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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波澜有惊

18、交锋

东汽集团即将剥离掉不良资产,将百分之四十九股份出让给港商的消息一公布,便在东州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以市人大常委会主任赵国光为首的一些人大代表认为,这是“为了一块牛排而出卖了法国”;以市政协主席张宏昌为代表的一些政协委员却认为,这是在为东州的改革开放放国际卫星,是东州装备制造业走向国际化的破冰之旅。

两个人分别找到了夏闻天,赵国光提醒夏闻天,振兴东汽集团必须靠踏踏实实的技术创新和机制创新,靠空手套白狼的所谓资本运作专家,其结果只能是肥水浇了外人田,目前国有资产大量流失已经是国企改革中凸现的一个“黑洞”。

张宏昌找到夏闻天先是递交了一份自己亲笔写就的文章《解放思想、锐意进取——论国企改革如何杀出一条血路》,文章痛陈这些年国企改革由于不敢为天下先,而雷声大雨点小的墨守成规、不敢越雷池的思维,建议国有企业改革必须解放思想,要有杀出一条血路的胆识和气魄,敢为天下先,放开手脚,勇于创新,大胆探索。

夏闻天看了张宏昌的文章后,心情十分复杂,他深知解放思想是深化国企改革的动力源泉,但是解放思想也要处理好改革、发展与稳定之间的关系。赵国光和张宏昌的建议都有道理,有争论是好事,但是不能影响团结。

为了统一认识,夏闻天连夜与在中央党校地厅级进修班学习的周永年进行了电话沟通,周永年在电话里讲了一句话,“稳定压倒一切,但不去解决矛盾,矛盾最后就会压倒稳定。”这句话对夏闻天触动很大,他建议召开市委常委会来一次解放思想的大讨论。周永年说,太好了,我要请假回去参加常委会。

两天后的上午,夏闻天以“解放思想如何杀出一条血路”为题召开了市委常委会,会议气氛一开始就带着火药味。

最近赵国光带领部分人大代表视察了东汽集团,工人们听说集团公司要改制,搞股份制,可能有大批个人要下岗,群情激奋,大有一触即发、群访闹事的态势。赵国光视察完东汽集团忧心忡忡,他率先想到的是一定要维护好东州市来之不易的稳定局面,没有稳定,东州的改革开放大业就是一句空话。

因此,赵国光的发言有理有据有节,发言前他先是用鹰一样的目光环视一圈,然后轻咳一声又呷了一口茶,清清嗓子说:“同志们,这几年东州的发展坎坎坷坷,始终没有理出头绪,走出低谷,先是‘肖贾大案’让东州经济发展伤了元气,接着就是何振东前腐后继,让东州经济发展雪上加霜,再就是由于洪文山同志错误的发展观,导致东州这台全省经济腾飞的发动机几乎熄火,真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东州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否则,我们如何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还是那句话,没有稳定就没有发展,稳定压倒一切,我担心东汽集团这次改制可能成为东州装备制造业国有资产流失的导火索,不仅会带来连锁反映,还会造成大批工人下岗,给刚刚安定下来的东州局面带来新的不稳定因素。”

“国光同志,”张宏昌没等赵国光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接过话题反驳道,“东汽集团已经到了破产倒闭的边缘,早就资不抵债了,还谈什么国有资产流失?现在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发面需要酵母,然而这个‘酵母’在哪里?一句话,就是资本运作!我们都是这方面的门外汉,香港银钻财务有限公司已经成功使国内一些知名企业起死回生,这些企业在香港、新加坡等地成功上市后,融到大笔资金,资金是企业的‘血液’呀!有了‘血液’,使东汽集团的循环系统畅通起来,才能摆脱‘高负债——高筹资成本——低利润——低资本储备——更高债务’的恶性循环。”

“宏昌,资金不是财富本身,把自己的资金循环窒息后,又指望外商来给我们‘输血’,别忘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外来的资本没准是‘雅格的红豆汤’啊!”赵国光提高嗓音说。

“这话有道理,”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朱文锦赞同地接过话茬,“我也担心东汽集团一旦大批工人下岗,会引起连锁反应,再说那个叫金伟民的港商不会不知道东汽集团目前的困境,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合资?无非是看上了东汽集团良好的工业基础,利用资本运作的方式盘活资产是好事,关键是盘活的是百分之五十一的国有资本,还是百分之四十九的港商资本?研究一下美国的法律就知道了,到美国上市谈何容易,美国有苛刻的‘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还有由华盛顿‘鹰派政客’组成的‘美中经济安全审查委员会’,这都是横亘在中国国企与华尔街之间的壁垒,要上市也可以在国内或香港上嘛,干嘛非得在美国上市呢?这才是我们应该思考的问题。我看这个金伟民有空手套白狼之嫌,最终的结果是,在美国上市是假,国有资产流进他的腰包是真,倒霉的是那些下岗工人,一旦这些工人失控进京告状,中央和省委都得打我们的板子,所以我建议这件事要慎而又慎呀!”

朱文锦的话,周永年实在听不下去了,最近那他在中央党校学习颇有心得,他的哲学作业《用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看稳定》还上了《理论前沿》。

周永年一如既往地表情严肃,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眉头紧锁地说:“稳定不是裹足不前,改革也不是因噎废食。最近在中央党校学习,大家讨论最多的话题就是如何克服‘求稳怕乱’的思想,认为‘求稳怕乱’的思想已经成为改革路上的绊脚石,我不是说稳定不重要,处理好改革、发展和稳定的关系至关重要,问题的关键是我们需要的是什么样的稳定,是国泰民强的真稳定,还是不管是什么性质的矛盾都捂着盖着,人民内部有点冲突矛盾,就唯恐天下要塌下来了,人为地把老百姓利益上的诉求政治化,甚至意识形态化?在利益时代,利益矛盾、利益冲突、利益博弈是一种正常的社会现象,稳定不是要求我们草木皆兵,不稳定也不是洪水猛兽,关键是我们要建立在一系列让人们群众充分享受表达权的机制,不解决不同群体表达权和权力均衡的问题,利益关系就理不顺,就会为稳定而稳定,改革就会畏首畏尾。拿东汽集团来说,这些年错过了多少次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良机,这个金伟民,我在北京听驻京办主任丁能通介绍过,他们是大学同学,也是非常好的朋友,是个有责任感和使命感的儒商,各位担心与金伟民先生合作会造成国有资产流失,可是你们想过没有,金伟民与东汽集团合作要承担多么大的风险?真正做大事的人都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冒险精神,东汽集团只有冒死挺进才有生的希望。即使国有资产有一些流失也是必然的,制度创新必须要支付巨大的实验成本,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领导者应该率先做改革者,思想解放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作为改革者,就不应该惧怕风险,总书记早就告诫我们,‘一切妨碍发展的思想观念都要坚决冲破,一切束缚发展的做法和规定都要坚决改变,一切影响发展的体制弊端都要坚决革除’,小平同志也早就说过,‘不争论,大胆地试,大胆地闯,发展才是硬道理’。同志们,东汽集团这条资本运作之路走的好,无论成败与否,都将给东州装备制造业振兴以新的启迪。”

周永年的话不仅大胆,而且充满新意,会场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一直沉默静听的吴东明不失时机地挥了挥手说:“同志们,永年同志的观点很犀利,但也很中肯,东汽集团美国上市这步棋是一招险棋,可贵就可贵在这个‘险’字上了,明天的中国只有两类公司可以生存,要不就是彻底的游击队,要不就是绝对的正规军,东汽集团想发展成正规军,必须经过国际资本市场的洗礼,这种洗礼的最好方式就是到美国上市,长痛不如短痛,在我看来,国企的尾巴太多,很多尾巴缠在一起,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砍掉这些尾巴。东汽集团美国上市就是一把刀,不要计较什么牺牲、流失,要有信心赢,杀出一条血路出来,不这么走,国有资产流失得更严重,甚至因严重亏损而导致破产。”

吴东明的一席话,让夏闻天深有感触,他摘下眼镜习惯性地擦了擦镜片,又重新戴上,目光炯炯地说:“同志们,经济要想真正跨出国门,思想必须先走出国门,改革绝不能作茧自缚,绝不能搞思想上的闭关锁国,古人讲:处非常之时,干非常之事,需非常之人。东汽集团已经处在非常之时,到美国去上市就是非常之事,但非常之人不是我们,是纪东翔和金伟民。从英国长达两个世纪的经济发展历程来看,从苏东等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探索,到‘东亚模式’的成功经验来看,结合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实践,不难得出结论:资本配置必须以市场为主导,政府有限干预是必要的,但必须建立在尊重市场经济规律的基础上。什么是科学发展观?就是尊重规律,如果把经济、社会、文化和政治比作四条牛腿,那么科学发展观就是牛鼻子,同志们,古人说,西出阳关无故人,让我说,西出阳关天地广啊!”

