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去去吧”紫捡起梳子,飞快地帮唐睿宗抿好头发。
“紫儿,那么,朕去去就来”唐睿宗站来,低下头温柔地看着紫“紫儿别怕,以后没有人敢欺负你的”说完,随德公公出去了。
紫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记得,昨天傍晚,她也这样站在紫缘宫里的铜镜之前,只是,那时,她是一个少女,而今,她已不再是一个少女。她走近铜镜,仔仔细细地审视着自己,唐睿宗说永远会保护她,是吗?她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她是无处可逃的女子,她保护不了自己,更谈何复仇?想到这,她握紧拳头。对,那种东西,那种凌驾于权力之上的东西,一定可以保护她。
可是,她又怎么能够去得到她?权力与她无关,她不过是一个手无寸铁的罪臣之女,随时可以被冠以欲图谋反之名而被杀掉。
空荡荡的屋子,紫的心,也空荡荡地疼起来。
“紫?”李隆基站在紫的身边,轻轻地呼唤着她。
“太子殿下?”紫愕然,他怎么会在这里?
李隆基低下头,看着紫,他看到了她微微发肿的眼睛,犹有泪痕的脸颊,昨晚她是怎么过来的?
“紫,我来送你回去”
“谢谢太子殿下”紫不置可否,她自己能够回去,幽幽地看了那张床一眼,紫提起沉重的脚,准备离开,然而,身体那股撕裂般的疼痛阻止了她,她不由自主地往后倒了下去。
“紫!”李隆基惊呼,他飞快地上前抱住紫倒下来的娇躯“紫,你怎么了?”后者给他一个疲惫的笑容。
“紫没有事,太子殿下放下紫好吗?给宫里的人看见,紫就会没有命了,紫会被冠以狐狸精之名,会被杀掉”
“不会的,我不会让任何人这么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李隆基把嘴唇贴在紫的耳际,轻声说,他把她打横抱起,大踏步走了出去。
紫闭上眼,她有种想狂笑的冲动,一天之内,唐睿宗父子,竟对着同一个人,发着同样的誓!紫才不会感动,更不会相信,她必须自己保护她自己,她不用任何人保护她!
洁白的雪上留着两行深深的脚印,脚印的主人在慢慢地往前走着,而脚印的主人,正是李隆基,或许,每一个抱着自己心爱的女子的男人都会有一个共同的想法——希望脚下的那一条路无限延长,然后,他和她共处的时间会随之无限延长。
“紫小姐?”兰烟着急地,远远看见了李隆基抱着紫朝紫缘宫走来。
好不容易,才等到李隆基走到自己的面前,兰烟简直想把李隆基臭骂一顿才好“紫小姐,你没有事吧?”兰烟摇着紫的肩膀,担忧地问。
紫对着兰烟微微地笑了一下,笑容苦涩而疲惫,让兰烟看了禁不住落泪。
“让开!”李隆基很不客气地推开了兰烟,直直走向紫的闺房。
小鱼跑上去,把被子理好,李隆基才把紫温柔地放在床上,末了,他帮紫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边,并没有离去的意思。
“谢谢太子殿下,紫儿谢谢你”紫心里很希望李隆基立刻走掉,她好有时间整理一下纷乱的思绪。
“紫,发生什么事了?”李隆基低低地问。
一股翻江倒海的感觉又涌上胸口“水,兰烟,给我水!”紫虚弱地叫着。
兰烟揭开茶杯,已经没有水了,昨儿她忘记给紫去井里打水了“小鱼!快点,帮紫小姐去井那边打水!”
“是!兰烟姐姐!”小鱼接过兰烟递过来的瓦罐,急急地去了。
兰烟很痛恨自己,小姐喝水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会忘记。
“紫?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好吗?”李隆基见紫没有回答,再问了一次。
紫摇摇头,道:“没有发生什么事,只是皇上让我伺寝罢了”紫说得轻描淡写,实则她的心里在一千遍一万遍地诅咒着他的皇帝老爹。
李隆基呆了一呆,他想不到,他的父皇居然把紫这样!可是,紫还那么小,父皇于紫,做父女已是绰绰有余,他应该想到,当初葛福顺让他把紫送给父皇,就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仿佛有一千只蚂蚁在啃咬他的心一样,他觉得好对不起紫。
“紫,你休息一会吧,我会再来看你”李隆基站起身,轻轻地走了。
紫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地枯萎。
“紫小姐,这是水,喝罢”小鱼扶起紫,兰烟拿着杯子,轻轻地送到紫的唇边。
紫一口气把杯中的水喝尽,这水真冷啊,她一面颤抖,一面说:“兰烟,再给我一杯”
兰烟立刻又把另一杯水递到紫的唇边。
两杯水下去,紫的心里总算平静一些“兰烟,去烧水好吗?把那一口大锅拿过来,放在浴室里烧,我要洗澡”
小鱼下去了,她很奇怪紫究竟怎么了,但是兰烟知道,她听见紫和李隆基的对话,她猜得没有错,紫小姐被那个狗皇帝糟蹋了。
紫从席子底下抽出了云崖的那一把短剑,拔出剑鞘,仔细端详着锋利的剑锋“兰烟,你说,这一把剑能否结束人的生命”
“回紫小姐,这把短剑可以结束很多人的生命”
“那么,皇上的性命呢?”
