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至城中一番筛选遣派,百姓俘虏安排职处后散去大半,回家的回家惩处的惩处,只剩下身强力壮无家可归的青壮留下参军、健硕农妇和孤苦无依模样周正的少妇留在城中帮衬军务。至于那些马术精良头脑敏锐的乌桓俘虏则照旧编入队伍,被刘备刻意吩咐生擒活捉的头领亲兵也被刘备关羽费一番工夫招降引为自己亲兵了。
被刘备提腰下马的乌丸力士,名叫骨力裴罗,生得满脸横肉,络腮胡子浓密粗直,一双暴突的三角眼与粗横的长相很是相配,有些勇力在身,能敌五七个壮汉,有点一根筋,忠义之心倒不差,被田豫斩杀的头领将其收在身边做了一名贴身护卫头目。刘备收服其余俘虏亲兵时,这人死活不愿投降,一脸不服气。说刘备从后偷袭,不是依仗武勇胜过他的,恶狠狠地非要和刘备一对一的放对搏斗。
刘备自己有心将其收为己用,二话不说,拉开架势连翻将他放倒四五次,摔了个七荤八素,骨力裴罗连身都没碰到刘备一下。如此折腾一番才向刘备俯首归降,刘备见其憨直坦荡,也以诚恳之心相待,当即将其任为自己的随扈长,改其名为雍龃。
趁着全歼第一股北返叛贼的消息没有传开,随后的几天里刘备让田豫简雍仓虞等守雍奴城,自己则与关羽张飞等人悄无声息的南下,守在沽水以南,接连伏击了两股敌寇,俘获不少。可消息也渐渐传开了,再不见剩余敌寇从此道北上,夏侯博哨探一番才知晓剩余贼寇早已闻风绕道西行,潜入深山黑水之间了。此时天气冷的也越发凌冽,遂带着俘获回到雍奴筹划过冬防守之事。
中平四年的第一场大雪在十一月初降落下来,相伴而来的是朝廷派往幽州的中郎将孟益率领着一千虎贲骑士紧赶慢赶到了北方前线。孟益是仕宦子弟出身,也算名流,只是没有经历过战阵,有些怯懦。此前驻守在幽冀边界张望形势,见涿郡已经没有叛军滋扰,方才带领部下迁往涿县驻守,派人四下联络各地抵抗势力,意欲集合兵力伺机抗敌。
孟益派往雍奴传递消息的是一位言辞虚浮的当地儒生,见到刘备后将孟益及手下士卒如何悍勇一通吹嘘,临末才将孟益书信交予刘备之手。刘备打开绢帛仔细将孟益的书信看了个明白,孟益竟然要求自己舍弃雍奴咽喉之地,率众退往涿县与其相合,还美其名曰合兵势以成其威重,编部曲以震慑敌胆。
刘备将信笺阅览后,知晓孟益此举不过意图聚兵自保而已,料想此人不明山势地利之险,不懂扼险守要之术,是个不懂兵事的外行;但又困于孟益乃是朝廷钦派戡乱之人,不遵其号令,有违诏旨节度,又与大局不利,因此心中甚是迟疑。
“尊使往来奔波传递消息,辛苦非常,不才略备酒食以飨上使,还望惠临;稍待片刻,某与麾下兄弟需商议一番,再给使者答复。”刘备言辞恭顺将使者礼让之后堂。简雍待人接物很有一套,听见刘备言语,满脸欢笑将儒生使者迎至后堂,陪着宴饮。
刘备将孟益之信让关羽张飞看了,张飞自是忿然作色,“咱们在此东挡西杀,他哪来的狗屁中郎将,他不来前来拜见,反倒要咱们携众投效。”
“他受朝廷诏命来此戡乱,代表的是朝廷,咱们纠集此地抗贼是义兵,让他前来此地没道理。”关羽倒是很明事理。
“云长言之有理,拜见不拜见倒在其次,如今我想的是舍此咽喉之地,往南多为平原少有险要,一旦叛兵南犯,便可直捣冀州,到时危害甚巨;而孟益将军不知是否虑及于此,倘或不明此理,铸成大错,必殃及百姓啊。”刘备其实心下对孟益已经有了基本判定,只是有所顾忌,口中对孟益还是恭敬有加。
“正是此话,可如不听其号令,便有抗逆之嫌,到时雍奴将处于孤立之地,对于咱们十分不利,与戡乱大局也无益。”关羽捋了捋胡须沉思道。
“拒不能拒辞不能辞,如何是好。”张飞急切道。
“那就不拒也不辞。”刘备心头已有主意,“咱们找国让商议一下。”
田豫伤势尚未痊愈,此时正在偏堂养伤。刘备三人到了偏堂,把事体缘由和心中顾虑都向田豫说了明白。