“闻天同志,我不是说上市融资不好,海外上市的路很多,为什么不选择操作起来可以更加便捷的香港而非要舍近求远,弃易趋难,非要选择美国呢?你们就没想过,一旦失败的后果吗?”赵国光阴着脸质问道。

“老赵,”吴东明接过话茬说,“改革开放初期,‘解放思想’有明确对立面,如‘两个凡是’,也正是因为去除了后者,改革开放大幕才得以开启。改革要冒风险,发展要付成本,稳定要花代价,我就是要通过以东汽集团在美国上市为龙头,形成一个新的振兴东州装备制造业的冲击波,扫除一切阻碍发展的思想障碍,清楚一切影响发展的制度瓶颈。说句心里话,我从昌山市调到东州,只身一人,无牵无挂,所以我会无恃无畏地推动国企改革突破雷区。我会用累不垮的精神,耗不尽的精力,干不厌的激情,折不挠的毅力,和同志们及全市人民一起,拉动东州装备制造业这艘巨轮,乘风破浪,快速平稳地前行!”

吴东明的话很动情,与会者无不感动得报以热烈的掌声。

19、沟通

散会后,夏闻天请吴东明到办公室坐一坐。自从吴东明到东州后,这是夏闻天第二次请吴东明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一坐。

第一次是吴东明上任后不久,两个人就东州装备制造业发展在夏闻天的办公室深谈过一次,那次谈话两个人虽然都有鲁肃探营的心态,但是都不谋而合地认为,装备制造业立市是东州这个老工业基地发展的根本。两个人谈到了制博会,谈到了东汽集团的改制,两个人都认为抓东汽集团改制可以起到多米诺骨牌的效应,但是是技术改造先行,还是资本运作先行,两个人产生了分歧,谈话不欢而散。

夏闻天毕竟是经济学博士,他深知只带着东汽集团的欧华汽车厂去美国上市,成功了再折返过来从头开始搞汽车的生产管理,以至于再搞轻型客车或轿车、发动机的研究开发,这是一条和大多数制造业企业发展方向相逆的路径。然而,但凡思想的先行者,往往是没有办法知道在这条路上哪些地方可能存在什么样的陷阱的,何况这么一个变数重重的年代,谁都是如履薄冰,任何判断都往往被结果所嘲笑。好在夏闻天与潘政召深谈后,又见了金伟民,夏闻天觉得吴东明亲自选的这个人是个抢先一步在全球下棋的人。金伟民不是凭借产品在全球落子,抢占棋盘,而是利用资本杠杆撬动全球资源,包括资金、人才、技术等,迅速向自己靠拢,为我所用,极力改变传统说法中“中国制造”极薄利润、低成本、低附加值的形象,要给“中国:世界大加工厂”的说法以金伟民式的一击。

夏闻天的思想转的很快,他不仅接受了吴东明的观点,而且保持谨慎的乐观。他希望金伟民和纪东翔能把握行动超前现实的分寸,既追求过程的轰轰烈烈,也要结果的圆满。他这才在赵国光和张宏昌的争论中召开了常委会,提出了解放思想必须杀出一条血路的观点。

吴东明走进夏闻天办公室时,夏闻天的秘书龙小波已经为两位领导沏好了茶。

“东明啊,你知道这茶是谁给的吗?”夏闻天卖关子地问。

“这味道好像是铁观音,这么好的茶,你是从哪儿受贿来的?”吴东明开玩笑地问。

“告诉你吧,上次我到省委汇报工作,这是林书记送的。”夏闻天一边呷着茶,一边笑着说。

“我明白了,林书记是想给你败败火,你呢,是想给我败败火,对不对?”吴东明敛起笑容逗趣地说。

“东明,你没发现,今天的常委会上林大可一言未发吗?”夏闻天话锋一转,语气深沉地问道。

“闻天,我一到东州就发现林大可对我有抵触情绪,这个人是不是权力欲望太强了?”吴东明不瞒地问。

“东明,你还不太了解大可同志,大可的确是一个权力欲极强的人,但他谋的并不是乌纱!”夏闻天把茶杯往茶几上轻轻一顿,语气坚定地说。

“那他谋的是什么?”吴东明不屑地反问道。

“和你一样,想在东州干一番事业,做一个合格的纤夫。”夏闻天首肯地说。

吴东明没有想到夏闻天这么为林大可争口袋,心里很不舒服,他毫不隐讳地说:“闻天,我知道你当上市委书记后,林大可接任市长的呼声很高,我也知道当初你向省委和中组部推荐的接替你做东州市市长的人选是林大可,只是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你们谁也没有料到,这顶乌纱帽落到了我吴东明的头上。闻天,我这个人有个特点,不来则已,一来就扎根,我劝你还是和大可好好谈谈,真要是抱着当纤夫的心理就不要对我这么耿耿于怀的,组织上对东州的人事安排,一定经过了仰观俯查,不是我吴东明挡了林大可的仕途之路,这是组织上慎之又慎的决定。”

吴东明显得有些激动,话说到这份上,夏闻天不得不安抚一下吴东明的情绪,“东明,你想的太多了,大可可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再说一个拥有八百万人口的副省会城市的市长,没有点统筹全局、运筹帷幄的文韬武略,怎么能驾驭得了?当初听说你要来接任市长,我就多了个心眼,对你这个搭档做了一些侧面了解,说实话,东明,你在改革上看似特立独行,但始终很好地遵守着体制内的游戏规则,别看你对事很严肃,但对人是极具亲和力的,你在昌山市任市长时就跟省里职能部门保持着充分的沟通,在大可的问题上,我看你还是继续发挥沟通能力强的特点,主动沟通沟通,话说开了,工作配合起来也顺,你说是不是?”

夏闻天的话绵里藏针,刚中有柔,吴东明叹了口气说:“闻天,大可那个人啊,干练有余而情趣不足,干巴巴、硬梆梆,就像咬不动、砸不烂、钻不透的铜豌豆,沟通起来难啊!不过,你当班长的说话了,我总得试试啊!”

夏闻天哈哈地笑了起来,“东明啊,大可的事就说到这儿,我找你来主要是想听听你对东州房地产业的看法。你知道文山同志就栽在‘房地产立市’上了,但是房地产和装备制造业都是东州市的支柱产业,你到东州后,不止一次地说,决不让开发商插手城市改造,开发商现在恨你恨得牙痒痒啊!”

