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巴雅在从缇娜那回来后询问我。这才想起我并没有把遇见那个恐怖稻草人的事告诉她。
“缇娜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很糟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情况？”看我愣在那没说话，巴雅再次催促我。我只得把遇见那个怪物的事从头到尾的和她说了一遍。还有那两个搜魔人徽章，我一直戴在腰间，虽然相处时间十分短暂，但是我会永远记得那两个搜魔人——托肯和德瑞特。我想我们或许在某一时刻成为了朋友，如果他们没有消失或许我们能把这段朋友的关系延续下去。事到如今我都无法使用死去这两个字来形容他们的状态，我更愿意相信他们只是离开了，他们只是抛下我回到了自己的村子，去过他们所想的普通人生活。
虽然我知道，那不可能。
“那家伙···教会里有记载女神和恶魔战斗的场景，你遇见那个玩意儿很可能就是其中的一个。还好你没事，能从恶魔的攻击下幸存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多亏了你这奇怪的力量。”巴雅轻轻抚摸我胸口那团能量所在的位置。“当初我一直觉得它是不详的，邪恶的。现在看来它也没那么坏，至少已经救过你两次了。作为你的监护人得好好感谢它才是。”巴雅似乎有些出神。“但是你应该试着去控制它，让它更加听话。希望你在外面能找到好的老师，教你这些我没办法教你的东西。”巴雅低着头，让我看不清表情，放在我胸口的手微微颤抖我能感觉到她在哭。
“我能做的只有把它关起来，让它远离你。但是它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我不懂它，也没法帮你阻止那些悲剧的发生。现在它回来了，你却接连经历了两次生死的危机，我依然没法帮你。甚至要去祈祷我曾经亲手封印的力量替我保护你。现在我对你已经无能为力，我多希望你能留下，让我能看着你。”巴雅哭得更加剧烈，肩头不停的耸动，我甚至听见了眼泪掉在地上的啪嗒声。
“我一直不敢和你提起，让那些法师掩盖你的记忆。我用着粗暴的手段试图把你从那可怕的回忆中隔绝。其实是因为我害怕，我害怕你和萝瑞尔会问我那天的场景，害怕你们会因为事故而受到打击，害怕自己没有办法安慰你们破碎的心。现在你们都记起了那时发生的一切，萝瑞尔不停的感谢我，而你却把意外当成了自己犯的罪。无论是哪一个都让我心如刀绞，萝瑞尔是想要和你一起走的，但是她觉得应该留下来陪我，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即使是现在我已经不再衰老，你们俩都太懂事了，懂事得让我心痛。”说着一些不成逻辑的话，巴雅抬头用一张满是泪水的脸面对着我，已经微红的眼睛看着我，里面满是不舍。
“你已经教给我足够多了。我会常回来的，巴雅。”我替她擦掉泪水，自己的鼻子也酸酸的。这是我第一次看巴雅这样痛哭，那几乎能动摇我出发的决心。
“现在已经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我所以直呼其名了吗？”她噗嗤一下破涕为笑，我也配合的尴尬笑笑。
“我只是觉得这种时候直呼你的名字会更加郑重。”
“怪恶心的。”
在镇上多呆了两天，和镇上人们做了正式的告别，终于，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的前夜，诺卡带着乔伊一起在家里聚餐。“该死的，这一趟基本白跑。”一边吃着饭一边算着账，诺卡大声的抱怨着。
“挣多少有够，吃饭的时候开小差，小心我把你胳膊拧下来。”喝着碗里的浓汤，巴雅发出十分可怕的警告。自从上次被巴雅摁在地上胖揍诺卡对巴雅显得越发服帖，就连以前偶尔会忍不住的吐槽都被硬生生的憋回去不少。
“下一次我们就要走北方航线，迪达尔你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碰到什么糟糕玩意儿别被吓尿裤了。”诺卡放下了手头的账本，开始开起我的玩笑。
“以前你这样说我会认真的考虑，但是在遭遇过这段时间的洗礼后我感觉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把我吓尿裤了。”回想一下那个恐惧的化身，我在它那走了一遭实在是没有什么能比那东西更加恐怖了。
“那是最好。我可不想我船上有人浑身尿骚味。”诺卡开着海民的玩笑，只有他一个人在放声大笑，就连一旁的乔伊都扶着额头露出无奈的表情。最后还是巴雅的一声轻咳打断了笑个不停的诺卡。
