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人”兰烟和紫只好不再说话。
“现本官宣你们的罪”赵氏拿好一张纸,准备给旁边站着的狱卒念,此时却闯进来一个小太监,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跪倒在赵氏的面前,说道:“赵大人,这是皇上给你的密旨”
赵氏连忙跑下来,恭恭敬敬地接过密旨,转而进内室去了。
兰烟小声说:“紫小姐,你怎么不走呢,如今?”
“兰烟,我不能走”
“你应该走的,兰烟冒那么大的险,就是想让紫小姐成功走掉,但是,紫小姐竟辜负兰烟的好意了”
“可是,兰烟,我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抓,而我自己却溜之大吉呢?”
“紫小姐何必顾虑那么多,兰烟是真心愿为紫小姐做这些的”
“兰烟,我若走了,我这里,会一辈子痛着,直到我死,也不会停下来”紫指着自己的胸口。
兰烟无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赵氏从内室走了出来,爬上高高的座椅上坐定“好,根据皇上的旨意,本官现在宣你们的罪”
“兰烟,你乃罪臣兰凌之女,对皇上和太子殿下早心怀不轨之心。你以献舞为幌子,意在刺杀皇上和太子殿下。虽然你的阴谋未得逞,但所犯之罪乃是天地不能容你。经本朝大臣商议,兰烟,赐你极刑,听罪否?”
兰烟的脸依旧很平静,尽管她很清楚什么叫做极刑。
而紫的脸早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知道什么叫做极刑,她想不到,李隆基和唐睿宗竟会对一个小小的宫女处以极刑。
“韦紫!你虽不是主谋,但你们是主仆,平日肯定是互相照应,你事先必定知道兰烟的阴谋,你却知而不告!皇上有旨,将你迁入宣德宫,封号依旧,韦紫,听到了吗?”赵氏大声喊道。
“回大人,本宫知道了”紫的心抽痛起来,不是为自己,是为兰烟,若是她能够和兰烟一起死,那比活着更好。
“好,现在把这两人分别关进天牢里,明日午时候斩!”赵氏拍了一下惊堂木。
两个狱卒跑过来,分别把兰烟和紫押走了。
“走快点!别以为你还是那个得势的紫妃娘娘!你现在是被打入冷宫了!”押着紫的狱卒与之前的行为对比,大大改变了。
紫没有说什么,她死都不怕,冷宫,又算得了什么?拖着沉重的脚步,紫走到牢房的最深处,跌坐在地。
长安东城外,阴雨纷纷,云崖和无忧坐在河心的一艘木船上。
“无忧,你说,紫?”云崖觉得自己实在很窝囊,紫在宫里受苦受难,而他,竟至能够与挚友在这里泛舟饮酒。
“兰烟肯定会死了,紫,应该不会”无忧摇摇头“不过紫的封号或许会被削去,而她,也许会被打入冷宫”
“冷宫?”云崖费解地问。
“意思是说,紫有可能永远见不到皇上,将受到最差的对待,或许,就这样终此一生”无忧缓缓地说。他有些无奈,他原不想把这些那么坏的结果告诉云崖,但是,若他不告诉他,他一点都不懂。
“那么,我将怎么样去救离紫?”
无忧语塞,这个问题,云崖问了他很多遍,可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救紫,该怎么去救呢?仰头,又是雨。
紫不得不佩服此次搬迁之快,唐睿宗下令当日就把原来紫缘宫的东西全都搬进了宣德宫,按原来的样子给她布置,只是,原来的宫女太监都被杀头了,新来的几个宫女并没有给她好脸色看。
环视这些年久失修的宫殿,紫的心并无多大的埋怨,她担心的是兰烟,明日,她将被处以极刑,就是把手足的肉全部削掉,受刑者一点一点地死去,想到这,紫感觉四肢极痛,仿佛是被削的是她。
狱卒解开绑着紫的绳子,道:“娘娘,你可以自由了”
紫冷笑“自由?”什么时候,她有过自由?
狱卒走了,偌大的园子,空空的,大门的朱漆,早已剥落,四周草木疯长,满目凄凉。
“韦紫?”不知道是谁唤了一声。
紫转过头一看,竟是瑜妃“是你?”
“当然是本宫”瑜妃噔噔地走过来“怎么样,还舒适吧?”说完不无得意地绕着紫走了一圈,她惊奇于为何眼前的你女子竟然一脸平静。
“还好”紫淡然答道。
“还好?”瑜妃反问。
“那依瑜妃的意思,本宫应该怎么样?”紫冷冷地问。
“哈哈哈哈,也是”瑜妃猛地逼近紫“本宫以为,你会哭着去求皇上,毕竟,你是皇上最宠的嘛!你去求皇上,说不定皇上会大发慈悲呢!”