“闻天,有些城市,政府想改造城市但是没有钱,只有靠划红线成片开发房地产,那不就是靠房地产改造城市吗?房地产商会白出钱给你改造城市?这样搞一定搞砸!我是不会让房地产商来改造城市的。”吴东明固执地说。

“那旧城改造怎么办?”夏闻天担心地问。

“旧城改造就更不能让开发商参与了,旧城是城市文化精髓最集中的地区,政府改造不了就给后代来改,这就跟现在不能挖掘秦始皇陵一个道理,如果不能充分保护就不能挖掘,宁可不改造,如果对文化精髓的传承不保护,那不是改造,是破坏!”吴东明大手一挥说。

“东明,这样一来,你就把自己逼到了背水一战的地步,要知道中国几乎所有地方的执政官员都在以卖地为生,以卖地出政绩,这已经是政界的一项惯例了,几乎没有人认为政府官员与开发商为伍,政府部门借房地产业拉动地方经济发展有何不妥,现在你公然训斥哄抬房价如同打劫并与房地产开发商决裂,最直接的后果是政府将失去第二财政,土地是地方政府的银行,如今你放弃了土地财政,就只能靠搞活装备制造业了,东明,我担心的是你能不能坚持住!”夏闻天坦诚地说。

“闻天,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早就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我就是为振兴东州的装备制造业而来的,在我任期内装备制造业没有起色,我主动辞职!”吴东明信誓旦旦地说。

“好,东明,你有这份决心我就放心了,东州老工业基地可谓积重难返啊,要想振兴必须有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决心啊!”

夏闻天很欣赏吴东明身上的掠野之气,不管吴东明的观点对或者是错,起码他能够鲜明地亮出自己的思想,不中庸,不骑墙,敢于公开负责任地直面矛盾,表明态度,这一点是难能可贵的。

夏闻天庆幸吴东明不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官场老油条,不过,他总觉得他只要看到了吴东明的一个方面,吴东明还应该有另一方面,这另一方面究竟是什么,夏闻天又参不太透,总觉得眼前这个特立独行的搭档,除了暗含着强悍的霸气之外,还暗藏着某种诡秘,这种诡秘没有一定政治经验的人是看不出来的,即使夏闻天也拿捏不太准,只是心里时不时地有一些隐忧挥之不去……

20、养蜂夹道

纪东翔和金伟民、李欣汝一起飞到了北京,住进了北京花园。纪东翔之所以和金伟民、李欣汝一起飞到北京,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东汽集团与香港银钻财务有限公司的合资公司驻京办选址;二是到中国人民银行和国家证监会探讨东汽集团在美国上市事宜。

为了节省时间,再加上丁能通比老北京还熟悉北京城,企业驻京办选址的事就委托丁能通找地方。纪东翔、金伟民和李欣汝马不停蹄地拜访了中国人民银行,国家证监会等部门的领导。

跑了一天,傍晚回到北京花园时,三个人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打不起精神,因为国内每一道审批程序都是一道壁垒。原先纪东翔以为国有企业在纽约证交所上市之前,由中国证监会批准就可以了,结果由中国证监会批准只是最后一道关,在此之前,还必须得到国务院、财政部等部门的批准。

这是金伟民第一次运作国有企业到纽约证交所上市,他原以为上市的主要壁垒应该在美国,没想到国内也要过这么多的审批程序。不过金伟民并没有气馁,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老同学丁能通是个跑“部”“钱”进的高手,一定有办法。只是新的合资企业注册资金远高于三千万美元。国务院规定对投资高于三千万美元以上的合资企业必须由国家发改委审批立项,金伟民最担心的是一旦上报国家发改委能不能顺利批下来,如果批不下来,一切梦想都将成为泡影。

晚上,丁能通在位于西城区西绒线胡同的四川饭店设宴款待金伟民、李欣汝和纪东翔。四川饭店是老称呼,现在的名称是北京天府俱乐部。

这是一座古香古色的四合院,与故宫和天安门广场临近,曾经是清朝康熙皇帝第二十四子后人的府邸,虽经历百年沧桑,但至今仍维持着昔日宫殿高雅富丽的建筑特色。由于这家俱乐部有港资背景,自从朱明丽任北京花园董事长后,没少拽丁能通到这里品尝改良后可口的“川菜”。

走进古香古色的餐厅,金伟民和李欣汝对这里感到非常新奇,特别是李欣汝,她一进餐厅就兴奋地问:“丁大哥,听说这里曾经是‘老革命们吃饭的地方’,是真的吗?”

丁能通微笑着说:“对呀,这里原先叫四川饭店,成立于1959年10月1日,是由朱德、陈毅等将帅提议,周恩来总理亲自命名,并请郭沫若先生亲笔书匾的一家专营四川菜的特级饭店。毛主席最喜欢这里的网油灯笼鸡;邓小平喜欢炒豌豆尖、樟茶鸭、豆渣鸭脯;杨尚昆喜欢樟茶肉和干烧桂鱼;董必武喜欢吃宜宾糟蛋,怎么样,这些菜欣汝要不要尝尝?”

李欣汝拍着娇嫩的双手说:“太好了,丁大哥,我越来越喜欢北京了。只是为什么又改成俱乐部了呢?”

“是啊,是一九九六年以后改的,实行会员制,欣汝,这里的会员大多数来自世界各地的知名人士,包括政治家、皇族成员、知名企业家、艺术家以及外资企业的高级行政人员,我呀还是借明丽的光来的,明丽是这里的VIP会员。”

丁能通一边解释一边请众人入座,他今天只带了两个人,一个是朱明丽,另一个就是习涛。带朱明丽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为了请金伟民、李欣汝和纪东翔到这里尝尝鲜,再一个就是这里是会员制,只有会员可以在这里订餐并宴请朋友;带习涛是因为习涛为金伟民选了一个耳目一新的驻京办所在地,同时丁能通也有意收服习涛,因为丁能通越来越感到习涛的哥哥习海在帮助驻京办跑“部”“钱”进方面,可以发挥巨大作用。

酒菜上齐以后,丁能通以东道主的身份,连敬了三杯,纪东翔回敬时一筹莫展地说:“能通,俗话说,万事开头难,东汽集团能不能在美国上市,第一关就卡住了,注册资金超过三千万美元的项目必须上报国家发改委,如果报上去批不下来,我与伟民的合作就成立泡影,你是伟民的老同学,可不能吧管啊!”

丁能通哈哈大笑地指着纪东翔的鼻子说:“老纪,怪不得东汽集团搞不上去呢,一点都不会变通,东州市是副省级省会城市,可以批三千万以下的项目,干嘛非要注册资金超过三千万美元,你把注册资金定在2999美元不就劝解决了,先把合资企业办起来再说嘛!”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金伟民、李欣汝、纪东翔三个人都兴奋起来。

“能通,”金伟民佩服地说,“都说驻京办主任是人精,我看你丁能通是猴精!”

众人听罢哈哈大笑。

“伟民、老纪,你们今天要好好敬敬习涛,他可是给你们找了一处非常好的四合院做驻京办。”丁能通打趣地说。

“四合院?丁大哥,你是说习助理为我们找了一处四合院做驻京办?”李欣汝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复地问。

“对,而且在一条神秘的胡同里。”丁能通确认地道。

“能通,你就别卖关子了,习助理,你快说说是怎么回事吧?”金伟民催促道。

习涛是一个不露声色的人,但是自从李欣汝一进屋,他的心就变成了一只欢快的小兔子,没完没了地跳起来。他不时地偷看一眼李欣汝黑漆漆的眸子,每一次偷看都好像被李欣汝发现了一样,李欣汝报以莞尔一笑。于是,习涛的脑海里顿时浮想联翩,春心荡漾起来。

但是,多年的反间谍职业生涯,让习涛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掩饰住自己的心迹,听到金伟民询问,他淡淡地一笑说:“丁主任说的这套四合院位于养蜂夹道胡同,归中央警卫局服务处管辖,我是通过我哥的关系才租下来的,丁主任说,让我帮你们租一个跑‘部’‘钱’进最方便的地方,我觉得没有比这套四合院更方便了。”

“为什么呢?”李欣汝好奇地问。

“因为这条不宽的胡同尽头有一座神秘的院落,是养蜂夹道一号,平常,这座院子的大门紧闭着,只有副部长以上领导的专车出入时,大门才会打开。”

