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对了,我父亲说皇上让你出使到我的故国去,是吗?”云崖微微笑着,他不顾胸口被无忧打得隐隐发疼“据我所知,你并非什么官儿,怎么皇上那么看得起你,突然就叫你出使到我的故国去了?难道皇上就不怕你有损大唐的气节?我看算了,你别去了。留在这,帮我看着古董店,一个月给你一两银子”
“那么少?”无忧一把抓过小四哥递过来的茶“还不够小四哥的多”
云崖故作一本正经地说:“你怎么可以和小四哥比,小四哥干的可比你多了去了!”云崖不经意间瞅到了无忧空空的腰际,他伸出手来:“还我”
“什么还给你?”无忧打了云崖的手一下“我似乎没有欠你的罢?”
“你腰间的玉佩你,如果我记得没有错的话,那块玉佩可是你从我这古董店私自拿去的”云崖好笑地看着无忧“怎么,送给了哪个大小姐了?”
无忧十分不悦地走到摆放古董的架子上,气咻咻地摸着上面的古董“就算我把它送给了哪一个大小姐,又与你何干?真没有见过这么小气的人!还亏你是大名鼎鼎的古董商的‘犬子’呢!“无忧把‘犬子’这两个字咬得特别的重。
“算了,算了,懒得跟你计较”云崖看着无忧,想,他不会轻易把他送的东西送给别人的,一定是某一个他心仪的女子。
“无忧,你知道吗?她没有死”云崖看了看无忧,似轻描淡写地提起。
“谁?韦紫吗?”无忧转过头。
“是的,我感觉到她没有死”云崖定定地说。
无忧偏着头,他想起了烟雨楼上那个叫做叶紫的女子,那个会跳兰烟刺杀皇上时所跳的舞的女子。
唐睿宗的寿辰,举国同庆,偌大的皇宫,自是张灯结彩,大开筵席,唐睿宗坐在龙椅上,志得意满地享受着朝臣的祝福,退朝后,唐睿宗在寝宫里稍作休息,这时,德公公走进来,满面笑容说:“皇上,太子殿下向您贺寿来了”
“让他进来”
“是,皇上”德公公早已让门口的小太监传令下去,李隆基走了进来“父皇,孩儿希望父皇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哈哈哈哈……”唐睿宗哈哈大笑起来“皇儿,什么时候学到了这一套?哪有人寿比南山的?朕老了,不中用了”
“父皇……”李隆基一时语塞。
唐睿宗抬手示意德公公他们退下“皇儿,朕准备将皇位让给你了,朕老了,早已力不从心了,这社稷江山,就早该交给你了,这皇位,本是你挣下的,如今你让父皇在这位子享受了几年了,说实话,朕觉得很不安”
“父皇,您本来就是皇上啊!”李隆基定定地说“再说,天下之大,没有哪一个百姓对父皇您有怨言,这,说明父皇是众心所向的”
“唔”唐睿宗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他试探了很多次,都觉得十分满意,眼前这个三儿子对皇位并非十分垂涎,而且对自己也是尊敬有加的“皇儿,今晚的寿宴,你定要赴,对了,让无尘带着他的儿子来,还有,那个叫做云海的古董商也要带着他的儿子来,朕要好好看他们几个,看看他们能不能帮朕完成这一件大事,皇儿,你让德公公进来传令下去吧”
“是,父皇”李隆基行了个礼,出去了。
紫站在王氏的面前,微微笑着,她已经获得了王氏的信任“娘娘,今儿个是皇上的寿辰,婢女觉得,太子殿下应该给皇上一个惊喜才对”
“惊喜?”王氏毕竟是一个满意经过多少风浪的女子,比起紫,她不过是一个没有什么见识的宫闺中人,自小,就被百般恩宠。
“对,惊喜,娘娘可以对太子说,为了皇上的寿宴,娘娘亲自训练宫婢们,准备了一个舞。一来,娘娘的贤惠之名自是会给太子留下好印象,二来,宫中人会对娘娘您称赞有加,三来,皇上也会觉得娘娘您是一个称职的太子妃,日后,您才更好地母仪天下啊”紫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不停地朝空中望着,她在确信着她的灵魂有没有被她赶到空中。
“不愧是妓女,说话真伶俐”王氏满意地看着紫“那好吧,你赶快下去准备,有什么需要尽快说”
“是,娘娘”紫转身离开。她走到后院,来到了飞羽阁,这个熟悉得近乎陌生的地方,她知道,他会在那里“殿下”紫轻轻地叫了伏案疾书的李隆基。
“紫?”李隆基激动地站起身“真的是你吗?你去了哪里了?我找你找了好久好久”李隆基把紫拉进怀里。
紫任由他抱着,过了不知道有多久,他才放开“殿下,你把我带到这里,就应该想到你的原配王氏会对我做出什么事”
“紫?”李隆基心疼地看着紫“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别的,我没有去想”
紫笑了,笑容疲惫而苍白,李隆基看着愈发心疼“殿下,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李隆基低头看着紫。
“无论如何,请殿下不要说出我的真实身份”紫缓缓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李隆基关切的眼睛。
“紫,你好傻,你以为,我不说出你真实的身份,就没有人怀疑吗?”