“不必了”紫回答“请瑜妃自回罢,我这儿没有好茶招待你”
“你赶本宫走?”瑜妃生气地问。
“天色不晚,本宫是恭请瑜妃回去休息,并非有逐客之意也”
“好!咱们走着瞧!”瑜妃挥挥袖子,生气地走了。
一抹笑意不由浮上紫的唇际,她想,这个瑜妃想必是暴发户大臣之女,不然,她怎么不谙后宫战术?
紫转身走进自己的屋里,漆黑一片,与天牢的漆黑相比,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来人,掌灯”
“紫妃娘娘,没有灯油了”一个小太监应声上前。
紫只好走出来,外头比屋内亮多了,紫沿着长满青苔的台阶,一步一步地走着,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在这里直到老死吗?
“韦紫?”被削去封号的柳妃讶异地叫了一声。
紫抬起头,看见穿着粗布衣裳,脸上不施粉黛的柳妃。
“哈哈哈,想不到呢,你竟在这里!”柳琦大笑着“你不是皇上最宠的罪臣之女吗?怎么,今日也沦落到这里了?”
紫的指甲刺进肉里,怎么会一天连续遇到与自己过不去的人呢?她不想见到她们“本宫愿意到这里,并非沦落到这里”
后者又是一阵大笑“反正你已经到这里了,怎么说还不是一样”柳琦走到紫的面前,得意地微笑着“来到这里,你可别期望着皇上或者太子殿下再看你一眼了!”
紫无语。
柳琦似乎很不满意紫这样,她想,至少,紫也得与自己吵上一架才好“韦紫,你过来”柳琦拉着韦紫的手,快步走向她住的屋子。
“你应该把这些东西送给管事的太监,不然,他连饭都不送过来”柳琦指着原先从紫缘宫搬过来的东西道“这里可是冷宫,不是你那紫缘宫,没有哪个宫女太监会照顾你”
“谢谢”紫有点不相信曾经趾高气扬的柳妃,今日却对自己伸出援助之手。
“不客气,反正身居冷宫已经是永无出头之日了,我何不坦然地过日子呢?”柳琦的脸上倒也自自然然的,全无落难者应有的悲戚样。
“这偌大的冷宫,肯定关着不少失宠的妃子罢?或许,能够有你这样的想法的女子,没有几个”
“或许罢”柳琦顿了一顿“听闻你的贴身宫女兰烟刺杀皇上和太子殿下了”
“是的,她是一个果敢的女子”
“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一个一般的女子”柳琦笑着说“若果此次刺杀成功,那么,你已经不再这里了罢?”
“你怎知她为了救我出去?”
“明眼人便知道,谁喜欢在后宫里搏杀?这后宫,岂是柔弱女子能够抢得一席之地的?”
“你所言对极”紫以前没有发现,眼前的柳琦竟然也是一个颇有见识的女子“只是,兰烟明天就要受刑了”
“极刑?”
“是的”
“时候不早了,休息罢”柳琦准备离开“如果你愿意,请到我屋里住一晚罢,这儿没有灯油”
紫没有回答,对于柳琦的援助之手,她始终犹疑着。
“不用怀疑,走罢”柳琦笑着说“我把你关在柳宫五天,你让我失去了柳妃的封号并且被关进冷宫,这可以互相勾销了”
紫笑笑,只好随柳琦去了。
次日,长安西城门,蜂拥而至的人们都想一睹刺客的摸样,看看这个刺客是不是长得三头六臂,居然连着刺杀皇上和太子殿下,然而,当囚车经过潮水般的人群时,人们惊呆了,这个刺客,竟是一个女子,而且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无忧和云崖站在人群中,被人群挤得几近站不稳。
“无忧,这是一个奇女子”云崖低声说“倘若我坚持把紫拉走,那么,这个女子死得不会那么遗憾,是我,我让她失望了”
“不见得,当时那么多人,想你也未必走得了”无忧拍着云崖的肩膀,安慰道。
云崖苦笑了一下,他知道无忧是安慰他的。
囚车经过他们眼前,他们近距离地看到了兰烟,粗旧的囚服掩盖不了兰烟的美,她的头发飞扬在风里,眼眸流转,她仿佛也看到了人群中的无忧和云崖。
“她是否看得见我们?”云崖问。
“看到又如何?只怕平添伤心罢了”无忧很为兰烟惋惜,她是一个奇女子,她的舞蹈,真可谓独步天下。
宗人府赵氏登上了高高的临时搭起来的高台,居高临下地看着囚车里的兰烟,行刑人在整理着刀,各种各样的刀陈列在他摊开的麻袋上。
“要行刑了吗?”云崖问无忧。
“差不多午时了”
“我们走了,好吗?”云崖想离开。
“不,我们就在这里,送送兰烟小姐罢”无忧坚决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午时到了,行刑人把插在兰烟背上的草签拔出来,然后从地上拿了尖尖的刀,开始行刑。
兰烟的表情依然平静,她就要到父母那儿了,只是,那个狗皇帝不让她痛快地死去,让她慢慢的,一点一点地死去。尖利的刀把自己的皮肤划开,兰烟看着自己的肉被削去了一大块,她痛得晕了过去,她想,她是不是就这样死了?