习涛这么一说,李欣汝就更觉得新奇了,她进一步追问道:“那么这座神秘的院子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丁能通接过话茬笑着说:“其实这座院子一点都不神秘,就是个高干俱乐部。全国解放以后,生活日益安定,一些老同志提出,我们的中央领导同志日理万机,操劳国家大事,尚没有一个休息、健身、娱乐的集中场所,直接到社会上去,安全难以保证,毛主席在天津,想吃一碗民间小吃,群众人山人海围观欢呼,老帅们外出也是一样,不能正常地活动和休息。邓小平、彭真等中央书记处的同志,根据大家的意见,提议在北京建立一个俱乐部,为党内副部长以上、军队少将以上的领导干部提供一个休息健身的舒适环境。经过选点,俱乐部确定在北海两侧的养蜂夹道一号。养蜂夹道位于市中心,与中南海北门只有一街之隔,各路首长来这里活动都很方便,这里还不断有中央书记处、国家发改委、经委、财委等部门的小型会议。”

“怪不得你说那套四合院是离跑‘部’‘钱’进最近的地方,纪总、欣汝,咱们一起举杯敬习助理一杯,咱们今天算是遇上真神了,咱们合资企业美国上市审批的事还得拜托习助理帮忙啊!”金伟民恍然大悟地说。

李欣汝赶紧给习涛的酒杯里满上酒,习涛端起酒杯与纪东翔、金伟民、李欣汝碰杯以后,看似不经意地凝视了李欣汝一眼,美滋滋地一饮而尽。

朱明丽听过不少老革命在四川饭店的故事,正是这些故事吸引她成为北京天府俱乐部的会员,不曾想养蜂夹道比四川饭店还令人神往,她好奇地问:“为什么叫养蜂夹道胡同,难道这里养过蜜蜂不成?”朱明丽这么一问,丁能通和习涛都哈哈大笑起来。

“明丽,你这是典型的望文生意,北京的地名一听就懂,一看便明白,比如那些带‘井字’的地名,历史上大多有过水井,如王府井、小井胡同、大甜水井胡同什么的,再比如那些带桥的地名,过去也确实有过或大或小的桥梁,如天桥、北新桥、甘石桥等,还有那虎坊路,古时候也确实饲养过老虎,但也有一些地名从字面上看是一种意思,而寻其本意并非如字面之意,是典型的‘名不副实’。这养蜂夹道就是如此,其实养蜂夹道是明朝养羊的地方。历史上北京地区专门养羊和贩羊的地方不少,所以过去带‘羊’字的地名很多,后来不再养羊、贩羊了,再叫原来的名字实有不雅,于是谐音成养房夹道。民国又改为养蜂夹道。其实那里根本没养过蜜蜂。”

丁能通一番解释,众人才恍然大悟,纪东翔感慨地说:“我读二月河的《雍正王朝》,书里说太子被废,老十三也受到牵连被幽禁在‘养蜂夹道’里整整十年,一个意气风发的将军出来时已经面目全非了。我原以为是二月河杜撰的,看来是真有养蜂夹道啊!”

“十三爷是不是真的在养蜂夹道关了十年,我不知道,不过明孝宗却是在那里闪闪躲躲度过了自己的童年,羊房夹道历经四百多年,一直保留到民国年间,后来以讹传讹,渐渐变成养蜂夹道了。”丁能通补充道。

“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对养蜂夹道已经心驰神往了,能通,习助理,本来明天想拜访一下国家发改委,先不去了,去见识见识养蜂夹道,后天我去美国,最好我去之前把驻京办的位置定下来,这样欣汝就可以开展工作了。”金伟民急巴巴地说。

“伟民,到美国要不要向导和翻译?需要的话,我给你推荐一位女博士。”丁能通一本正经地说。

“女博士”三个字一出口,朱明丽心里顿时一紧,内心的不安就像肿瘤细胞一样繁殖起来,她当然知道丁能通说的是金冉冉,想不到丁能通心里还掂记着这个漂亮女人,朱明丽扭动着她那双纤纤玉手,前后不停地绞着。

“向导我不需要,我倒是需要一名临时翻译,如果熟悉美国证券就更好了。”金伟民诚恳地说。

“伟民,算你有福气,这位女博士是学金融的,当然懂得美国证券,好像还在美国的证券公司打过工。”丁能通极力推荐道。

“那太好了,他叫什么名字?到美国后我怎么找他?”金伟民迫不及待地问。

“她叫金冉冉,起初在美国西雅图的华盛顿大学,一直说要转到纽约市中心的哥伦比亚大学去,也不知最近转没转,回头我把联系方式给你!”丁能通甜滋滋地说。

“能通,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位女博士,该不会是红颜知己吧?”金伟民开玩笑地说。

“金总,何止红颜知己,人家去美国读书都是丁能通亲自送出去的,时不时还给人家寄学费呢!”朱明丽在一旁酸溜溜地说。

李欣汝最喜欢爱情故事,她从朱明丽醋海翻波的表情看出了微妙,乌黑的眉毛打着结,就像小学生在听课。

丁能通怕众人拿自己说事,赶紧举杯岔开话题说:“伟民、东翔、欣汝,咱们为东汽集团早日腾飞干一杯!”

不等众人响应,丁能通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金冉冉”三个字却像蛇一样缠着丁能通的心。按理说,丁能通的神经久经历练,早就麻木了,可是近来脑海中一想起金冉冉,立刻就会想到衣雪。

久未听到衣雪和儿子的声音了,自从罗小梅身陷囹圄,金冉冉留学美国以后,丁能通就像闪了腰一样失落。这段时间,他一直反思自己的情感生活,越反思他的内心越痛苦。思来想去,衣雪就像幽灵一样藏在自己的心灵深处。

当初武断地指责衣雪红杏出墙,不过是为了自己越轨找一个借口。如今身边的女人都走光了,心也没有以前浮躁了,他才感到,对罗小梅、金冉冉在性的需求方面多一些,而对衣雪更多的是情。

对于男人来说,性的诱惑力往往比情大得多,性欲来自荷尔蒙,荷尔蒙是激素,来自于脑垂体;情却往往来自于心灵。但是丁能通又无法接受这样一种判断,他觉得按男人的本性就应该一夫多妻的,但是本性不是人性,人性是理性的,本性是非理性的,所有的痛苦都是人性与本性的斗争中产生的。罗小梅、金冉冉对自己是本性,衣雪对自己是人性,那么自己对她们是什么性?

丁能通越想越觉得恍惚,几杯酒下肚,竟有了七分醉意……

21、安乐窝

辛翠莲天天闹着吴东明给自己安排工作,还非要去地税局,吴东明思来想去觉得让辛翠莲去地税局不太合适,地税局的业务性太强了,辛翠莲才初中毕业,怕适应不了,尽管自己已经煞费苦心给她弄到了大学本科文凭。

吴东明几乎将市政府管辖的所有委办局思虑了一遍,觉得最好混的地方就是市安全局,何况局长兼党委书记王鼎臣是自己的老同学、老朋友,事情办起来也顺手。

做通辛翠莲的工作以后,吴东明亲自打电话约王鼎臣一起吃晚饭。王鼎臣一直想请吴东明吃饭,约了几次,都因吴东明晚上宴请外宾推掉了。这次吴东明竟然主动来电话约自己一起吃晚饭,王鼎臣哪肯放过机会,他立即反客为主介绍说,市安全局在草河口风景区有一处培训中心,对外叫东州市真空电子研究所,内部都叫“安乐窝”,实际上是一处相当于五星级酒店的休闲度假中心,从不对外,到那儿去泡个桑拿,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吴东明问,有没有台球?王鼎臣说,应有尽有。吴东明立即就同意了。

傍晚下班以后,吴东明放走了焦云龙和司机,自己一个人钻进了王鼎臣挂着武警牌子的沙漠风暴。大约半个多小时,沙漠风暴就钻进了草河口风景区。

在夕阳的昏红中,山中清溪翠谷,藏幽蕴秀,奇花佳木,堆蓝盖紫,吴东明的心情随着清荫翠绿的风光一下子舒畅起来。

沙漠风暴沿着盘山小柏油路七拐八拐转进了谷底,迎面高墙围着一座山庄,大铁门前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东州市真空电子研究所。

保安见王鼎臣的车来了,离老远就打开了大铁门,沙漠风暴一点速度没减,像奔牛一样钻进大院。

院子中央有一栋五层楼,楼的周围散落着七八栋别墅,院子里古木参天,荫蔽幽静,宛若世外桃源。

吴东明一下车就嚷嚷,“鼎臣,怪不得我给你市政府秘书长你都不干,原来这安全局别有洞天啊!”

