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有谁,平湖市所有的黑市放贷,都只能通过群龙公司。”
“嘿嘿……”范子冷冷笑着,心里想道:“又是群龙公司!”
开完榜山镇党委会议后的李维夫,马上又召集镇里各村村长开会,贯彻上级要求加大计划生育工作力度的精神。要求各村严把关,回去和村妇女主任交待好,挑个日子叫全村妇女去查环查孕。
会后,李维夫单独留下了天口村村长李富贵。
“那小子究竟长得什么样,你也未免太差劲了,亏得训练你这么多年!”李维夫一等房间没其他人,开口就骂娘。“你要知道,这颗脑袋是先寄放在你脖子上的,要不是当年我求情,******早就搬家了!”
“是,是,是……大哥。这些年要不是大哥,我怎么能活到今天。”李富贵点头哈腰,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根软中华递给李维夫,双手哆嗦着点上火。“那小子身手太快,我真是挡不了他。长得也是普普通通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那小子******只会偷袭,从来不敢面对面的跟人家干。你输了也是在情理之中,连崔狐狸都被他弄伤了,何况是你。”李维夫嘴里喃喃地骂着,眸子里喷出的是怒火,只是夹杂着一些无奈。“到现在跟那小子朝过相的也就是你们夫妻两个和李东升,找到那小子的任务就交给你们。找到了,你们就是奇功一件,明白吗?”
“是是是,只是不知道要到哪儿找他?”
“从明天开始,你们进城去,我会安排你们住在平湖市里,至于怎么找,会有人教你。”李维夫摸着脑袋,挠了几下。“我在想,******那批货,没准就是让那小子撬去的!”
李维夫去过汪家四兄弟的租屋,只是慢了一步,还得跟那个人办理后事,除掉其他的人。这事对于纵横江湖从未失过手的他来说是个奇耻大辱,他无时不刻不在想找回这个颜面。
现场曾经遗留过的烟头和淡淡的烟草味,与在李富贵家的气味基本吻合,还有那身手,以及李维夫长期养成的一种特有感觉,让他脑子里原本模糊的影像渐渐清晰。
李维夫猛然出拳,房间的柱子一阵颤动,钢筋水泥浇筑的柱体上立刻凹陷进去。“我会找到你的,小子!”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范子坐在宽敞明亮的总经理室里,有些恼火地看着案头上层叠的材料。对付这些文件资料,他觉得比拿起枪来杀人,似乎要困难得多。他在心里想,是不是该找个助手呢,眼前好像有一位,但是她也有自己的事业,在她的领域里,她出类拔萃。
“叮铃铃”的电话声,是内部电话在响。
“什么事情?”范子最近被这些内部事务搞得有些头大。
“范总,外线找您,她说是您嫂子。”
红裳?范子的脑子里浮现了红裳幽怨的眼神,想像得出,她所遭受的煎熬。现在徐家二老都因为大徐的生死未卜生病,红裳既要照顾老的,也要照顾小的。
“接过来吧。”范子明白,没有急事红裳不会主动找他的。
“范子,是你吗?”红裳的声音有些憔悴,有些失落。
“是呀,姐。有急事?”
“爸爸在医院,非要见你。”
“我马上过去。”
徐伯要见面,肯定是非常要紧的事。老人家倔强固执,平常遇到事,连儿子都不说,自己能解决的自己解决,解决不了,就闷在心里,不与人说。
范子开着公司的配车,一辆奥迪A6,配置近乎完美。他对于车辆倒不是很在乎,不过有好车行动起来也方便快捷。车子很快驶过东二环路,往中山公园边的一条街拐过,要是从九龙大道走,肯定又碰上堵车。然后,范子又逆向行驶大约五十米,进入向阳医院的停车场。
徐伯住在二号楼的普通病房,范子原本想花点钱让他们二老住得高级点,可是老人怕花钱,就是不让。范子知道他们的性格,也不敢强求,就包了一间,让他们老俩口住在一块。
只不过十几天没见,范子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直都很康健的徐伯竟然老成这个样子,整个脸都垮下来,皮肤骤然松弛,更要紧的是精神不复往日的矍铄,颓丧之至。
“徐伯,这是怎么了?”范子心痛地握着他的手,劝慰道:“大徐不会有事的,公安局也在找他。我也会帮着找,你放心。”
“爸不是因为大徐的事,是因为他的镇宅之宝被二叔拐走了。”红裳在旁边说道。
“是那个北宋汝窑刻莲瓣纹碗?徐伯不是一向珍藏着吗,轻易不外泄,连大徐都不知藏在哪里的。”范子有些意外,他曾经听大徐提过这事,当时也没当一回事。
“这不是爸妈这几日身体不太好嘛,我就带他们二老到医院看病,没想到二叔趁机拿走了。”
“二叔知道这东西藏在哪里?”
