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者惊呆了,看者那幅生动的写意的布画,若非亲眼所见,难以相信这是画者用足画出来的春行图,高高的山脉,一条长长的流向不知何处的小河,还有重重叠叠的麦田,中间点缀了几个游人,在柔软的柳枝下嬉戏踏青。
紫也呆住了,她第一次见这一种舞蹈。
琴声未停,兰烟的舞未停,足尖再次点了一下盆中的墨,随音乐,看似随意地在白布点染着。
“好!好!朕算是大开眼界了!紫儿,朕还从来不知道你的紫缘宫里有这等出色的宫女啊!”唐睿宗禁不住赞道。
“谢皇上!”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兰烟的手紧紧握着两把尖利的刀,她看好了,李隆基和唐睿宗就在不远处,她的东南方向。
足尖点地,一株墨色的兰花盛开在白布上,她想把这最后的一幅画送给紫。如果紫能够能够收的到的话,长长的袖子用力地挥了一挥,两道白光飞了出去,一道飞向唐睿宗,一道飞向李隆基。
所有的人还反应不过来是什么回事,白光已经逼近皇上和太子,而且直指心脏。
“保护皇上和太子!”不知道谁叫了一声,但是,已经晚了,刀已经稳稳地扎在了两个人的身上,这两个人倒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这是两个宫女,情急之下,唐睿宗拉了两个宫女过来,为自己和儿子分别挡了一刀。
兰烟狠狠地骂了一声,用力挥了挥袖子,两把锋利的刀子又飞了出来。
“保护皇上!”近卫军团团围过来,有的去活抓兰烟,有的围在皇上和太子的身边。
紫在人圈的最外层,她想冲进去,抱着兰烟,就算死在一块,也不后悔,但是云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想把她拖上马去。
“崖,我不走”紫用力地挣扎着。
“走,你必须走,如此,我们才不会辜负兰烟,你想让兰烟白白牺牲吗?”云崖急急地道。
“不,我绝对不走”紫坚决地摇头。
“紫小姐,你快点走吧!”无忧不知何时站在了紫的身边“不然,兰烟姑娘真的白白死了”
“我绝不会走!”紫说完,转身想走进人群。
“不!你必须走!”云崖跳下马,把紫拉进怀里“紫,跟我走吧,再也不回来了,我们走得远远的”
“不,崖,你知道吗?兰烟是我最亲的人了,就算死,我也要陪着她”紫哭得泣不成声。
云崖只好放开紫,紫立刻奔到人群的最前方,呆呆地看着兰烟。
兰烟此时已经被近卫军用绳子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但是,她的头仍然高高地昂着,目光超越了所有人,看到紫的时候,兰烟的眼中的哀伤和责问立刻揉在了一起,紫怎么可以辜负她?
四目交接,有说不完道不尽的话在其中,紫忍住泪水,但是心里早已哭得滂沱。
“好个大胆宫女!竟敢行刺皇上和太子!带回去,行刑!”德公公尖利的声音几乎刺破了紫的耳膜。
“父皇,没有事罢?”李隆基推开脚下为自己挡刀的宫女,关切地问唐睿宗“若非父皇,孩儿只怕魂归西天了”
“唔,立马传令下去,即刻起驾回宫!”唐睿宗不动声色地说完,在宫女的簇拥下上了马车了“德公公,着人把朕的爱妃扶上另外一架马车去”
“是!皇上!”德公公领命去了。
兰烟被捆着,绑在紫所乘的那一架马车上,山路崎岖,兰烟被马车拖着,踉踉跄跄地走着,紫趴在马车上,泪流满面地看着浑身是血的兰烟,她好想好想跳下马车去扶兰烟,可是她的身体被唐睿宗派过来的宫女紧紧地按着。
紫用眼睛问兰烟,兰烟,你怪我不听你的话吗?
可是后者低着头,不看她。
紫的心一阵揪痛,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右仆射张氏小心翼翼地说:“皇上,这小小的宫女忒大胆,臣看,她何来那么大的胆子,应该是受主子的唆使无疑,而这宫女的主子,即是当日的韦门之后韦紫,明眼人一看便知,乃是她教唆宫女刺杀皇上也”
唐睿宗坐在龙椅上,一脸严肃,闻言,不禁皱眉“只是这韦紫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她如何教唆得了宫女刺杀朕?”
“皇上有所不知啊,这宫女非普通宫女,此宫女姓兰名烟,乃唐中宗时之臣兰凌之女,兰凌因与韦氏一党狼狈为奸,被英明的太子殿下诛杀了,想必这宫女与韦氏遗孤韦紫一拍即合,早就串通好谋杀皇上您了!”右仆射张氏分析得头头是道。
“如此,按张爱卿说来,不无道理啊!”唐睿宗斟酌着“那么,张爱卿以为,要怎么样处置她们?”
