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宸倒是给我提供了提条出路,我本身并不了解这些政局关系、私人关系,有时未免觉得有心却无力,现在的局面倒是被姜宸点明了。爹爹想要百姓安居乐业,就势必要派兵增援北拓,击退羌人;邕王想要兵权,等的就是爹爹不听政令,拒绝和亲而强行出兵,如此要爹爹交出兵权便顺理成章;而姜宸想要的目前来看倒是没有搅入此局中,他不过是要结交政友、巩固在朝根基,顺便还可以令我不快。这样看来,想解决当前困局也并非难事,若能够不动兵符而平互市造成的边乱,其余问题便都能迎刃而解。不过说来容易,可要做到却也困难。
我这几日都不曾出过门,每日呆在朗月阁里想这件事,实在烦闷的很,若是姜疏蔚不知会什么想法。
今日午后我坐在阁里的小园内翻看书籍,桃叶急急地来找我,说前厅传话来要我去收礼。我以为是姜疏蔚平日里的闺中密友来探望,便站起身来整整衣服去大厅了。
进门我才发觉不对,这是国公府送的礼,用四十五口大箱装来,竟堆满了院子,每口箱子由四人抬着,连同护送的家仆、礼臣和府门外的车夫,来了有近三百人,看到这时的场面,我吓呆了,从前只看过史书里记载的一些上层官宦人家的奢靡,直到今日就在眼前时,我才知道是怎样的盛况,是我从前浅薄了。
我往屋里走去,看见正堂侧坐着姜宸和韦砚,两人正喝茶谈笑,一看便知两人送的乐意,收的开心。
“看来这礼是你送的了。”我瞥了眼韦砚,语气冰冷,在旁侧坐下自顾自地斟了两杯茶水,递给同行的的桃叶一杯。她看上去很为难,不知该不该接,我站起来,递给她,轻柔的说,“没事的,你喝吧!”
两种态度这样明显,我不相信韦砚看不懂这是我要他走人的意思,但他依旧无动于衷,如此不知趣,或许他以为僵持下去能成功吧。可笑。
“蔚儿大可不必如此,”姜宸倒是先阴阳怪气地说话了,“今日父亲不在,为兄以为小妹收下了这定亲礼,国公府之后还会送纳礼来,礼单都拟好了。”
说着他递给我一个红本,我也没客气,单手接过,转身双手交给韦砚,装出我少有的亲昵的笑容说:“韦二哥哥~你不会是当真喜欢蔚儿吧?既然这么多礼我就都收了,不过这样显得我只重钱财。我是怎样的人,哥哥可看清了?哥哥不后悔吗?”我故意叫他哥哥,想要他不自在,要他觉得我是没原则、没规矩的轻薄女子,从而能对姜疏蔚有一点点失望的念头。可是结果似乎不怎么理想。
“之前就觉得蔚儿似乎同从前不一样,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如今看来与其说蔚儿变了,倒不如说是我‘认错人’了。”他是有些惊讶于我刚刚的言语,但马上就恢复了平静,全然没有回答我的提问、顺着我引导的方向走,而是用我曾对他说过的话‘回敬’我。果然能做今上面前红人的人确实不简单。
很明显此刻我处劣势,姜宸正等着看热闹,韦砚也在等着看我如何收场回复他送来的满院子的大礼,此刻的处境于我是在不利。
“二位公子当真看不出我家姑娘对韦二公子无意吗?如此僵持下去有何意义?”桃叶忽然开口为我解围,不料却引得更混乱的局面。姜宸冷笑一声:“小小婢女,有何资格插嘴主家的事,妹妹房里的奴婢,竟是个同妹妹一样没规矩的。我姜家世代家风严谨,容不下你这等顽劣之徒。来呀掌嘴五十,打发出去。”话间便有家仆上前来抓桃叶。
“停手吧!”是常夫人来了。她是姜疏蔚的亲生母亲死后爹爹续弦的侯府夫人,是姜宸的亲生母亲。起初我以为她待姜疏蔚必然很差,几日下来竟觉如亲母一般,她为人宽厚,又明事理,我实在想不出这样的母亲是怎么生出姜宸这种小肚鸡肠、唯利是图的人的。
“韦二公子今日来我侯府也不知会我一声,你是当真不把我这娘放在眼里了?”常夫人毫不客气地质问姜宸。
“娘,我也是为妹妹着想,想着先替妹妹收下定亲礼,往后便好办了。只不过还未来得及通知您。”姜宸向母亲作揖。
“很好,家里早已决定不再提蔚儿这桩嫁娶之事,你倒是挺有能耐的,直接把人请到了府上。”常夫人并不避讳韦砚,直截了当地对韦砚说,“韦二公子是国公的儿子,我家蔚儿只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全没什么规矩教养,有幸童年时作二公子的玩伴,还得公子青睐,这已是消受不起的缘分了,再纠缠下去恐怕要成孽缘了。原本若蔚儿愿意,便是多难,我们也会去向公子提亲,求公子与我姜家结两姓之好,可如今蔚儿并不情愿,如此强求实在不妥。今日侯爷不在,还请公子把这礼物尽数拿回,改日我再备礼,与侯爷亲去致歉。”
也不等韦砚做反应,常夫人就携了我走出正堂。
“你也不必难过,我会帮你摆平的。从你两岁起便是我照顾你,你的脾性又与我很是投缘,这么些年来,我早已把你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对待,我疼爱宸儿也不绝会让你受委屈。”
“谢谢···娘。”我也不知道姜疏蔚从前唤她什么,但此刻我就是情不自禁的想唤她一句娘,我已经三年没有妈妈了,但却始终没有忘记“妈妈”给我的感觉,就像刚刚、就像此刻。
娘摸摸我的头发,也未曾对我说什么,便让桃叶带我回朗月阁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我并未把姜宸和韦砚的态度放在心上,但我心里有了一个想法,国公府只是来送个礼便有那么多家仆出动,韦家不是武臣,也不掌兵,因此府内可养自己的府兵,以国公府的地位,府兵至少可养三千,这些兵不归国家兵部掌管,也不食国家俸禄,若能用他们,自然不算是动用兵权。只是今日我这样拒绝韦砚,日后我又该如何提起借兵之事,即便提起了他又如何愿借给我?
几日里我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解决办法,只得抱着满怀心事入梦。
今日清晨,桃叶欢欢喜喜地跑来对我说:“明日中秋今上要在宫中大摆家宴,邀请了咱们全府,姑娘这几日都闷在阁里,连府中别处都不怎么去,桃叶虽然不知道姑娘为何事烦心,但桃叶希望姑娘趁中秋佳节开心些。”
“我们家是皇亲?”我不禁疑惑地问桃叶,我竟从来都不知道。
“当然了,姑娘忘了吗?先夫人是今上的堂妹,如今惠姑姑也被封了潋妃又正当宠,咱们自然是皇亲。”说话时桃叶眉间跳着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