“兄长心中可有计议?”田豫斜靠在矮床上问道。
“有所思谋,恐有遗漏不全之处,特来找贤弟参详。”
“兄长请讲。”
“我亲笔回书与孟将军,言明我等愿倾心请其号令,共戡时乱,再在信中言明雍奴险要之地,我等戍守此地直撄北虏,使其不得南犯,如此可为他在涿郡集众蓄势争取时机。宪和机警善辩,夏侯博谨慎知机,让他们携书信去涿县周旋,料来不会有大变故。”刘备稍稍犹豫又言道,“再者咱们不知道孟将军底细,也可以让他们顺道探听一番。”
田豫听刘备说完,眼睛一转,开口说道,“还有一条或可有用,孟将军初到此地,广集豪杰,大聚义兵,料想粮草浅薄财货不丰,宪和二人前去之时可携带些缴获之物作为觐见之礼,只让宪和兄长言明是剿贼所得,一者以济时用,向其显示诚心,二嘛,也可以表露咱们在此间抗敌之功,使其不敢轻视于我,日后抗敌叙功也多有便宜之处。”
“妙哉!”刘备听田豫说完,不由的抚掌微笑。遂当即作书信一封,依照商议的因由将使者打发离去,简雍和夏侯博二人押送金银粮草一同前往涿县。
简雍二人往返八九日,趁着雾收雪歇之际踏雪返回雍奴。刘备等人拢在偏堂围着炭火,凝神细听简雍二人从涿县探听来的消息。此时田豫伤势也已基本痊愈,但还有些体弱,怕烟熏火燎,拥着一张厚毡靠在边角。
“朝廷原先在九月间就收到了张纯张举叛乱的消息,可西北战局有所波动,兼之各地黄巾余孽有复燃之势,朝廷无力派兵北上征剿,遂谴使往并州调遣匈奴之兵北上平叛;但在十月间长沙贼民区星又自称将军,聚众万余人,攻打郡县,起兵反汉,朝廷又从西北前线调回悍将孙坚任为长沙太守,进剿区星义军。”简雍脸有忧色地说着。
“朝廷还算有识人之明,这孙坚在平定黄巾之时就有听闻,悍勇非常,黄巾星散后听说被调往西北军前效力也颇有威名啊!”刘备淡淡地说道。
“不错,这孙坚孙文台打仗确实是一把好手,到了长沙郡后,施设方略,身先士卒,一月之间,即将区星军讨平,听孟将军说他也因此功月前被封为乌程侯了。”
“这侯位封的还算允当,那匈奴之兵呢?这都两个多月了,现在怎么还不见踪影啊?”田豫说道。
“匈奴情势不太好…”简雍此言说完,眉头紧皱,众人听了也是拧眉的拧眉咂舌的咂舌。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匈奴怕是又要蠢蠢欲动了。”关羽目漏精光说道。
“朝廷看匈奴日益迁延只是不肯发兵,遂一面另遣使者责令催促,一面派了孟益将军前来整顿幽州防务,听孟将军说南匈奴单于羌渠还算知恩识义,遣了他的左贤王率骑兵前来助战,快到幽州了,可其他部落尚无消息。”
“朝廷值此多事之秋,没有消息也许就是好消息吧!寄望苍天佑我大汉啊!”刘备眼中噙泪,像是无奈下的自我安慰。刘备缓缓抬头盯着屋脊一声叹息,不知道是炭火熏着了眼睛还是为世事多艰暗流心泪。其实自己细细听闻简雍说了日前朝廷之事,心中知晓朝廷如今内忧外患丛生,匈奴之兵迁延日久才发其一部,而国中已无重兵震慑,匈奴异族见大汉空虚疲弱之际,怎能不心生异志,起觊觎之心。
众人都不作声,气氛显得压抑,刘备见此向夏侯博问道,“孟将军麾下将兵如何?如今有多少义兵聚集,粮草冬衣等物可还够?”
“他举朝廷大义,召集四方义兵,每日都有各地义士投效,如今已有四五千人,粮草军需有所缺乏,如今也在找各地士绅大族筹粮转圜。恩公让我和宪和兄长给他送的十车金银粮草可是济了大用,他对恩公感佩莫名,每日待我和宪和兄长也礼遇有加,只是营中兵士来自各地,杂然相处军法未明,不成章法。”夏侯博恭恭敬敬说道。
“依你二人所见”刘备沉声道,“孟将军兵略如何?”
简雍和夏侯博听到刘备问及此处,都苦笑着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