“东明,我知道你平时喜欢蒸蒸桑拿、打打台球,在外面蒸桑拿、打台球非有人嚼舌头不可,以后累了就来这休息,保你万无一失。”王鼎臣拍着胸脯说。

“好,太好了,鼎臣,这莫非就是北京的养蜂夹道吧?”吴东明满意地问。

“差不多,我们内部称这里为‘安乐窝’,闻天、国光、宏昌他们也常来。”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进主楼。

晚饭吃的很简单,但吃的很舒服,吴东明自从来到东州以后,就没洗过桑拿,平时在家简简单单冲冲。在昌山市任职时,市迎宾馆专门为副市级领导搞了个康乐中心,吴东明是那里的常客。来到东州以后,一时还摸不着休闲的好去处,王鼎臣领的这个地方,让吴东明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吴东明经常在心里抱怨,这官当大了,找个休闲娱乐的地方都难啊!

刚吃完饭,吴东明就嚷嚷着要泡个澡,两个人就进了康乐中心,在这里不仅可以洗澡、按摩,还可以打台球、打麻将、打乒乓球、下棋。

吴东明泡在大池子里,全身的筋骨顿时舒展开了,服务生为两个人泡了一壶铁观音,吴东明一边呷着铁观音一边问:“鼎臣,你说实话,我到东州后,你觉得我头三脚踢得怎么样?”

“东明,东州振兴老工业基地喊了多少年了,现在还在喊,我一直搞不清楚,老工业基地振兴的标准是什么?你到东州以后,牵住了装备制造业这个牛鼻子不撒手,特别是对东汽集团,顶住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极力主张东汽集团走美国上市的路子,我似乎明白了,如果东州的装备制造业都进行了股份制改造,重组的重组,兼并的兼并,真正建立起现代企业制度,是不是可以说老工业基地就振兴了!”王鼎臣表面装糊涂,实则恭维地说。

“鼎臣,我认为中国的改革开放,有两大创举,一个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第二个是股份制改造,有了这两大创举,中国的改革开放想退也退不回去了。”吴东明一屁股坐在大池子台阶上说。

“有道理,那么你认为改革开放最大的遗憾是什么?”王鼎臣饶有兴趣地问。

“我认为是行业垄断,行业垄断不消除,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市场经济,就不可能有真正意义上的产权制度改革。”吴东明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说。

“行业垄断其实就是行政垄断,行政垄断其实是官僚所有制的产物,真要改,那得触动许多人的既得利益,这种改革是最难的。不过,我认为还有一个更大的遗憾。”王鼎臣也从水里出来坐在台阶上说。

“什么遗憾?”吴东明认真地问。

“就是社会保障制度建立没跟上,导致改革开放的成果,老百姓并没有充分享受,甚至没有享受到,好在国家已经看到了这个问题,东明,在抓装备制造业腾飞和关注民生两个方面,你这个一市之长可要搞好平衡啊!”王鼎臣意味深长地说。

“这话怎么说?”吴东明前倾了倾身子问。

“我看现在民生更时髦啊,振兴老工业基地不过是喊一喊而已,有几个真抓实干的?还不都是靠卖地增加财政收入,有的地方财政收入每年以百分之四五十的速度增长,靠老工业基地能增长这么快?都是靠卖地赚的。我觉得你一来就声称‘旧城改造不能让房地产商插手’,我觉得你这是自己断自己的财路。”王鼎臣诡谲地提示道。

“我知道,东州的房地产商恨我恨得牙痒痒,但是鼎臣,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吴东明点了一支烟深吸道,“省委极力向中央推荐我来东州主政,就是因为我在昌山抓装备制造业成绩显著,再说,洪文山为什么倒的?还不是栽在了土地上,抓装备制造业永远不会错!”

吴东明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王鼎臣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由于身体胖,肚子向外凸凸着,动作有些迟缓,他呷了一口茶,表情沉甸甸的,露出十分关切的神情说:“东明,我觉得你一上来就放弃了土地这座金库,将来财政会捉襟见肘,搞活老工业基地哪那么容易,德国鲁尔调整了三四十年才转型成功,人家是什么机制,咱们是什么机制,你想用三五年时间就想让装备制造业上一个台阶,难啊!莫不如嘴上喊抓装备制造业,但主要精力用在抓民生上来,更容易出政绩,中央现在特别重视民生,你莫不如在全省率先将东州的社会保障体制完善起来,我说的完善包括农民。”

“鼎臣,你站着说话不腰疼,钱从哪里来,眼下建地铁的钱就吃紧得很,真要修到半截没钱了,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吴东明固步自封的目光主宰着面部的表情。

“东明,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王鼎臣身体像厚厚的一堵墙前倾过来诡谲地说,“我的意见是高喊抓老工业基地,用卖地的钱抓民生,但卖地的事不张扬,时间长了,人家就以为你是靠搞活装备制造业带动了民生,这正是上面喜欢的典型,不愁你将来接不上赵长征,我可听说林白要调中央,一旦林书记上调中央,赵长征准能接省委书记,那么谁接省长,纵观全省十四个市只有你和夏闻天有一搏了。”

“鼎臣,你这招叫掩耳盗铃,我吴东明学不来,我的长项就是抓装备制造业,我就不信不靠卖地,地方财政就活不了,不过你说靠搞活装备制造业带动民生,这才是条正路,不管怎么说,这些年,你这个特务头子没白当,花花肠子不少,我身边就缺你这么一个能出谋划策的秘书长啊!”

听了吴东明的夸赞,王鼎臣并未得意,心里反倒有几分失望,他觉得吴东明虽然比自己的位置高,但却比自己蠢,如果自己去做这个市长,一定比吴东明做的有声有色,可惜造化弄人,自己在东州官场熬了二十年,不过是一个整天无所事事的市安全局局长。自从做了心脏搭桥手术,经过九死一生后,他更觉得在官场上靠工于心计、溜须拍马换得乌纱,如果也算作一种成功的话,那也不过是没有灵魂的平庸的成功。正因为有了这种想法,他断然谢绝了吴东明送给他的市政府秘书长的乌纱帽,他觉得如果说官场上也有世外桃源的话,莫过于市安全局了。

“东明,没想到你还是和读大学时一样,对事业充满了激情,和你比起来我自愧不如啊!”王鼎臣自谦地恭维道。

“鼎臣,你老兄活得与世无争,活得泰然自若,令人羡慕啊,我这一天到晚忙得连什么叫情趣都不知道了,对了,我还有事想求你呢,咱丑话说在前头,这件事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吴东明挥着大手不容置疑地说。

“东明,什么大不了的事呀,还劳您市长大人以权压人!”王鼎臣眼珠子里盘旋着谑笑的目光。

“鼎臣,我有个远房外甥女,大学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你给想想办法安排到市安全局吧。”吴东明用期待的口气说。

“我当什么事呢,没问题,明天我就让人事处办,不过,东明,你说老实话,真是外甥女?”王鼎臣不愧是市安全局局长,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那还有假!”吴东明目光闪烁地说。

“东明,外甥女,还是个远房的,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亲自找我这个市安全局局长安排工作?我看春华的工作调动你也没这么上心,说实话,是不是红颜知己呀?你老兄一个人在东州,难免红袖添香啊!”王鼎臣眯着眼睛问,从眼缝儿里透出的目光捉摸不定。

吴东明一边暗骂王鼎臣是个老狐狸,一边悠悠一笑道:“鼎臣,你这家伙在安全局呆得快成猴子了,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老兄可是我在东州最知心的朋友了。先到你们局办公室做个文秘吧!”

