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首领听闻消息后没有升起疑心,喝令已经歇息了一会儿的士卒百姓起身赶路。而那位刚刚返回的斥候则起身上马,拉低毡帽遮住脸庞,悄悄的躲到一旁去了。眼看着一众车马离了岸堤一里多地,快要到刘备等藏身的密林边界了。那个不知何时踱到那位首领身后的斥候猛然抽出腰间弯刀,一挥手就砍在了贼兵首领的后脑上。
不幸的是那弯刀竟然被头领坚硬的颅骨卡住了。砍,砍不下,抽,抽不出。那名头领大叫一声,再不言语,只是稳不住身形,在马背上左摇右摆抽搐起来,情急之下那名斥候握紧刀把猛往后一拉,将头领硕大的身躯拖下马来,那刀刃方从头领脑中拉出。
近旁的贼寇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怔怔的看着左脚兀自挂在马镫上、身躯却已倒悬地上咽了气的头领,个个傻了眼。伏俟在近旁的刘备见此一声高喝,抢先冲出了密林,身后夏侯博仓虞彭良等人也紧跟着一起冲杀了出去。此时埋伏在西侧五里外的关羽和田豫所部五百骑兵听到急促的战鼓声,也哒哒冲了过来。
被俘虏的百姓听闻四处杀声震天,又见西北两侧皆有伏兵杀出,连哭带嚎躲躲藏藏早已慌作一团。而叛兵们一路烧杀淫掠少遇敌手,谨慎之心就有所放松,此时头领也死了,无人指挥的士卒就成了没有头羊的羔羊;又见两面伏兵众多,晕头转向惊慌失措之下只想逃命,西北两面有重兵围了过来,能逃的方向只有东南两面。身处位置不同,选择的逃跑方向也不相同,中部的敌兵此时纷纷向东奔逃,而在尾部的贼兵则选择向南渡过泸水,从原路逃窜。
可南逃似乎也已经晚了,关羽率领的骑兵早已蓄势待发,四五里的距离眨眼便到,等到反应过来想要南逃的的贼兵掉转马头南向时,关羽领着骑兵已经快要抵达渡口了。南向的贼兵见此不得不再次收束马匹,转头跟随中部的贼兵一起向东逃窜,此时只剩下那位头领的十几个亲兵在围着方才那位斥候厮杀。
只见那位斥候以一敌众颇显吃力,堪堪已有落败之势。刘备见状纵马奔了过去,挥动长枪,用枪杆将四五个骑士连挑带打扫落下马。又见一位阔肩厚胸面貌粗丑的汉子急了眼,趁着那斥候敌对前面之敌的机会,用尽全力照他左肩挥刀砍去。
刘备眼疾手快打马上前,丢下长枪侧身舒展猿臂,一把拽住那大汉露出的侧后腰,像提起一只半大熊崽一般将其拎了起来,狠狠地丢弃于地。只是时机有些晚了,躺倒在地的大汉方才出刀又快又猛,那斥候虽然躲过了被削去左肩的危险,可臂肱和左下肋却被刀尖剖开了一道大口子,顿时血水就洇湿了铠甲。刘备顾不得许多,抽出悬在马项处的宝剑奋力劈杀,与紧随其后的夏侯博等一起将剩余的十余骑打落下马。夏侯博自领着士兵将受伤落马的乌丸骑士捆缚起来,刘备却甚是关切那个受了伤的斥候,因为他从跃出密林那一刻已经从身形看出斥候就是田豫。
刘备跳下战马,把田豫扶了下来,只见田豫胸前还有两处湮着鲜血的刀伤。年纪尚幼的田豫初历战阵就伤了四处,对于这位日后能成长为一员大将的少年,刘备心疼不已,生怕出现闪失,连忙撕扯开自己的锦袍为田豫裹伤。
“兄长不必担心,都是皮肉伤,没伤到筋骨,将养几日就好了。”田豫见刘备一脸担心,挤着笑意宽慰着刘备。
刘备一脸严肃,边给田豫包裹伤口边说道,“战阵之上凶险莫测,你不知深浅,日后休要逞强,万一折损了岂不是要摘了为兄的心肝肺么!让我如何给你娘交待!”刘备说着手下气力用的重了些,田豫刹时龇牙咧嘴‘哎呦’了一声。
“弄疼你了吧,为兄再小心些。”刘备心疼的直咧嘴,憨憨说道。
“我见事情紧急,方才看那头领有些机警,怕再让他们缩回去,让咱们白忙活一场,所以就…”田豫笑嘻嘻的解释道。
“为兄就是让他们全跑了,也不愿让你受半点损伤,何况你还是单枪匹马去闯敌营,万一被识破了怎么办?年纪轻轻是嫌活得命长了。”刘备见说的差不多了,脸色一缓,“你小子胆子真够大的,可以和云长益德一拼高下。”
田豫见刘备言语责备之下有关心也有夸奖,乐了起来。
