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才的小闹剧结束后,我们很快到达了诺卡的宅子。虽然我知道诺卡很有钱,但是完全没有想象过他会拥有这么豪华的一栋大宅邸。三层的洋楼外是比我们小镇广场还要大上几倍的院子,很显然这个院子一直有人在精心打理,园艺都做得很规整漂亮。正迎着洋楼还有个雕刻着精美人鱼的喷泉,过了喷泉几个佣人打扮的人接过了水手们提着的行李,恭敬的引我们进入豪宅。“这里人真的叫你‘穷人诺卡’吗?”我开始对他的外号产生了怀疑,这样的一个豪宅不论是在哪个地方都不可能是普通人能消受得了的。
“他们喜欢这种反讽的外号。我和你说过我赚了不少,为什么你好像很惊讶的样子。”诺卡领着我在他的大宅子里四处闲逛,宅子里也被各种一眼便知十分昂贵的东西填满。“这个和我想象中的‘不少’差距有点大。我最多觉得你是富足,没想到你现在已经是富得流油了。”
“我当上船长的第一天就发誓要买一栋能容纳我所有弟兄的大房子,现在看来当时的目标还是定得太容易实现了。”诺卡毫不谦虚,他不断向我展示着他从各地弄来的珍藏,从一副名画,一座雕塑到一把椅子,一个烛台。那不是炫耀,更像是尝试与我分享。
在诺卡带着我转了好一会儿后,他终于把我领到了给我准备的房间。行李已经被那些佣人们整整齐齐的放在房间里。“好了,你收拾收拾,休息一会。我看你现在还晕晕乎乎的,晚上咱们出去喝酒。”撂下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开了。一直没有消散的眩晕感让我眼冒金星,我解开斗篷随手仍在一把椅子上,脱了鞋便倒头扑在床上,忍受着大脑里的翻江倒海渐渐睡去。
夜晚的比尔吉沃特,喧闹又黑暗。到处都是人声,有笑声,叫骂声偶尔还会有惨叫。街面上有路灯,月光也很清澈,但这里到处都是角落,纯黑的像是把所有光亮都屏蔽的黑暗角落。联想到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嚎叫,我绝不会踏足任何一个这样的角落,我紧了紧胸前的帽扣,紧紧跟在诺卡和隆德身后。我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叫“疯硕鼠”的酒馆,那是诺卡多次和我提起的他最爱的酒馆。据他所说只有那里的朗姆酒才能算真正的酒,我很好奇那是种怎样的滋味。好在它离着我们并不远,我们很快就到达了招牌上画着一直巨大码头硕鼠的酒馆。
这种硕鼠是比尔吉沃特特有的品种,尾巴扁长四肢健硕,身上的毛发浓密疏水,一看便知是游泳的好手。和普通老鼠比起来最奇特的还得算码头硕鼠的脑袋,那尖脑袋咬肌发呆,就像是把鲨鱼的脑袋安在了老鼠的身体上,锋利的长门牙是所有船只的噩梦。被硕鼠凿沉的船不计其数,所以在比尔吉沃特有份专门捕鼠的工作,只要你带着码头硕鼠的尸体交到指定地方就能得到一定的报酬。
推门进去,疯硕鼠里人满为患,嘈杂伴随着浑浊的空气一拥而出,不由得让我皱起了眉。诺卡丝毫不介意,开心的招呼我进去。这酒馆里几乎座无虚席,他们大多都是船上的水手或者是屠宰码头的工人,干完一天活带着浑身的汗臭和血腥味大口的喝着酒。为了能让人听见你说话,你必须提高比正常高几倍的音量,否则你的语句就会在离开你嘴的一瞬间消散在大笑、拍桌子、斗殴的声音中。“感觉怎么样?”我们挪动到了吧台坐下,诺卡大声的问我,显然他很高兴。在和酒保打了声招呼后三杯朗姆酒立马被端了上来。“很好,就是太吵了。”我只能近乎喊叫的回答诺卡。
“你很快就会习惯的,相信我,你会爱上这里的。”隆德一口气喝完那一大杯朗姆酒,不顾被酒濡湿的大胡子,大笑着对我说。
“没错,你快尝尝这酒,这会是你爱上这儿的第一步。”诺卡指了指我面前的酒杯。
我端起酒杯,里面的液体十分浑浊,似乎还有一些粘稠。我心里泛起了嘀咕,但隆德一直眼神热切的看着我,似乎已经准备好听取我的“饮后感”了。就在我下定决心准备举杯大喝一口时,诺卡大喊起来,听上去像是在招呼着谁,我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这儿这儿!快过来!”伴随着诺卡夸张的招手和呼叫,一个披着斗篷叼着雪茄的硬汉朝我们走了过来。
“该死!格雷福斯,咱们多久没见了。”诺卡迎上去拥抱了那个硬汉,隆德也举起刚刚续满的酒杯向他致意。