“黛雅姐姐，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现在就算是在家里萝瑞尔也会延续这个称呼，看样子她真的很喜欢这样叫巴雅。
“我暂时还没想好，我还得打探下外面的情况，省得到时候又碰到塞拉斯那一伙人。”
“我听说他们已经在平原肆虐，很有可能那里会变成正面战场，你们要是要外出尽量靠着南边山区走。”诺卡给出了建议，他前两天刚从内陆回来，消息应该还算准却。
“船长，我觉得我们下次北上可以沿途屯些各式的药，到时候就算是按低价卖肯定也能赚上一笔。”乔伊向诺卡进言。如果战争真的在德玛西亚的腹地打响，那药肯定就会变成必不可少的商品，一旦供不应求价格自然水涨船高。诺卡他们就算按当时行情的最低价卖出肯定也会比现在的价格更高。而且低价出售给德玛西亚又能让诺卡的商船在这儿挣上一些声望，给以后的往来提供更多的方便。属实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诺卡听完也是频频点头。
“该死，你没喝醉的时候简直就是天才！回比尔吉沃特以后你就和大副对照我们沿途经过的港口，列出他们能够提供的，保存时间较长的药品。最好再结合一下药品的疗效，那些治些不痛不痒小毛病的就算了，我们要那种确确实实能够救人一命的好东西，那才能挣得更多。”诺卡不停拍着乔伊的肩膀，几乎要把他拍进椅子里。
“是的！船长，是！
“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商人啊。这种时候还想着挣钱。”我不由得吐槽了一句。
“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任何时候都要想着挣钱，那才是商人！就算是睡着了在梦里，也得是在做挣钱的梦，甚至死前的回光返照第一时间想到的也应该是挣钱！”诺卡发表着他的商人宣言，但很显然他并没法做到像他说的那样纯粹。就像前段时间他就没有把心思放在挣钱上，要不然也不会把账务落下那么多，需要边吃饭边算。
就在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中，夜色渐深。诺卡和乔伊已经醉倒，萝瑞尔也趴在桌子上睡着，只剩巴雅还醒着不断跟我交代着鸡毛蒜皮的事。
抱起萝瑞尔给她送到自己床上。送走了一直喋喋不休的巴雅，我也终于的躺下了。
一觉过后的明天，我就要登上大船开始一段未知的旅途。
送别的人比我想象的要多。乔伊还在醉酒状态，被诺卡一只手拎着扔到了停在港口的小船上。坐在小船上，看着岸上的那些人们心中的感觉复杂。隔着些许远的距离看不真切，但我知道巴雅和萝瑞尔都在流眼泪。我挥手和他们告别，诺卡识趣的把船划得很慢。“你们陆地上的人总是忍受不了分离，会因为暂时的离别而伤感。”诺卡看着海面悠悠的说。“不必伤感，这只是你们下一次重逢的开始。保留对她们的思念，那是船上最有营养的东西。”作为一个老海民诺卡在我还未登船前就开始了对我的指导。
“我还没问过你的这艘新船叫什么名字。”我在登船时回头问诺卡，他的前几艘船的名字都很下流，如今换了一艘气派又豪华的大船希望它能有个体面些的名字。
“肥婆娘号。怎么样，是不是很形象？又大又有料。”诺卡十分得意的大笑着，很遗憾的是这艘船也延续了他一贯的糟糕取名。
登上甲板船员们都整齐的站成一排，等待着他们的船长下达指令。
“干活了！咱们回他娘的比尔吉沃特！”一登船诺卡收敛的粗鄙就完全被释放，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为了展示他作为船长的威风，至少在我这看来十分滑稽。
“是的！船长，是！”水手们收到指示后匆忙起来，有的推起锚盘收锚，有的麻利的爬上桅杆望风，舵手握住舵把准备掌舵，风帆手放下三面帆牵引到顺风的角度。一时间甲板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我带你四处转转。”诺卡招呼着我，让我跟着他。我们在甲板上走了一圈，他向我介绍着甲板上那些东西的功能和大概的使用方法。那些我都没听进去，唯独记得的是船首木雕的一个巨大雕像，居然是一个背着手的袒胸露乳的胖女人。看样子之前诺卡告诉我的那个船名并不是一个玩笑。
风鼓起船帆，锚已经收好，船开始在海面移动。远看过去岸上的人们已经难以辨认，我最后向他们招了招手，不知他们能否看见。