此时,彭良仓虞二部正在收束惊慌失措四散开来的百姓。这些百姓晕头晕脑的除了躲在牛马车辆近旁的,剩下的慑于伏兵之威反倒都跟着贼兵向东疯跑了,乱乱糟糟的,倒让仓虞等人好一阵忙活。幸好叛贼多骑兵,将这些百姓远远甩在身后了,要不都搅在一块,倒分不清那些是贼兵哪些是百姓了。简雍此时看着百十辆装载满满的车辆和数百头牛马骡大型牲口,高兴地上蹿下跳,拿着竹简刻刀领着人清点缴获的粮草金银辎重。
一个多时辰后,歇躺在密林中的刘备夏侯博听到地面一阵阵由远及近的震颤声,听得出来这是几千只马蹄敲打大地才能发出的响动。
“走吧,云长回来了,咱们去接他。”头枕马鞍的刘备起身对夏侯博说道,身后此前专门筛选出来充作贴身随扈的二三十名忠勇之士闻声刷刷起身上马。
“听声响这马匹可不少啊!”夏侯博笑道。
“那是,云长带去五百匹,贼寇少说还有三四百匹呢!合在一起很是不少啊。”刘备眼含笑意说道。
果然不过一刻钟,远远望去天地一线间就涌出了一条滚动的黑线,随着距离的拉近这条黑线越来越粗了,而伴随传来的则是滚滚汹涌的马蹄声浪。等到关羽领着近千匹骏马快到跟前时,刘备似乎觉得天地也跟着抖动起来了。
距离刘备等人守候处还有三四十丈的距离,关羽就开始减缓马速,到了刘备跟前时马群的速度已经缓慢下来。
“大哥,这次全靠你的计谋啊,把叛贼全歼啦,一个不漏,哈哈哈”关羽兴奋地对刘备喊道,快意的笑着。
“还仗二弟神勇啊,俘虏缴获如何?”刘备也兴奋的问道,此战却是弥补了雍奴未竟全功之憾了。刘备早已将此处地形探查明白,自河口往东就是一条死路,南有泸水北有沼泽,东边除了滩涂就是大海,此次设伏的本意就是将贼寇一路往东赶;刘备当时见后队贼兵犹豫反应之际失去重返渡口的良机,就知晓这伙贼寇躲不过被全歼的命运了。
“战马除了损伤带不回的,有三百来匹;俘虏嘛,一路追来一路杀,到最后只剩下七八十个跑得快的,还全被堵在了沼泽滩头,被我降服了。”关羽捋着胡须笑道,“说来这群叛贼也十分好笑,跑起来慌不择路,有些竟然一头扎进了沼泽里,倒是可惜了那二三十匹好马。”
“这叛贼也太他娘的富庶了吧,再打他几股贼寇,咱们手下兄弟怕都要一人双骑了啊哈哈哈”,刘备听关羽言说,也是欢喜非常。
“那是早晚的事,看咱手下骑兵也得成千成万,到时这萧萧天下不足平。”关羽豪兴大发起来,“唉,宪和国让他们呢?”
“国让受伤了,我让宪和收聚百姓辎重先回雍奴了。”
“国让伤得不重吧?”
“不重,几处伤口都是肉里伤,没碰到筋骨。”
“这小子刚才愣头楞脑的,我一个没留神他就独自闯了出去,不过万幸这次有了他,要不咱们这次也不会全歼敌寇啊!这小子脑子转得不慢,挺灵醒的。”看得出来关羽对田豫这个少年也很是喜欢。
简雍仓虞等人押送辎重,并且百姓步卒等多为步行,行走缓慢;刘备关羽等纵马一路狂奔,不消半个时辰就在距城五七里时赶上了简雍等人。
简雍骑在马上对刘备说,“玄德,方才有几个贼兵趁乱混在百姓当中,被百姓供举出来了,现在和俘虏押在一处。”
“留他作甚全部杀了。”
“那这些百姓怎么办?”
“我刚才看了,这些百姓没有年老体弱的,除去一些是未成人的黄髫稚子,剩下的不是身强力壮的青壮,就是尚在青春的丫头妇人;到城中以后,问问这些人家中是否还有亲人,是否愿意回家,有的话全部发给钱粮让他们自行还家;如果想留下来的,就放在你手下做些活计,修补城防烧火做饭缝缝补补什么的都可以;但是那些孩子不能留在城中,不安全,不能让他们跟着咱们冒生死之险。你从这些百姓中挑一些可靠的,多予钱粮把他们或者送返乡里或者往西送进隐蔽的山涧深谷,好歹给他们留下条活路。”刘备脸上有些痛楚,“哦,对了,那些俘虏的汉人贼寇中,你去看看有没有残害过汉人的,有的话全部活埋。”‘活埋’二字刘备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简雍看刘备言语气色激愤至极,不敢违拗点头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