“那就要看小姐怎么用这一把剑了”兰烟静静地道。
“如此,兰烟肯为紫把皇上杀了吗?就用这一把剑”
“兰烟自会为紫小姐报仇,不用紫小姐说,兰烟也会去的,一定会”兰烟坚决地看着柔弱无助的紫。
“兰烟!”紫闻言终于哭了出来,她已经有多久没有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了?在兰烟那里,她终于可以得到她渴望已久的温暖。
兰烟看着哭得背过气去的紫,一阵心酸,泪也滑落下来,她想起了她的父亲,还有她的母亲,她整一个兰家,死在了李隆基的刀下。
小鱼带着一个粗使宫女把厨房里的那口最大的锅抬进来,在浴室安顿好,小鱼看着抱在一起哭的紫和兰烟,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上前去劝慰一会,但转而一想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怕越劝越伤心,因此她只呆在浴室里,催促粗使宫女赶快烧水,一边又吩咐其他宫女到园后的那一口井打水。
紫哭得累了,伏在兰烟的肩膀上,竟沉沉入睡。
小鱼见状,才敢上前去,和兰烟两个人轻轻地把紫扶在床上,盖好被子。
兰烟朝小鱼使了一个眼色,叫小鱼出去,小鱼立即站起身,随兰烟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兰烟姐姐,紫小姐怎么了?”小鱼看着脸上带真恨明显泪痕的兰烟,小心翼翼地问。
“还能够怎么样?紫小姐是真的被那个狗皇帝糟蹋了!”兰烟说罢,气得又红了眼圈。
“啊?”小鱼捂住嘴巴“可是紫小姐她,她……”小鱼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会帮紫小姐报仇的!”兰烟咬牙切齿地说。
“报仇?”小鱼目瞪口呆“怎么报?”
“总之,我会报仇的,我不会让紫小姐就这么被唐睿宗糟蹋!”
“可是,可是姐姐,要是被皇上发现了,要杀头的!”
“杀了就杀了!我现在就想去找我的爹娘,但是就算我要死,也要找唐睿宗或者李隆基垫底,不然,我死不瞑目!”
小鱼吓得把拳头塞进嘴里,咬得发疼。
“小鱼,记住,若是哪一天我兰烟死了,你一定要继续好好活着,照顾紫小姐!懂吗?”兰烟定定地看着小鱼,她希望得到小鱼肯定的答案。
“好!我答应兰烟姐姐!再说紫小姐救过小鱼,小鱼会照顾她的,即便小鱼会因此而死去,小鱼也会照顾紫小姐的”小鱼很认真地点头。
兰烟看着小鱼,笑了,小鱼毕竟年少,有很多事情,她不会懂“嗯,我相信你做得到的,小鱼,你现在快点去看看水热了没有,如果紫小姐醒了,立刻出来叫我”
“是,兰烟姐姐,那么你呢,这么大冷天,兰烟姐姐不回屋里去吗?”
“不,我想在这里透透气”
“那小鱼先进去了”小鱼说完,转身进去了。
兰烟走到了秋千边,寂然地站着。
“兰烟?”有人低低地叫了一声,仿佛是确认自己有没有叫错一样。
兰烟猛地转过头,发现一个男子就站在自己的身后,这个男子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长身玉立于白雪中,兰烟一下子,竟有些沉迷,突然,她发觉眼前的男子,却是紫生日那天的宴会上弹古筝的那位男子。
“在下叫做无忧,你是兰烟小姐吗?”直觉上,无忧觉得她就是兰烟。
兰烟点点头。
“你们家小姐好吗?”无忧被云崖逼着,一大早就进宫了,拜见太子之后,他偷偷地过来了。
兰烟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他是谁呢?她倒十分欣赏眼前的男子,他身上自然流露出一种贵族男子独特的优雅气质,跟紫小姐是挺相配的。
察觉到兰烟眼中的疑问,无忧微笑着说:“我是朝中一等侍卫无尘之子无忧,此次来访,是代一个朋友来问候你们紫小姐”
兰烟退后一步,小声说:“我们小姐怎么会好呢?她一点都不好,她快要死了”
闻言,无忧呆在原地,她说什么,紫快要死了?
