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十多岁的孩子正是讨猫狗嫌的年纪,寂寞无聊,那是成年人的东西,和我们是根本不沾边儿的,除了上学、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就全用来玩了。小孩子嘛,哪有不爱玩的,而在我们那个年代,又几乎是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玩的。溜溜儿、瓶盖儿、pia叽、杏核儿、弹弓、秸秆枪,无论哪一样,我们都能把它玩个昏天暗地。
我们大院里,和我般般大,能够玩到一起的孩子就有二三十个,玩伴从来都是不缺的。只要是不上学,大院的孩子基本都能做到撂下饭碗就往外面跑。人少的时候,玩些踢毽、跳绳之类的小游戏,等到人多了,大家便在一起打跑球或打接球。虽然那时家家户户多半只能达到吃饱饭的程度,但在大院里却从来没断过孩子们愉快的笑声。
和男生比起来,女生们玩的游戏要少得多,尤其是在户外,三三两两的,踢踢口袋翻翻绳啊,用不到多大的场地,大不了再就是跳跳皮筋,这对她们来说应算是大型活动了。跳皮筋的节奏和步伐都是固定的,旋律也是始终如一:“小皮球,橡胶皮,马莲开花二十一······”
难度在于不断上升的高度,考验的是身体的柔软及灵活程度。这游戏因为有了舞蹈和音乐的元素,再加上女孩子轻巧如燕的身姿,所以也就具有了一定的观赏性。王艳、王英丽、刘颖和徐卫彬都是这方面的能手,皮筋的高度可以从脚脖、腿肚、大腿、腰、肩一直跳到小举、大举。
跳皮筋虽然颇能展示女生的活泼与柔美,但跳的久了,难免有些枯燥,哪像我们打跑球,打接球那样热闹。许是看得心痒了吧,有几次她们也加了进来,于是这几个新人成了我们手中皮球追击的靶标。
不知是女生天生的胆小还是游戏本身的新鲜刺激,她们在每一次的躲跳间都会发出“啊呀”“啊呀”的尖叫声。不管是中弹坏掉还是接球得手,她们表现出来的沮丧和喜悦都比我们男生要夸张得多。有了她们的加入,游戏仿佛也变得更加有趣了。
然而说到最终虽然大院的女孩儿也很多,但男女生在一起玩游戏的时候毕竟是少之又少,我的整个学生时代,性别似乎是始终无法逾越的鸿沟。还别说女生,其实我和我哥在一起玩的时候也不多,四岁的年龄差距对当时的我们来说,似乎也是一条巨大的鸿沟。记忆中,儿时跟我玩的时间最多的还是老春儿和老文儿。
老春儿和老文儿是哥俩,姓梁,年纪只相差一两岁,其实他们名字中间的那个字本来是“晓”,但家里外面都叫他们“老春儿”、“老文儿”。这哥俩模样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老春儿前面说过了,精瘦,小眯缝眼;老文儿则是圆盘脸,双目有神,长相很正点,不足之处是说话声音细高,并且有一点儿囊囊鼻。老春儿和老文儿的身上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有意思的是,除了大哥叫小(晓)东,其余三个的小名都加了这个“老”:老义、老春儿、老文儿,好像是没什么道理,反正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叫。
我的印象里他们家只有他父亲一人上班,所以条件也不是太好。他们的父亲外号叫“梁麻子”,大个,驼背,爱喝酒,一看便知是和“温文尔雅”不沾边儿的人,而他们的母亲个子不高却很亲切随和。她好像也很喜欢我,有时我去她家正巧赶上她做吃的,她便会让我先吃。当然那会儿无论谁家平时也不会做什么好吃的,但是就是一样的苞米面大饼子,只因为她在里面放了土豆丝,我便觉得她做的要比我家的好吃。
可以这样说,老春儿、老文儿在我们这些常在一起玩的小伙伴里面,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的,常常扮演着“司令”的角色。这可不单单是因为他们的年龄比我们大上一两岁,各项能力也是要有的。譬如谁跑的快;谁的弹弓打的准;以及潜水的时候,谁能憋的久;甚至谁尿尿尿的高尿的远!成绩出色的自然便成了大家的首领。这个人享有着我们玩什么、到哪里玩的决定权。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有一天两兄弟竟然反目了,而且摆明的是一副要火拼的架势。这可难坏了下边儿这些兄弟,因为开仗之前,我们是需要站队的。很多人都和我一样面面相觑,但也有几个孩子在第一时间便做出了抉择,甚至还在一边准备好了石头子儿和铅笔刀。更让人不能理解的是二宝他们两兄弟分别站到了两个阵营。
大战似乎一触即发,说实话,那一刻我是即为难又有点儿害怕,我实在没有足够的智慧来应对这样的场面。就在老春儿和老文儿马上要问到我的时候,这时,哥意外地出现了,他隔着马路敞开嗓子喊我回家吃饭,你也许能够想象得到当我听到哥的呼喊之后跑得有多么快!在我跑进胡同之前,回头偷望了一眼,发现自己身后又多了好些急着回家吃饭的孩子。
至于那场“战斗戏”最终是怎样的收尾我也是不得而知,但我想至少铅笔刀应该是没派上用场,因为第二天我见他们时,大家依然都完好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