王鼎臣嘻嘻笑道:“东明,要不要到反间谍处培训培训?说不定将来能帮上你什么忙!”

吴东明听罢眼睛一亮,火一样的目光灼得王鼎臣心里发虚,他以为自己说错了话,“鼎臣,还是你想得周全,那就拜托你了!”

王鼎臣如释重负地说:“东明,我记得南唐后主李煜有一首《一斛珠》,最后一句是,‘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这大概就是男人朝思暮想的艳福吧!”

“鼎臣,今儿我可不是跟你来谈女人的,我听说你老兄高尔夫打得不错,不知道斯诺克的水平如何,我今天是特意向你挑战来的!”吴东兴奋地说。

“东明,那你可遇上对手了,在东州官场上打斯诺克我可号称孤独求败!”

“遇上我,你这个孤独求败准成热闹盼胜!”

两个人相视哈哈大笑。

22、纽约

金伟民一向认为纽约是全世界最现代而张扬的城市,犹如汽车的发动机,纽约是资本主义的心脏地带。他喜欢纽约,他觉得能征服华尔街的男人才是顶级的男人,每次踏上这片土地,金伟民的心中就会燃烧起征服者的激情。此时他的耳畔似乎已经听到了从华尔街拥有两百年历史的教堂里传出的钟声。

飞机抵达纽约上空时,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透过机窗看到曼哈顿流光溢彩的摩天大楼里耀眼的灯光,金伟民有一种踏在漫天繁星之上的感觉。他不经意地想起《北京人在纽约》里的一句话:“纽约既不是地狱,也不是天堂,是战场!”金伟民喜欢“战场”这个词,充满了火药味。

金伟民住进了皇后区法拉盛29大道135-20号的法拉盛喜来登酒店。登机前金伟民就与金冉冉约好晚饭后在法拉盛喜来登酒店的酒吧里见面。

金伟民刚走进酒吧找准位置坐下,一位身着黑色针织衫、牛仔裤,肩挎浅棕色手袋的女孩径直走了过来,披肩长发显得女孩不仅清纯,而且成熟。

“请问,您是金伟民先生吗?”

“正是,你是金冉冉吧?”

“是的,金先生,想不到我们都姓金,五百年前是一家呀!”金冉冉伸出柔嫩的玉手与金伟民握了握开着玩笑寒暄道。

“那就喊我金大哥吧,快请坐,冉冉,我可没少听能通说起你,每次谈起你,他都一脸的自豪!”金伟民笑容可掬地说。

侍者为两个人每人上了一杯咖啡,金伟民轻轻呷了一口,心中嘀咕道,“但愿这女孩的才气能配得上她的美貌。”

“我听能通说,你是学金融的,对美国的证券业熟悉吗?”金伟民试探地问。

“你来之前,通哥就向我介绍了你此行的目的和东汽集团的情况,也知道您是个资本运作的高手,曾经有过非凡的战绩,说实话,我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见您的。”金冉冉谦虚地说。

“冉冉,我是曾经成功地将几家国企包装到香港和新加坡上市了,但与这次推东汽集团到美国上市比起来只能算小打小闹,我这是第一次尝试着将一个大型国企推到美国上市,不瞒你说,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金伟民诚恳地说。

“金大哥,在美国资本市场上,企业上市方式主要有两种:首次公开发行和反向收购。首次公开发行是主流的上市方式,但是上市费用比较高,风险也较大。反向收购就是拟上市企业同美国的一家上市公司,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壳公司,进行合并或者重组,然后把拟上市企业的资产注入上市公司,实现借壳上市。”金冉冉十分专业地介绍说。

“冉冉,反向收购我们不考虑,东汽集团既然要到美国上市,当然要采取主流上市方式,我希望借助这次上市为东汽集团弄出春雷般的大声响来。不仅要融资成功,而且要大幅度提高东汽集团的国际形象,让供货商、销售商和其他合作伙伴都刮目相看,从而借助这次出海上市开拓全球市场,寻找国际合作伙伴,在更高的层次上开拓业务。何况美国上市公司完善的公司治理机制,有助于东汽集团转变观念和经营机制,促使东汽集团真正建立起现代企业制度。因此,冉冉,这次来美国,我要找最好的投资银行,最好的律师事务所,最好的会计师事务所,来同世界一流的律师和会计师事务所合作,把东汽集团在美国上市的事情做起来。”金伟民信誓旦旦地说。

金冉冉事先从丁能通那里得知,金伟民这次推东汽集团到美国上市势在必得,因此见金伟民之前金冉冉做了充分的准备。

“金大哥,这是排在全世界前六名的投资银行、证券公司和律师事务所、会计师事务所的名单,您请过目,只要敢担当大风险,舍得投入大资金,就没有办不成的大事情。”金冉冉说着,从浅棕色手提包里取出一张单子放在金伟民面前。

金伟民接过单子,仔细看起来,几经比较,他把视线投向了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银行、美林证券股份有限公司、所罗门投资银行和安达信会计师事务所、贝克·麦肯思国际律师事务所。

“冉冉,我需要弄明白纽约证券交易所对非美国公司的上市公司最低公众持股数量和业绩、最低市值、盈利要求、采用会计原则、公司注册和业务地点、经营业务信息披露规定等基本要求,也就是东汽集团成功在美国上市的步骤和要旨。”金伟民的表情里有些如饥似渴。

“金大哥,其实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银行、美林证券、安达信这几家投资银行、律师事务所、会计师事务所都是跨国大机构,来自中国公司的所有业务都由他们的香港分部受理、承办,你在香港就可以和他们接触。”金冉冉莞尔一笑地说。

“太好了,不过冉冉,我还是希望你陪我走几家律师事务所,我急需了解有待搭建的企业上市主体的法律结构,期望律师视情况帮我拿出良策。”金伟民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贝克·麦肯思国际律师事务所有我的朋友,我明天陪你去吧,不过您的香港银钻财务有限公司并不控股东汽集团,这就是说东汽集团是个十足的国企,而且我听通哥说已经到了资不抵债的地步,这样的企业来美国上市很难通过‘萨斯班—奥克斯利法案’的。”金冉冉提醒道。

“这个问题也是我最头痛的,冉冉,以你之见呢?”金伟民表情凝重地问。

金冉冉没有马上回答,她呷了一口咖啡沉思片刻说:“我认真研究了非美国上市公司的注册地,很多公司都是在百慕大注册的。”

金伟民对百慕大并不陌生,将近一半在香港上市的公司注册地都是在百慕大。六万人的百慕大是全球最北的珊瑚岛群,在美国卡罗来纳州海岸的对面。西距北美大陆最近处也有九百公里,由三百多个大小岛屿和礁石组成53平方公里疆土的边界,因为岛上从来不征企业所得税,为国际上著名的避税地之一。因此,全世界有几十万家公司都登上主岛哈密尔顿,选择百慕大为企业的注册地。

“冉冉,你的意思是说,将香港银钻财务投资东汽集团的49%的股份单独拿出来在百慕大注册?”金伟民确认道。

“在中国境内的企业到海外上市,受到公司主体管辖权的障碍,必须把控股投资人的公司转向境外注册,境外造壳上市。单独把你的49%的股份拿出来在百慕大注册,你就成了真正的控股投资人。”金冉冉解释道。

“冉冉,东汽集团不会同意的,东州市委、市政府也不会同意,再说这也不是我的初衷,我还是希望东汽集团整体在美国上市。”金伟民强调道。

“金大哥,整体上市不现实,不过有个折衷的办法,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金冉冉诡谲地笑了笑说。

“怎么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金伟民不解地问。

“让东汽集团将2%的股份转让给在百慕大注册的公司,这样在在百慕大注册的公司就拥有了东汽集团51%的股份,再把香港银钻财务占有的49%的股份剥离出2%转让给东汽集团,问题不就解决了。”