张氏低头想了好一阵功夫才道:“当初韦氏一党的余孽虽表面上是说消除干净了,但臣以为,暗中仍然有许多和皇上您作对的人存在,所以,臣以为,要严惩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女子,这不但可以灭掉伤害皇上的凶手,而且可以吓一吓躲在暗中与皇上作对的逆臣,这,不失为一箭双雕的好办法啊!皇上,这只是臣的浅薄之见,皇上一定会有比臣更好的办法处置这一件事情”
“张爱卿言下之意,就是杀了她们?”唐睿宗想了想道。
“不但要杀,臣以为,应该处以极刑”
“极刑?”
“对,不然,起不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右仆射张氏恭恭敬敬地说。
唐睿宗站起来,来回踱步,对紫也以极刑处置吗?难道真的是紫唆使宫女来害朕的吗?只是,紫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她那么柔弱,怎么会下得了这么狠的决心呢?他不相信是她唆使的。
“好,张爱卿,你且退下,让朕考虑考虑”唐睿宗挥手让张氏离开。
张氏轻轻地退了下去,偌大的大殿,只剩唐睿宗一个人站在那儿,他背着手,仰天长长叹了一口气,自顾自道:“唉,朕的紫儿,你给朕出了一个难题了!”
紫缘宫,紫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眼光坚定地看着李隆基。
“紫,不会有事的”李隆基不知道怎么安慰紫。
“没事?”紫冷笑着“紫缘宫所有的宫女和太监被关进宗人府是怎么一回事?”
李隆基一时语塞。
“我早已听说,右仆射已经准备以极刑处置我们,而我,则是主谋,当以极刑处置我了”
“那只是传闻,我不相信是你做的,我已经奏明父皇,不会对你施极刑”
“我就是主谋”紫斩钉截铁地说。
“不,你不是”李隆基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是紫唆使她的贴身宫女来谋杀自己的。
“现在宗人府把紫缘宫的太监和宫女关起来,无非是为了审问谁是幕后主使罢了,那把我抓去吧,不用查了”
“紫?”李隆基心疼地看着眼前的紫。
紫转过身,看着一群拿着绳子的太监,唇弯起一个奇怪的弧度,紫走到他们身边,冷冷地说:“把我绑起来,送我到宗人府去”
“紫妃娘娘,这?”太监们连忙跪下来。
“放肆!敢不听本宫的话?”
“是!娘娘!奴才们得罪娘娘了!”一群太监只好把紫捆起来。
“紫!”李隆基无奈地喊着,父皇说,若不审问紫,那么,难平天下之百姓和朝中大臣心中的怨愤。
紫没有回答,低下头看着手中粗粗的绳子,闭上眼,该面对什么就面对什么吧,她不怕。
几个小太监对她客客气气的,不敢推推搡搡,一路上,紫不停地受到蔑视的注目礼,若论斤来计算,这些注目礼只怕是几只大船儿也装不下的。
“站住!”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几个小太监只好停了下来。
一个长得异常美丽的红衣女子款步走上来,笑容迷人而邪魅“怎么样,紫妃娘娘,被绳子绑成粽子的味道如何?”
韦紫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女子,不禁笑了起来,她对自己说,看看吧,韦紫,纵使你无意去与那些女子为敌,那些女子也会与你无敌。
“缘何不回答本宫?”红衣女子扬手给了紫一巴掌“本宫告诉你,别以为皇上封你为紫妃很了不起,本宫一样有能耐把你拖下来”
紫笑笑,这女子也太不识时务了罢,如果她真有能耐,就不是亲自来侮辱自己,她若有能耐,定是指使别的宫女跟自己过不去便好了。
“把她绑得再紧一些!”红衣女子吩咐几个太监。
“这?瑜妃娘娘?”小太监为难地说“要是皇上怪罪下来,奴才们怎么办?”
“这个不用担心,本宫自会有说法”瑜妃志得意满地饶紫走了一圈“怎么,没有听到本宫的话吗?立刻把绳子绑稳一点!”