行刑人没有因为兰烟晕下去而停止行刑,依然持续着,极刑,就是把手足的肉全部削去,然后受刑者血流尽而死。
远在冷宫的紫,此时正跪在地上,她感觉浑身都疼,她知道,彼时,兰烟已经受刑了,她忽然感觉好冷好冷,兰烟去了,她的心也再无所依傍。
“殿下?”小叶子小心翼翼地唤着李隆基。
“何事?”李隆基从一大堆奏折中抬起头,父皇已经逐渐把一些事物交给他处理了,权力也渐渐转移到他手上。
“这是从紫缘宫搜出来的东西,奴才不敢给任何人发现,只送到殿下您这里来了”小叶子双手托着一把精致的短剑,恭恭敬敬地奉给了李隆基。
李隆基接过短剑,反复端详着,剑柄处刻着一个细微的字:崖,不仔细看,这个字肯定难以看到,这是谁的剑呢?他拿着剑,仔细地想着“小叶子,你这把剑是从哪里搜到的?”
“回殿下,是紫缘宫”小叶子不敢抬头。
“本太子是问你在紫缘宫的哪里搜到的?”
“这个?奴才不知道”小叶子连忙跪下。
“那你退下吧”李隆基挥挥手,让小叶子离开,他继续在思考着,这会是谁的剑,很有可能,是兰烟的,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皇儿,在想什么?”一个不怒而威的声音传过来。
李隆基急忙转过身行了个礼,道:“父皇,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呢?”
“唔,难道朕没有空就不可以来吗?”
“非也,父皇能够来,皇儿自是求之不得”
“朕今日来,实在是有事,朕想问你,这样处置韦紫,如何?”唐睿宗顿了顿“朕适才册封了韦紫,现把她打进冷宫,料来太快了罢?”
“父皇言下之意应如何处置她为最好?”李隆基试探地问。
“朕自是希望不要处置她,她是朕的心肝宝贝,朕怎么舍得处置她?只是朝中右仆射说若是不处置韦紫,只怕朝野上下和普天之下的老百姓都难容得下她”
“右仆射的话或许是对的”李隆基缓缓地说“父皇,何须为一个小女子而劳气呢?父皇应该歇歇才是”
“还是皇儿关心朕啊!”唐睿宗高兴地说。
李隆基微笑着点点头,他总不能够对父皇说,叫父皇只关心国事便罢,别的,与一个帝王无关。
宣德宫,紫不知不觉走到了宣德宫的大门。
“紫妃娘娘,请止步”一个高大的身体挡在了紫的面前。
紫抬起头,竟看见了那个曾经指挥手下杀了她父母的葛福顺“葛将军?”
“在!”葛福顺答道。
“葛将军焉会在此把守冷宫之门?”紫记得,他是近卫军的将领。
“末将是被皇上派来这里的”
“皇上?”紫冷笑着,她记得很清楚,他们父子都曾跟她讲过无数遍,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会保护着她,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自己被打进冷宫,竟然派这么一员大将过来,难道,这就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吗?
“皇上说,若紫妃娘娘需要什么尽管跟末将讲,末将自会帮娘娘去办”
“谢谢”紫淡然答道,她需要什么呢,她能够需要什么“皇上除此之外,还说了什么?”
“回娘娘,皇上什么也没有说”葛福顺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慨。是他把她带到宫里,是他把她交给李隆基,又是他建议李隆基把她献给皇上,而今,她竟被打进冷宫,而他,竟被叫到这儿看守她。
紫闻言呆了一呆,他终究是不会关心她的“那,你听说过兰烟吗?就是那个刺杀皇上的那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