尊贵的势,表面上的确是不需要讨好谁,而关于余家和潘家,李长安也确实都没太看在眼里。
瑶花听到李长安这话后颦眉:“郡主您可莫要真的大意了,太后娘娘和圣上宠爱您是为什么,您心里还是得有个数......这天恒城里的达官显贵,您要多交好才是,万一将来圣上翻脸,也还能有人为您说道两句。”
不同于其他人,瑶花倒是没那么相信李成巍是真的疼爱李长安。而纵然是真的,对于如今在仇人屋檐下过日子,她也一直如鲠在喉。
“瑶花,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下呢。”李长安说出一句不需要得到回答的问话,伴随着叹息。
瑶花还待说什么,却见李长安接过雪倩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接着啪嗒一声盖上了茶杯。清脆的撞击声下,瑶花便明白自己不可多言,也就没再说话。
殿中寂静了下来。
而随着李长安发饰上最后一支朱钗簪上,如月捧着礼盒走了进来。她将盒子打开给李长安过目后,便随雪倩一起扶起了李长安更衣,之后二人随着她出了青荷殿。
“瑶花姐姐何必惹主子不快。”并排看着李长安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疏影这般对瑶花说道。
瑶花叹息:“我又何尝不知道郡主不喜欢束缚,可虽然眼前光景甚好,难保以后也能这么好。”
其实她也很矛盾,一方面担心圣上李成巍的宠爱不过是为了麻痹郡主,一方面却又担心李成巍的纵容让自家郡主忘却仇恨。这两年她不止一次提及圣上所用之心非比寻常,可真要她找出什么端倪来,她又确实找不到。
她也曾试着说服自己,不要再拉着郡主纠缠往事,可乱葬岗的尸横遍野宛若昨日,她实在不能忘怀。
“主子既然无心为过往之事做些什么,瑶花姐姐怎么逼都没用。你这样聪明,怎么就想不透。”疏影叹气。
她跟在李长安身边的日子没有瑶花久,但她比瑶花更清楚,自己的主子虽然瞧着漫不经心,可心里却极有主意。
瑶花不想与疏影争论,便没在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