“不会,我不会让别人怀疑”
“那么,我愿意为你保守这个秘密”李隆基皱着眉头说。
“那么,我走了”紫不愿意留在这飞羽阁,飞羽阁有她过去的往事,她不愿意想起过去,她需要抓住一点什么,那么,她就要舍弃点什么。
小玉看着脸色有点苍白的紫,十分关切地说:“姐姐,今晚皇上的寿宴,你真的要去吗?”
紫点点头,眨了眨眼,说:“不去,要被砍头的!”
小玉捂着嘴,轻笑了一会“才不会呢,又不是皇上指定要姐姐去”小玉递了一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给紫“不过,姐姐这么惊人的舞技,若是皇上看了,必是青睐有加,那么,殿下的脸上就有光彩了”说到这,小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小玉,你怎么了?”紫看着杯中干净的水“怎么突然叹气了?”
“只是我们这些奴婢,再怎么卖命,也只是为主子添光彩,自己又能够挣得了什么?唉,这皇宫根本就是一个大大的地牢,谁能够逃得出去?”
紫闻言,笑了“那么,皇上就是天下最大的嫖客!”
小玉呆了一呆,随即为紫的这一个比喻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姐姐,快住口,被别人听去了,定要取你项上头颈的”
“随便,爱取就取”紫把喝干水的杯子放到桌子上,淡淡地应道“小玉,走罢,快点,寿宴很快就要开始的了”
紫带着白色的面纱,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曳地的长裙随着紫的走动,在她的身后轻轻地摆动着,小玉领着太子府的一干舞姬,跟随在紫的身后,她从未在皇上的面前跳舞过,她想不通刚来太子府的紫怎么会有如此的胆量,自请到皇上的寿宴上,为皇上跳舞助兴。
无忧和云崖刚见过李隆基,从太子府匆匆走了出来,正好与紫遇上,无忧没有特别注意这一群穿得极其美丽的舞姬,但云崖却一眼看见了为首的紫,他呆在原地,即便紫蒙上面纱,他仍是一眼就能够分辨出她。
“紫?”云崖不由叫出声音来。
紫怔了怔,不用看,她也能够听得出他的声音,那个在梦里听过一千遍一万遍的声音,只是,她没有回答,连驻足都未驻足一下,紫继续走着。
小玉赶上紫,气吁吁地问:“姐姐,那个人似乎在叫你”
“我不认识他,小玉,走快点,来不及了”紫走的更快了,她想摆脱后面的云崖,她不是不愿意见她,她想念了他那么久,而当他真正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忽然又少了那种相认的勇气,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皇上,这是送给您的”云海指着两个小太监抬上来的箱子说。
“唔,这,又是什么?”唐睿宗早已高兴得微微地眯着眼睛。
云海亲自把箱子打开“回皇上,这是小的从故国带来的玉盘,小的故国盛产玉,这玉比起蓝田玉,似乎更胜一筹。皇上请看”云海小心翼翼地取了一只玉盘,恭恭敬敬地递给德公公,德公公再交给皇上。
唐睿宗眯着眼,看了一会玉盘,也觉得这玉非比寻常,遂道“赐座与云爱卿和无尘爱卿”
德公公立刻传令下去,这时,紫已经走了进来,管事的太监把紫领到东南角高出地面比较多的台上,一边嘱咐“一定要唱喜庆的,不然,皇上怪罪下来,你和太子府的人全都要完蛋,知道不?那还事小,皇宫多少人也会跟着遭殃?”
紫淡淡地回道:“谁会听?今儿个是皇上的寿宴,所有的人都围着皇上转了,还有谁有心思听?”