“没多久,比我预想的要早太多。”我开始端详那个名叫格雷福斯的硬汉,毛发浓密,脸上的胡子鬓角头发连成了一个整体,给人一种十分原始粗糙的感觉。他在诺卡边上坐下,两指捻住雪茄和烟圈一起吐出了后半句话。“我还想咱俩下次见面应该是在海怪肚子里。”好像戳中了什么奇怪的笑点,他们三人开始放声大笑,留我一个人愣在那里不知该做怎样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他们才从爆笑中平静下来,诺卡也终于发现了满脸问号的我。“对了,忘了和你介绍。这位是我最好的朋友迪达尔,从德玛西亚来,以后就在我船上混了。这个是格雷福斯,是整个比尔吉沃特最该死的混蛋。”诺卡指了指我,格雷福斯看向我,脑袋轻轻一挑相当于和我打了招呼,我只好举起一只手笨拙的回应。
“德玛西亚,我只知道你们那儿的酒都是马尿,可能不止马尿,总之都是一股尿味儿。告诉我,为什么一个德玛西亚人会上一个比尔吉沃特人的船,这可不常见,我预感其中肯定有什么好玩儿的故事。”抽着雪茄喝着酒也不能阻止格雷福斯的问话,我没有这个问题的现成答案,在我编纂的时候诺卡先一步替我回答了。“德玛西亚最近不太平,他出来和我一起避避风头。”完美的理由。
“是这样吗?真是无聊。”
“我有和你说过我那条腿是怎么治好的吗?”像是为了扯开话题诺卡转脸问我。
“芭茹人的魔法,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看样子你今晚又要有好故事听了。”隆德做出了预言。
“你为什么没和他说过?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多么有趣的经历,不过也好,我可以帮你一起。”格雷福斯用朗姆酒漱了漱口,似乎准备好要给诺卡接下来的故事锦上添花。
“芭茹人虽然掌握着我们无法理解的魔法,但是都是老古董,你明白吗?他们和我们这样的人完全不同,他们是书上记录的历史中的‘古代人’。”在一开始诺卡就对芭茹人进行了大致的简介,他在说到“我们这样的人”时围着整个酒馆画了个大圈,意思是我们都是活在现代的现代人。“所以他们有很多规矩咱们根本没法理解,平时很少会有人主动去和他们打交道。不过这哥们儿经常惹毛他们。”诺卡指了指格雷福斯。
“迫不得已,怪只怪那些老海巫总是藏着些让人很难不觊觎的好东西。”格雷福斯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正是这样,机缘巧合下一个海巫找到了我。承诺只要把这混蛋和他的同伙——另一个混蛋带给她她就能帮我治好腿。”
“很明显我们没那么好抓,不是吗?”格雷福斯嘴角上翘,猛吸了一口雪茄,朝着诺卡脸上吐出烟雾。
“只能说你们能活到现在,全凭本事。手上的活再差那么点,你们俩估计早就不知道死在那条沟里了。”扇着眼前的烟雾,诺卡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你请的那些,实在太不入流。谁给你介绍的,肯定拿了不少回扣。”
“莎拉。”
“哦,那好吧。当我什么也没说。”格雷福斯挑了挑眉毛,赶紧闭嘴。
“就是这样,我请来抓他们俩的那些人要么是被他们俩杀了,要么是被他们俩逃了。即便请的那些人都称作是‘最好’但是很明显还是不够。”从诺卡的描述可以感觉到这个格雷福斯和他的搭档都是不折不扣的狠角色。“对了,崔斯特人呢?正好我这个朋友也会魔法,我还有问题要问他。”看样子格雷福斯的搭档叫崔斯特,也是诺卡曾经说过的那几个会魔法的熟人中的一个吧。
“哦?他也会魔法?原来是这样,那现在呆在德玛西亚确实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格雷福斯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像是懂了什么一样频频点头。“崔子有别的事,再说我和他也不是整天都待在一起的。不过我下次见到他会告诉他的,说不定他会去你那找你。”说完这句格雷福斯明显早就从恍然大悟的情绪中出走,现在的他正眯着眼打量我,一眼就能看出他在盘算些什么不好的东西。
“那之后呢?”实在被他盯着难受,我主动询问诺卡,希望他把话题转回到之前的故事。
“哦哦,之后我便找人给他们俩送了封口信,想和他们当面谈谈。”
“对,和我们当面沟通,拜托我们去死那样就能换回自己的一条腿。多划算的买卖。”
“但是你们还是接受了不是吗?”