金伟民顿时对金冉冉刮目相看起来,他心想如果金冉冉在资本市场上历练历练,也会成为资本运作专家的。只是如此一来,东汽集团实际上已经完全丧失了的控股权。

“冉冉,这个办法太好了,只是我还需要说服东汽集团和东州市委、市政府。”金伟民惆怅地说。

“金大哥,SEC规定像东汽集团这样的制造业企业上市,将归在A职能类的公司内,需合并财务报表,但要合并财务报表,必须持有合资公司51%以上的股份。在百慕大注册的合资公司你们必须拥有51%以上的股份,也就是再增加不低于2%的股份,才能跨进SEC的上市门坎。金大哥,成败其实就在2%股份上了!”金冉冉强调地说,“其实,公司注册在百慕大后,根本用不着派出人马租借办公室营业,只要留下公司登记注册的资料,每年委托当地律师向政府缴纳1000美元既可。投资人在百慕大注册或者收购岛上已经存续的公司,用以控股境内资产,而境内则成立相应的由这家外商控股的公司,并将超出51%股份的收益及利润并入在百慕大注册的公司,以符合SEC的规定,就能够实现境内企业的资产通过在百慕大注册的公司,去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的目的。道理跟他们讲清楚,我想他们会同意的。”

“冉冉,这次来美国,你让我茅塞顿开呀,东汽集团到美国成功上市后,我一定在美国注册一家分公司交给你来打理。真想不到丁能通还有这么优秀的妹妹,简直是才貌双全啊!”金伟民语气虽然温文尔雅,但目光却充满了艳羡。

“金大哥,既然你和通哥是大学同学,又是很好的朋友,能不能帮我一个忙?”金冉冉目光闪烁地问。

“什么忙?你尽管说!”

金伟民早就从金冉冉的眼神中体味到她对丁能通的挚爱,因为每当提到“丁能通”这三个字的时候,金冉冉的目光中就充满了期待。

金伟民无法判断丁能通对金冉冉是怎么想的,因为丁能通是个深沉练达的家伙,轻易不让人窥透他的心思,不过,金冉冉对丁能通的痴情是一目了然的,只是这种痴情多了些纯爱,多了些理智,以至于没有发展到痴心的程度。

金冉冉一直在寻找弥合衣雪和丁能通两个人感情创伤的机遇,当她得知丁能通的大学同学、好朋友要来美国的消息后,她觉得机会来了。她想通过金伟民做一做丁能通的工作,告诉他衣雪还在爱着他,而且衣雪并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试探一下丁能通的态度。

金冉冉自从上次开车去加拿大见了衣雪和丁宇后,几乎每个月都去看望她们母子,衣雪从心里原谅了金冉冉、接受了金冉冉,两个人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金大哥,你和通哥的爱人衣雪熟不熟?”金冉冉试探地问。

“熟啊,他们不是离婚了吗?”金伟民猜不透金冉冉的心思,懵懂地问。

“金大哥,我希望你在美国办完事后去加拿大看望一下衣雪姐和孩子,衣雪姐好可怜,她心里还爱着通哥,我希望你帮我做做工作,让他们重归于好!”金冉冉动情地说。

金伟民听了金冉冉的话,心里咯噔一下,这真是一个出乎金伟民预料的请求,“冉冉,恕我直言,我也侧面了解了你和能通的关系,我能看出来你深深地爱着丁能通,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会把自己深爱着的男人拱手让给别的女人呢?其实,丁能通和衣雪离婚不正是你的机会吗?”金伟民直言不讳地说。

“金大哥,其实通哥和衣雪姐离婚我是有责任的,正是因为我深爱着通哥,才希望他们能重归于好!”金冉冉深情地说。

“冉冉,这我就不明白了,爱情是自私的,怎么到你这里成了无私的了呢?”金伟民颇感兴趣地笑着问。

“自私的爱情不是真正的爱情,只是占有,无私的爱情也不是真正的爱情,只是奉献,其实真正的爱就是心疼,我爱通哥,所以我心疼他,但是通哥不心疼我,只是喜欢我,他骨子里心疼的还是衣雪姐,他之所以离开了衣雪姐,是被性冲昏了头脑,性是肉体的,情才是精神的,你来之前通哥和我通电话,我从他的言语间能体味出他和衣雪姐离婚后的痛苦。”

金冉冉还未说完,金伟民便插嘴问:“冉冉,你的意思是说,能通和衣雪离婚后悔了?”

“最强烈的爱都根源于绝望,我能感觉到通哥内心深处绝望般的痛苦,只是男人的自尊心让他不敢面对罢了!”金冉冉深刻地说。

“以前我以为丁能通是个刀枪不入的人,原来他也有阿喀琉斯之踵。冉冉,想不到你对爱情的理解也这么独特,好,一切听你的安排,我在美国办完事后,随你一起去加拿大看看衣雪,我这个人最喜欢成人之美了!”金伟民心悦诚服地说。

送走金冉冉后,金伟民回到房间,他依窗望着华彩灿烂的夜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能不能把东汽集团在美国上市这台大戏唱出满堂彩来,唱到在鲜花和掌声中谢幕,金伟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反复琢磨着在百慕大做壳的事,心想,还是金冉冉说得对,看来把东汽集团直接拿到纽约来上市的设想,要改一改、变一变了。只要香港银钻财务控股东汽集团,那么东汽集团属于港商名下的资产在境外上市,怎么折腾下去国内也管不了,只要规范操作,依法行事,国外不会管,如此运作,东汽集团就满盘皆活了。

想到这儿,金伟民回身坐在沙发上,打开放在茶几上的所有东汽集团的资料袋,认真看起来,台灯映得他的额头油光闪亮,他眉头紧锁,眼前却一片光明。

23、刁状

最近白丽娜和习涛的关系搞得很僵,习涛无论是收集信息的费用,还是对外联络的费用都高的令人咂舌,这些费用都要从接待费里出,这极大地损害了白丽娜的利益。

接待工作一直由白丽娜主抓,接待费用也一直由白丽娜掌控,如今习涛隔三岔五地就找白丽娜签字,不领情不道谢的,让白丽娜窝了一肚子火。但是,她又不敢当着习涛的面发,因为白丽娜心里很清楚,习涛是吴市长派到驻京办的钦差大臣,连丁能通都礼让三分,自己如果硬顶,说不定刚刚到手的主任助理就保不住了,甚至干了多年的接待处处长也得让出去。

但是白丽娜实在看不惯习涛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一大早就进了丁能通的办公室告刁状,心想,得想办法点一点丁能通心里的火,丁能通心中的火要是点起来了,你习涛即便是吴市长的钦差,也照样变成茄子。白丽娜深知丁能通工于心计的本事。

丁能通这几天一直为制博会的事跑“部”“钱”进,这是吴东明就任东州市市长以来给不太景气的东州经济烧的第一把火,也是吴市长亲自给驻京办第一次布置工作。丁能通很想通过这件事在吴市长面前露露脸,一连跑了半个月总算有了些眉目,这是半个月以来第一次他一大早坐在办公室看《京华时报》,白丽娜就拉拉着大白脸推门进来了。

丁能通一看白丽娜的表情,就噗哧一声笑了,“怎么了,丽娜,跟被哪个男人甩了似的。”

“头儿,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人家心里烦着呢!”白丽娜隔着老板台一屁股坐在了丁能通的对面,撅着嘴说。

自从胡占发、荣国库调走以后,白丽娜成了丁能通最贴心的部下,本来杨善水在丁能通面前一直能摆正位置,可是自从习涛来了以后,杨善水就像变了一个人,班子会上动不动就弄出点不同的声音来,弄得丁能通心里很不舒服。丁能通觉得杨善水的气可能来源于胡占发和荣国库的提升,别看驻成都办事处主任和驻广州办事处主任都是副局级,但却是一把手啊,丁能通也认为无论调杨善水到成都还是到广州,都是最合适的,怎奈自己说了不算,这全是吴市长一手按排的。