“是!娘娘!”小太监只好把绳子抽得更加紧。
紫疼得大汗淋漓,但她终究忍着没有呻吟。
“走!在本宫眼前消失!”瑜妃甜甜地笑着,这甜甜的笑任谁也看不出背后的阴险和狠毒,这张脸怎么看就怎么招人喜欢。
紫依旧挺直背脊尊严地走着,她想起了兰烟的话,至少,在外人看起来,自己必须是高傲的,是不可击倒的。
牢房的门被打开,紫被一双粗鲁的手推进去,门立刻又被关上,并且一下子扭上了锁,牢房立刻漆黑一片,紫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只好站在原地。
“小姐,小姐是你吗?”小鱼惊喜地趴在用来间隔单间牢房的圆木上。
“小鱼?”紫逐渐适应了黑暗,看见了小鱼,还有紫缘宫所有的宫女“兰烟呢?兰烟在哪?”紫没有看见兰烟,急急地问道。
“紫小姐,小鱼也没有看见兰烟姐姐”小鱼哀伤地哭着“兰烟姐姐一定被杀掉了,一定是”
“小鱼,不准哭,兰烟肯定没有被杀掉”紫不让小鱼哭。
“那小姐说兰烟姐姐去了哪里呢?”小鱼只好擦干眼泪。
“我也不知道”紫低下头“记住,我才是刺杀皇上和太子殿下的主谋,你们一定要记住这一点,唯有这样,兰烟才不会死去”
“可是,小姐,这样你会被杀死的!再说,小姐怎么会是主谋呢?”小鱼不愿意相信紫是主谋,但她又不相信兰烟是主谋。
“是的,我就是主谋,记住,在任何人面前,你必须要这样说”紫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幽地发着令人觉得哀伤的光。
“好,小鱼记住了”小鱼抽抽搭搭地回答。
“你们,都记住了吗?”紫缓缓道。
“娘娘,我们都记住了”紫缘宫里的宫女们连忙道。
紫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她想好好静下来,想想下一步应该怎么走,紫缘宫数十条性命,千万别全都死掉就好,她自己一个人死掉就好了。只是,死?这样死了,又将会如何?
门被打开了,黑暗的天牢出现了一片少见的光亮。
几个狱卒打扮的人开了锁,闪进来,狱中的人被惊醒,连忙爬起,口中大喊冤枉。
紫往角落靠近了一点,她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觉了,脸色苍白,四肢麻木。
狱卒走到紫的身边,迅速开了锁,大声道:“韦紫,出去罢!宗人府准备审你了!”
紫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狱卒架着走了。
小鱼急忙站起来,喊:“紫小姐!”
紫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被狱卒架着走出门口了,门外,是一片明媚的阳光,各种花争奇斗艳,紫还听见鸟的叫声,她曾经也是一只鸟,尽管那一只不被人关注的鸟,浑浑噩噩地想着,脚下却停了。
“跪下!”有人朝她喊。
紫只好跪下,她浑身都没有力气,无法承受两个狱卒朝她施加的压力。
“本官今日亲自审问你,韦紫,你可知罪?我”宗人府赵氏坐得高高的,俯视着这个憔悴不堪的女子,一边朝旁边站着的狱卒小声问道:“是这个女子吗?没有抓错人吧?传说这个紫妃美得倾人国的,怎么今日一见却是这等难看?你们敢糊弄本官?”
狱卒急忙道:“不是!这女子不过几日没有洗脸罢了,自是没有抓错的!”
赵氏拍了拍惊堂木,大声道:“大胆,你可是韦紫?”
“我是韦紫”紫有气无力地说。
“那还不快点认罪?”赵氏故作严肃地说。
“本宫何罪之有?”紫突然清醒过来。
“大胆!你谋杀皇上还太子殿下,这难道不是死罪吗?”赵氏挥手“把宫婢兰烟押上来!”
几个狱卒立刻就把兰烟押上来了,紫侧过头,看见了浑身血迹斑斑的兰烟,而兰烟也正好与她对视,四目相对,竟都蒙上一层雾气。
“小姐!”兰烟的泪顷刻滚落腮边“你怎么不听兰烟的话?”
紫无语,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住口!公堂之内,肃静!”赵氏又大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本官要审问你了,兰烟,你可知罪?”
“回大人,婢女兰烟知罪,是婢女一人独自去刺杀皇上和殿下,整个过程都是婢女一人策划的,完全不关任何人的事,更与紫妃娘娘无关。请大人明察,实乃婢女之罪!”兰烟一脸平静地说完。
“不,大人,是本宫指使兰烟去刺杀皇上和殿下的,一点都不关兰烟的事,紫缘宫所有的人也是无辜的”紫斩钉截铁地说。
兰烟闻言,侧过头去看着紫,眼里盛满了泪水,紫怎么可以这样?她不可以站出来的,一股暖流淌过心头,紫这样对自己,何尝不是一种人间至高的友谊?
“大胆!本官有允许你们说话吗?住嘴!本官自是知道谁有罪,用得着你们乱认吗?岂不是坏了本官素来明察秋毫的名声?”赵氏狠狠地拍了一下惊堂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