“前些日子二叔专程跑来看过,说是做梦梦见爸爸打碎了传家宝,特意过来看看。”红裳低声说道。
“拿回来不就好了,自己家里人不要紧的。”
“拿不回来了。”红裳叹了一口气,眼睛望着老泪泗流的徐伯。“二叔拿去送给彭市长,给他儿子买了个顶戴花翎。”
范子沉默良久,望着徐伯,语气坚定道:“徐伯,没事。我替你要回来。”他知道,这个碗可能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老人就这样倒下去。
红裳急了,“你怎么要回来,你可千万别再做傻事!”她太了解范子了,只要他想得到的,是不会考虑后果,也不会讲求用什么手段。
“你放心。我现在有钱,我会找个中间人跟他买。我就不信,这个市长当真是喜欢收藏。他会出手的!”范子安慰她,其实也是说给徐伯听。
果然,徐伯拍了拍范子的手,嚅嗫道:“范子,能这样最好。我欠你的,一定会还你。”
“没事的。徐伯,你等我的信,安心养病要紧。”范子的眼里平静如水,像深潭一般,谁也看不出这水到底有多深。
范子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红裳在无人处就马上问他了:“你当真会花钱去买回那只碗吗?”
“嘻嘻。还是姐了解我。”范子嘻皮笑脸地拉着红裳的手,捏捏她手心里的肉。“你说我会吗?”
“姐就是担心你。别再惹事。”红裳红着脸,担心地看着他。“反正你要做什么,姐也阻挡不了,小心点!”
彭万里作为一市之长,并不住在市委宿舍大楼里,另外住在锦江花园的一套复式房子里。房子挂在他侄子彭国松的名下,实际上彭国松从来没来过这地方,他一直呆在老家做着村官。
走到今天这一步,彭万里从来不曾想过。一个农民的儿子,成为一个拥有八百万人口城市的父母官,拥有着无可估量的财富和炙手可热的权力。实在是让彭万里有些手足无措,迷惘之余,又复得意。
似乎所有执政的官员都有他的这种癖好:权力、金钱和女人。这三样,他似乎都不缺少,甚至有些痴迷,尤其是女人。不过,彭万里伪装得非常好。在平湖市老百姓的眼里,彭万里是个非常亲民的清官,碰上普通百姓的事他必定事必躬亲,不厌其烦,一点儿也没官架子。
彭万里能走到今天,得益于他有一个好妻子,特别是这个妻子有一个好父亲。妻子孔梦婕长得风情万种,十分像民国时期画里的旗袍女子,雍容的风韵里流着潺湲的媚态,嘴下角一道浅浅的笑涡配上那双水粼粼的秋波,整张细致的脸庞就活了。王安忆的《长恨歌》好像就是在描写孔梦婕的,王琦瑶穿上旗袍的样子,估计也是不及彭夫人的风味。
孔梦婕的父亲是前任平湖地委书记,虽是离休退位,但虎老威风在,在平湖政坛仍具不可轻视的份量。老人退下来,喜爱上了收藏,古字画、瓷器、玉石,乃至包括竹木牙雕、印材烟壶。老一辈的喜欢,小一辈的自然迎合乐趣,千方百计地搜罗些古玩字画,哄他老人家开心。徐家老二进贡的北宋汝窑刻莲瓣纹碗到底值多少钱,彭万里也不识得,就算识得,只要老丈人高兴,他也会送的。
范子当夜就摸进了彭万里在锦江花园的房子。这夜,农历上是传统的“白露”,月白风清,其实是夜行者的大忌。可范子还是进去了,没找到那些玩意儿,却听见了孔梦婕幽怨的琴声,倾诉着一种无边无际又无奈的落寞。
他不懂琴,却懂人性,听得出市长夫人内心压抑着的苦楚,看得出她微微蹙着的眉际之间伤感的意绪。他留下了一声叹息,迅速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