诺卡把我带到了船长室，出乎意料的，船长室里十分干净整洁，巨大的地图铺在桌子上，桌上摆放着各式仪器。更让我不可思议的是在他的床边居然有两个书架，书架上还满满当当的摆满了藏书。我走到书架前，那些大都是一些港口志和记录地理水文的图鉴，还有诺卡的船长日志，竟然连一本沾荤腥的书都没有，让我十分惊讶。“这个书架给我的冲击和巴雅变年轻这件事几乎可以比肩。”我一边扫视书架一边对正在研究海图的诺卡发出赞叹。
“我说过，在这艘船上我是船长，这就是船长该有的书架。没什么好惊讶的。你不会真的以为所有海民都是不学无术目不识丁的粗人吧？海上的学问比起陆地更加艰深，陆地是稳固的不变的，但大海却易怒善变就像是海港码头的那些婊子一样。一旦你不够小心没揣测明白她的意思，她就会让你好看。所以每个船长都有这样的书柜，每个船长都得牢记书柜里那些书上的知识。船越大书就该越多，明白了吗？”诺卡并不是在炫耀，他是在陈述事实。
“我觉得在海上辱没大海并不是一件什么明智的选择。”刚才诺卡对大海的形容实在不够雅致，他之前多次和我提到过，在海上时应该对大海随时保持敬畏之心，不止是出于信仰这种缥缈的东西，更多的是一种义务，所有在海上讨生活的人都应该有这样的义务。
“辱没？我哪里辱没大海了？哦，你是说我说大海像海港码头的婊子是吧？你可能不明白，虽然她们都很危险，很善变，但是你无法不爱她们，也无法离开她们。这不算辱没，这是最客观的形容。”
看样子我离着理解他们这些海民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诺卡研究了一会海图，出去把大副叫了进来。“这是我的大副隆德，你要是有什么事在船上找不着我的时候都可以和他说。他是我过命的兄弟，无论是什么你都可以和他商量。这是我最好的朋友迪达尔，以后就跟着我们了，他和你一样从陆地上来的，你得多教教他。”
“好的船长。初次见面，但是我已经听船长很多次提起过你了。关于你最近的遭遇我深表同情，希望它们不会给你造成太大的负担，在船上大部分时间都很悠闲，如果你闲来无事我很乐意和你聊聊。”隆德十分大方的伸手同我握手，看样子诺卡和他的关系真的很密切，要不然他是绝对不会把我的那些事和他说的。而且和诺卡他们明显不同，这个大副十分的谦逊，说起话来彬彬有礼。敦厚的身材也和船上那些线条更细长的水手不同，晒得棕红的脸上一丛结成辫的大胡子盖过脖子。很难想象这大胡子是怎样忍受海上的酷热和潮湿。
“谢谢，我想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来开始新生活。我有个疑问，希望不会冒犯到你。这把大胡子在船上真的不会不方便吗？”我实在难捱自己的好奇，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哈哈哈哈哈哈，会，当然会。但是这是属于我的骄傲，所有的不便都是我支付给骄傲的通行费。”爽朗的笑声，比海民更加爽朗的笑。
“隆德大副应该是弗雷尔卓德人吧。”我用手在下巴上比划着他胡子的形状，说出我的猜想。
“没错没错，我是弗雷尔卓德人。我的身世是价值一个金币的好故事，你想要听吗？”一改最开始时的谦逊儒雅，隆德展现出了他商人和海民的一面。
“好了，你和我打的赌输了，赌的那三个金币我不要了，你就好好给他讲讲你的‘好故事’吧。”诺卡拍了拍隆德的肩膀，出门去往了甲板。
“该死。”隆德一拍脑门，发出懊恼的声音。
“你和诺卡打了什么赌？”
“我说我要温文尔雅的对待船上的新客人，船长赌我撑不过三句话就会暴露。该死，我怎么就没管住自己呢。”原来一开始的自我介绍是这么回事。
“好了好了，你洗洗好耳朵听好，我这个价值一金币的经典好故事，这可是找遍整个征服者海都寻不到的好故事。”我找了把椅子坐好，暗示自己已经准备好接收他吹得神乎其神的好故事。
“我的母亲是弗雷尔卓德一个小部落的战母。我们作为沿海的部落，靠着掠夺沿海的村落为生。正值部落劫掠储备过冬物资的时候，我的母亲临盆了。当时他们已经在目标的港口准备冲锋，他们需要战母的指挥。于是我的母亲三下五除二的把我从她的肚子里拽了出来。一只手提着脐带都还没断的我，一只手挥舞着冰斧，冲进了那个村子。她一边战斗，一边给我喂奶，还用那个村子村民挥来的砍刀顺势割断了我肚子上的脐带。最后战到忘我，把我扔在了一块大石头后面全心全意的投入到战斗。很快他们就取得了胜利，带走了一大批的物资。”说到这里隆德停了下来，明显是在等我做出反应。
“那你呢？”我揣测着隆德的意思，询问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我的母亲就带着丰收的战利品装满狼船返程了，把我落在了那块大石头后面。”
“······”我扶着额头，不知道该做怎样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