“你?你怎么敢冲撞我?”管事的太监瞪着紫“罢了,罢了,今儿个忙,没有空理你”管事的太监摆摆手,走了。
还是那张古琴,紫抚摸着琴弦,这是李隆基送给她的古琴,这张琴,曾经随她流浪房州,而今,又回到了皇宫,弹什么呢?她的手指触动了一根弦,她在回忆中迅速一页一页地翻着。她想,她是为皇上而弹的,那么,凤求凰,如何?够喜庆了罢?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浮上了她的唇际。摇摇头,她还是不弹这一个曲子。
云崖目不转睛地盯着紫,小声地说:“无忧,没有错,就是她,真的是她”
无忧再仔细看了一会,也小声地说:“或许是她,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她不急于与你相认,自有她的难处,我们或许不可以贸然地与她相认”
云崖沉吟了一会“那就等等看吧”
紫抬起头,眼睛不经意间与云崖的眼睛相遇,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能够流露出什么东西,她只是飞快地越过他,看往别处了,再度低下头的时候,她想起了梦中祖母弹的那一首曲子,她记得,那首曲子叫做《梨花小憩》。
琴声如梨花般清冷,铮铮然传入座上每一个人的耳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侧耳听紫的琴声,连皇上,也非常认真地听着,他从未听过如此清冷的琴声。管事的太监气得暗暗叫苦,这一回一定要被砍头的了,他料不到这女子如此大胆。
紫并没有想这么多,她很真切地感到自己已经回去了,她还是站在梨花之下,满树的梨花开得正好,她甚至能够看得到蜜蜂在梨花中飞过,她还看到有两只蝴蝶绕着满树的梨花翩翩起舞,她对着满树的梨花笑了,而此时,不知道谁喊了她一声:“紫,风起了,快点进屋来罢”声音温暖如同春日的阳光涂抹在她的身上,很舒服,很惬意。
只不过,没有谁能够想象得到紫心里在想着什么,琴声突然拔高,然后突然又沉了下去,如同一只鹰搏击长空,突然又击向潭底一样,紧紧地攫住人的呼吸。琴声又幽幽地响了起来,如山间一股细细清清的小泉,叮叮咚咚地流着,让人心里极其舒服,紫的心里落满了梨花,她想象着自己赤脚踏在铺满梨花花瓣的地上,翩翩起舞,一如那两只双双起舞的蝴蝶。
琴声停了,紫站起身,又跪下来,朝唐睿宗行了一个礼。
“好!好!不错!”唐睿宗率先鼓起掌来“皇儿,你从哪里为朕物色了这么一个出色的女子来给朕祝寿啊?”一旁的李隆基立刻站出来“父皇,这,是太子妃给儿臣出的主意,儿臣也并不知道这女子有如此惊人的琴艺”李隆基不知道紫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她是他的,别的,他倒没有怎么想。
“德公公,叫那女子上来给朕看看”德公公领命,立刻去把紫给叫到唐睿宗的面前。
紫依旧蒙着面纱,她随德公公走到唐睿宗的面前“婢女祝皇上寿比南山,福如东海”紫回想着一些祝寿用的话,唐睿宗闻言,不禁笑了“大胆,你怎么见了朕也蒙着面纱?”
“回皇上,婢女脸上新近添了一道伤口,怕吓了皇上,因此蒙起来”紫轻声说,一旁的云崖,听得心一抖,她受伤了?怎么受伤的?而且是脸?
“唔”唐睿宗指了指那些玉盘,道:“朕曾翻阅汉书,曾看到说这赵飞燕能够在人的掌心上起舞,朕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不过,朕一直希望能够看到这样的舞,你,能够做到吗?”
紫想了想,道:“回皇上,如果皇上愿意,婢女愿意一试”
“试?”唐睿宗哈哈大笑起来“云爱卿,朕决定把你送的这一箱玉盘赐予她试试,如何?”
“回皇上,这,当然可以”云海只好应道。
“好,你退下罢,朕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唐睿宗挥挥手,让紫退下。
紫站起身,缓缓离去,经过云崖的身边时,她的心是颤抖的,她能够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而她,她又何尝不想着抬起头,与他相视?
“无尘爱卿,朕想听听你的儿子弹的曲子,何不让他弹曲,让刚刚那个蒙面的婢女跳舞?”唐睿宗看着无尘,笑着。
无忧立刻站起身,走到唐睿宗的面前,行了个礼,道:“谢皇上,那就献丑了,万望皇上高兴才是”
无忧的琴声从他修长的指尖逸出来,他记得没有错的话,他最近弹的一次,是为了语嫣,他又想起了那一支曲子,采荷,这首曲子,揉了他的情意和她的情意,因而格外温暖,紫听出来了,她的眼睛眯起来,看着众舞姬端着莹白亮晶的玉盘边舞边朝她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