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渐渐变得昏暗，大街上的风也停了下来。燥热的空气让人窒息，地面上满是矿泉水瓶与可乐罐。西边的天空还残存着些橘红的光，东边的天空天空便只剩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大地上的黑暗不紧不慢地向我们袭来。
这是2009年的日食。我在蛮江镇祈安中学旁的便利店里当店员。人们聚集到街道上，与放学回家的中学生拥挤在一起，等着这场异常天象的降临，隔着玻璃能听见抬着头都人们嘈杂的叫喊。白色的太阳一点点被黑色的阴影蚕食，所有的东西都变得昏暗，只有街道上空监控的闪光灯格外刺眼。一直到天空中的太阳只剩下一个光点的时候，窗外的人群却反常地安静下来，仿佛末日降临前的死寂。可即使是在太阳完全浸没在冰冷的黑暗中的时候，街道也没有完全暗下去，不知是从何处游荡来的稀薄的光亮充斥着安静的空气。直到安静被打破，三辆闪着红蓝警灯的警车拖着悠长的笛音穿过拥挤的人群，开进祈安中学狭窄的校门，搜捕祈安中学那个脸上带着一块疤的副校长王子仁，却发现王子仁早已消失在这沉闷的黑暗里。
一
我叫张霄，云霄的霄。我家里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一个侄女，以及我的老母亲。大哥种田，二哥待业，妹妹高中辍学，正在谋划着出去找工作。我在镇上的便利店里当店员，每天早晨，我都走这条小路去上班。
王子仁的尸体就被发现在小路旁。他的白色衬衫被抓破，脖子上一道很粗的勒痕。他被抛弃在草丛中，表情惶恐。
很少有人再见到他的脸。警察封锁了现场，尸体上盖着一块白布。后来尸体被交给了家属，葬礼上他的棺材合上，摆在大堂中央。除了几个学生在灵柩旁哭，没有人再意他。大家都在吃喝，和彼此说着话。
事发之后，我被带去警察局问话。审讯室里灯光很暗，一个年轻警察接待了我。他叫我坐在一把破旧是木椅子上，然后就盯着我。他问我:
“你叫张霄，对吗？”
“是的，云霄的霄。”我回答他。
“四月六日早上八点左右，你在哪?”
“我在上班的路上。”
“你走的那条路就是凶杀案发生的那条路，对吗?”
“是的，警官。”
“你当时有注意到什么异常吗?”
“没有，警官。”
“可是我们的尸检报告显示死者的死亡时间恰好是当天早上八点左右。”
”这我不清楚，警官。十分抱歉。”
年轻警官喝了一口水，又开始翻起桌子上的卷宗。他抬起头，继续以那副呆滞而凶恶的眼神盯着我。他低下头，继续翻卷宗。不久，他再次抬起头。
“2008年9月14日早晨，祈安中学校门口的围墙上被人用红漆写了“复仇”两个字，这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是学校里的学生干的。”
“你怎么知道是学生干的。”
“大家都这么说，警官。”
“2008年6月13日，祈安中学的校长室里收到了恐吓信，这你知道吗?”
“不知道，警官。”
“真的吗？”
“真的。”
“2008年春，王子仁曾和你的两个哥哥在校外发生过矛盾，后来演变成了肢体冲突。这你知道吗？”
“不知道，警官。”
“你哥哥的事，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哥哥的事，我为什么就要知道?”
年轻警官狠狠地盯了我。
“别自作聪明。”
“我没有自作聪明。”
“在你眼里，王子仁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他是个坏人。“
“为什么说他是个坏人?”
“凭感觉。”
“感觉可靠吗？”
“有时可靠。”
“说说让你觉得他是个坏人的经历?”
“我和他没什么来往。”
“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没有不配合。我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了，我觉得他是坏人凭的就是感觉。”
警官依旧盯着我。
“好了，你可以走了。”
“警官，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们为什么抓他?”
“谁?“
“王子仁。”
“什么时候?”
”日食那天。”
“有人举报他有危险企图。”
“什么危险企图?”
“无可奉告。”
“好的，警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