“你说什么?紫快要死了?不可能!”无忧一把抓住兰烟的手,急急地说:“快带我去见你们紫小姐!”
兰烟挣脱无忧的手,无奈地说:“如果你真的关心紫小姐,那么,快想尽办法,带她离开吧!最好逃到一个狗皇帝找不到的地方!”
无忧盯着兰烟,一字一字道:“快带我去看你们紫小姐”
“不,我不会带你去见她,紫缘宫里有很多其他妃子派来的眼线,你会害死紫小姐的”兰烟摇摇头。
“真的不能吗?”无忧很失望,与此同时,他想起了云崖,云崖一定比他更加失望。
“对不起,无忧公子,奴婢实在抱歉”
两人僵了一会,这时,小鱼跑出来,大声喊道:“兰烟姐姐!紫小姐醒了!”
“好!我这就来了!”兰烟转身急急离开。
无忧拽住兰烟:“帮我告诉你们紫小姐,就说有一个叫做云崖的人找过她,并且永远等她”
兰烟点点头,匆匆走了。
无忧站在原地,有些失落,他想,或许该去找云崖了,云崖在等着他归去呢。
紫坐起身,把脚伸出来,勉强穿上鞋子,她想下床喝水。
“哎!紫小姐!躺着别动!兰烟来了!”兰烟跑过去,扶住紫。
“没有关系,我自己来也行”紫疲惫地说。
“怎么可以?紫小姐身体虚弱着呢,就让兰烟为小姐多做一点罢”
小鱼端过来一杯水,让兰烟拿着,然后转身去准备热水了,不多一会,她走出来,轻轻地说:“紫小姐,水好了”
紫点点头,她想洗去那个臭男人的味道,但是她知道,无论怎么洗,已经改变不了肮脏的事实“兰烟,扶我进去吧”
兰烟俯下身,扶起紫,慢慢地往浴室里移去,紫的虚弱让兰烟难过,她示意小鱼过来帮一把。
浴室,水汽氤氲,腾开来的水汽把紫的眼睛蒙住。
紫把身上的衣服用力扯开,她想把这一件衣服撕碎,只是,她没有力气“兰烟,把这一件衣服拿出去烧了,立刻,马上去!”
兰烟只好把衣服拿出去投进火盆里,用最好的丝绸做的衣服瞬间化作灰烬。
紫闭了闭眼,让小鱼把自己扶进大大的木桶里,水立刻温柔地拥住疲惫不堪的紫,紫低下头,凝视着干净的水,她很想问问这些水,她肮脏的身体会不会玷污了它们?
几个粗使宫女走过来,问紫她们能否离开了。
紫睁开眼睛,一字一字地告诉她们:“你们就留在这里,给我烧水,等我说你们可以走的时候才可以走”说完后,紫又闭上了眼睛。
那些宫女讶异地看着紫,平日紫从未如此苛刻地这样对她们,这使得她们很害怕,因此,没有一个人敢做声。
温暖的水,干净的水,昨日,是她十五及筚之日,唐睿宗让人给她洗澡,今时,她也在洗澡,只是,昨日和今日,恍若隔世,紫抚摸着自己的皮肤,皮肤因为泡了太久水的缘故,开始微微起皱。
兰烟和小鱼在外面,小鱼几乎哭了出来“兰烟姐姐,你说,紫小姐洗澡会洗到什么时候?”
兰烟摇摇头,眼神迷茫而纠结“我不知道”
“真担心紫小姐!”小鱼跌坐在台阶上。
突然,一个小太监尖利地在喊:“皇上驾到!”
兰烟猛一抬头,眼睛出现了一抹决绝的杀机,但很快又被她小心地掩住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小鱼和兰烟不得不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喊道。
“平身!”唐睿宗皱着眉头问:“你们紫小姐呢?”
“回皇上,紫小姐在沐浴”小鱼不敢看皇上,低着头回答。
“前面带路,朕要亲自去看看朕的紫儿怎么了”唐睿宗听闻紫在沐浴,不禁心驰神往起来,美人出浴将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娇羞啊,他自是不能够错过的。
“可是,可是皇上,紫小姐说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她”兰烟静静地说,她恨透了这个狗皇帝,她不希望他去打扰紫。
“怎么?难道朕的紫儿会躲着朕不成?”唐睿宗志得意满地说“德公公,让这两个丫头带路,朕要去看看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