“没办法,你给得太多了。即便我当时没有喝多我也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接受。”
“于是他们俩便被我绑在箱子里送到了海巫的神庙。海巫验完货十分满意当场就释放魔法恢复我的腿,那真是种邪门的法术。我看就一条透明的触手从我的断腿那长了出来,一边扭动一边慢慢变成脚的形状,形状变成了它就开始从透明变为实体,最后变得和真正的脚一模一样。”诺卡回忆着自己的脚被施法恢复时的场面,光想想都让人恶寒。
“接下来才是精彩的时候,我的腿恢复了,我在神庙里一步步的走着,适应这新生的腿。很快它便找回了原来的感觉。趁海巫没注意我跑出了门,这间神庙建在山顶,但我们在来之前就已经在门口布置了缆绳,我顺着缆绳一路下降,下方等着我的是隆德和两艘小船。几乎是在同时,我和他们俩一起落在了小船里。我知道你肯定会和那个海巫一样满脑子都是疑问,但是先听我说完。我们刚登船船上手下就开始朝不同两个方向开始全速前进,山顶海巫的愤怒咆哮隔着那么远我们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她在那诅咒我们,要抓到我们后把我们拿去献祭,要让我们的灵魂在海怪肚子里受尽百千年的折磨。”
“崔子会些小把戏。他最拿手的除了出千,再有就是逃跑。他能在短时间内传送一段距离,这是他的撒手锏,但是屡试不爽。”格雷福斯给刚才的逃亡做了补充。
“你知道吗?前段时间我和崔子又给抓去海巫婆那了。”格雷福斯问诺卡。
“很明显你们俩还是逃出来了。”
“是啊,好险,哈哈哈哈哈还多亏了莎拉那个女人。”听他们说这些完全没有危及到生命的感觉。芭茹的海巫就像是他们用来戏耍的玩具,没有丝毫紧张和恐惧,只有恶作剧成功了的那种捧腹。
“这个故事可能不值一枚金币。”我和隆德表态。“我觉得挺有意思啊。我每次听都会觉得很有趣。”隆德表示和我相反的观点。
“那可能是你们比尔吉沃特特有的好故事吧,像我这样的外乡人还没办法完全体会。”
“虽然这么说有些生分,但是很可能是这样的,不过不用担心,你早晚也会和我们一样享受这样有趣故事的。”
“是啊是啊。”我不确定和他们一样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了,我该走了。你们玩得开心。如果我遇见了崔子我会告诉他让他来找你的,迪达尔,对吧?”格雷福斯起身离开之前留下了这样一句话。为什么是来找我,不应该是去找诺卡吗?可能他只是想确认我的名字吧。我点了点头,收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便转身从疯硕鼠那吱吱呀呀的大门出去消失在那无数个黑暗的角落间了。
“你不怕那些芭茹人来报复你吗?比如把你的腿给收回之类的。”格雷福斯走后我们三个人又喝了不少,之前我对这杯中液体根本无法下咽。那就像是在吞咽一把柔软的刀,到达胃袋给胃部的冲击就像在肚子里朝外来了一记直拳。不过喝得多了,那独特的香气就会来抚慰你,让你感到一阵慵懒又绵软的触动,直白的说就是醉了。
“他们收不回去,结结实实长着怎么收回去。”诺卡把那条曾经是根木棍的腿搁在吧台上,用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坐着,稍微一动就踢翻了面前的几个酒杯。
“我想我们该回去了。船长。”隆德给出了非常正确的建议。
三个人在街头东倒西歪的扭回了家,刚一进门就七仰八叉的倒在了大厅。再接下来的记忆就完全的消失不见了。
当我再次醒来,视野一片黑暗,呼吸也被阻隔。我费了好半天工夫才搞清楚我现在的状况——头上被套着一个厚实的麻袋,手脚被捆得死死的。
“看样子你醒了。”头上的麻袋被掀开,一个瘦高的男人站在我的眼前。他戴着一顶夸张的宽沿帽给脸遮住了大半,一身剪裁还算得体的风衣。看样子就是他把我绑这儿来的。环顾了下四周,这栋建筑十分空旷,中间的位置有一个巨大又不知所以的雕塑,这大概是个神庙,我对所掌握的信息统一起来做了个合理的想象。
“比尔吉沃特感觉怎么样?可能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你观光了,希望它留给你的印象还不算太糟。”那个男人背过身去,像是在等待谁从门口到来似的。我的嘴被封住,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他是谁,接下来要干什么我现在都一概不知。
“你现在可能还在宿醉。不过我们还是得抓紧时间解释一下,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听明白。”那个男人说到了“我们”看样子这里还不止他一个人。
像是肯定我的猜测,格雷福斯从那个奇怪的雕塑后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