但是杨善水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在这件事上,丁能通有私心,根本没有力推自己,却力推了胡占发和荣国库,因为这两个人是丁能通的人。其实丁能通是哑吧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丽娜,是不是因为习涛啊!”丁能通毫不忌讳地问。

“头儿,原来你知道啊,我想问问你,东州市驻京办到底你是主任,还是他是主任,我怎么看不明白了呢?”白丽娜气哼哼地质问道。

“丽娜,你说心里话,自从习涛来了以后,信息工作和对外联络工作上没上一个新的台阶?”丁能通放下手中的报纸,点上一支烟微笑着问。

“头儿,新的台阶都是用钱堆起来的,别的不说,就说那二十部手机就是二十多万。”白丽娜一副得理不饶人的口吻。

“丽娜,你知道好莱坞有一部大片,叫《碟中谍》吗?这二十部手机就相当于那些间谍用的信标,这就是习涛的高明之处。驻京办一年光接待费就三四千万,这二十多万创造的效益要比那三四千万大多了。”丁能通冷漠地微笑着说。

“头儿,让我看习涛仗着是吴市长的人,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花什么钱都不跟你打招呼,你却一味地迁就他,头儿,你这么姑息养奸,我看你是怕得罪习涛!”白丽娜如竹筒倒豆子般口无遮拦地说。

丁能通本想劝慰白丽娜几句,反被她抢白一番。在驻京办,能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讲话的人,除了白丽娜断没有第三个人。在一把手的位置上平常听惯了恭维话,冷不丁被下属数落几句,丁能通一时哭笑不得。

“丽娜,习涛在我面前可不敢这么说话。”丁能通绷着脸回了一句。

白丽娜也觉得自己的话说过了火,撅着嘴像一个站在父亲面前做错了事的小女孩一样嘟囔着说:“头儿,人家是个直肠子,话虽然难听,但都是为了你好!”

“丽娜,”丁能通站起身一边踱步一边语重心长地说,“你只看到了习涛的表面,却没透视他的心理。习涛是个颇有心计的人,虽然深得吴市长的信任,但并没有得意忘形的表现,他的花费大一些是吴市长允许的,无非是为了工作。鹬蚌相争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莫不如我们采取既笼络又牵制的方法,为我所用,这样岂不是更好?”

“头儿,你累不累啊!”白丽娜无奈地说。

“丽娜,这种累正是官场上的乐趣啊!我问你,大凡工作上不去都是因为什么呀?”丁能通开心地问道。

白丽娜自感自己的心智比丁能通差一大截,仔细想想谨慎地说:“是不是内耗啊!”

丁能通憋着笑说:“我告诉你吧,工作搞不好的原因只有三条:一是像寡妇睡觉,上面没人;二是像小姐睡觉,上面总换人;三是像和老婆睡觉,总是自己搞自己人!”

白丽娜原以为丁能通一定像做报告似的说出一二三来,没成想弄出一个段子来,而且既形象又幽默,便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笑声刚止,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丁能通赶紧拿起电话。

“你好!我是丁能通。”

“能通,我是姐夫,我到北京了,我是和韩县长一起来的,晚上韩县长想请你吃饭,有时间吗?”

“姐夫,你什么时候来的,事先也不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

“能通,如今咱们蝎神集团在北京也有驻京办了,当然由我们驻京办自己的人来接。”

邱兴本说的驻京办其实就是官府私家菜酒店,让邱兴本高价兑了下来后,改成了蝎神官府私家菜酒店,旁边还多了一块牌子,东州蝎神集团驻北京办事处。

“姐夫,你和亚洲住在哪儿了?”

“昆仑饭店,离我们驻京办近啊,能通,晚上到我们驻京办吧,韩县长请你吃饭。”

“好吧,和亚洲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晚上好好喝几杯。”

白丽娜从丁能通接电话的话里话外听明白邱兴本来北京了,她心里一阵兴奋,自从白丽娜傍过腐败市长肖鸿林以后,无论她如何费尽心机,却再也没有狐媚住一位有权有势的大人物,这对白丽娜的自尊心打击很大,她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特别是当有人私下里议论说白丽娜是女巫,跟谁谁倒霉,人家肖鸿林当市长当得好好的,被白丽娜一勾引,把命搭上了。这些议论第一次传到白丽娜耳朵里的时候,白丽娜有一种万箭穿心的感觉,她第一次体会到没有男人爱的女人是多么的痛苦。她也曾故伎重演,狐媚过一些市领导,但不知为什么,这些市领导都像柳下惠一样坐怀不乱。

白丽娜失望极了,她太留恋与肖鸿林相爱的日子了,她活在世上是需要男人爱的,有男人疼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

就在白丽娜对自己的魅力心灰意冷的时候,邱兴本像王子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以至于让自己找到了一些初恋的感觉。当然这种感觉白丽娜是万万不敢跟丁能通分享的,但是她却不愿意放弃见邱兴本的机会。

“头儿,是不是万寿县的韩亚洲来了?”白丽娜明知故问,而且故意不提邱兴本。

“对,还有我姐夫,晚上他们在蝎神集团驻京办请我吃饭,你也一起去吧,韩亚洲的酒量没底,你也帮我挡挡驾。”丁能通不假思索地说。

这正是白丽娜求之不得的,她按耐不住兴奋说:“头儿,蝎神驻京办不就是官府私家菜馆吗,他们那也叫驻京办?”

白丽娜的口气里有几分讥诮,丁能通也戏谑地说:“丽娜,跟你说句心里话,不管我姐夫生意做到多大规模,他在我心里都是个卖猪肉的。”

“卖猪肉的有什么不好,北大毕业生里还有卖猪肉的呢,卖什么不是卖?张飞卖肉,千古流芳!何况你姐夫现在已经从猪倌上升为蝎神了。”白丽娜抱打不平地说。

“什么蝎神,我看是蝎子巴巴独一粪。”

丁能通刚谑完,白丽娜又捧腹大笑起来。

24、驴三样

自从邱兴本兑下官府私家菜酒店做蝎神集团驻京办以后,增加了一间叫万寿县的包房,傍晚,当丁能通和白丽娜走进万寿县包房时,韩亚洲携邱兴本和新任蝎神集团驻京办主任潘富贵已经点好了菜。席中间摆的正是蝎神集团的主打产品蝎神酒。这还是丁能通第一次见到蝎神酒。

包房内除了蝎神酒具有万寿县特点外,墙上还挂着一张万寿县的风光照片,恰恰就是丁能通的家乡雨露村的田园风光,这张照片一下子就勾起了丁能通的思乡之情。

众人寒暄客套后,大家一起入了座,潘富贵拍了拍巴掌示意服务小姐走菜,韩亚洲不失时机地煽情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块土地爱得深沉……能通,想家了吧?”

“不是想家了,是想娘了,姐夫,上次你说娘的胃不太好,现在怎么样了?”丁能通表情愧疚地问。

“还那样,吃药就好一些,过一段就又犯了。想带她到省城全面检查一下,咱娘死活不去。能通,抽空回去看看娘吧,娘想你,更想孙子,老念叨着,盼着衣雪能带丁宇回来过个年。”邱兴本动情地说。

一提起衣雪和儿子,丁能通的心里立即就倒海翻江起来。

韩亚洲看出了端倪,连忙转移话题说:“能通,我这次可是代表万寿县县委、县政府来求你来了。”

“亚洲,我姐夫给我打电话只说你请我喝酒,可没说你有什么事要求我啊!”丁能通笑嗔道。

“能通,你别忘了,万寿县是你的家乡,为家乡做贡献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韩亚洲半真半假地说。

“亚洲,我就知道你的酒不好喝,说吧,什么事?”

丁能通话音刚落,服务小姐把头道菜上来了,小姐报了菜名:“青龙踏雪。”丁能通仔细看了一眼,没太看明白,只见切得一片片黑乎乎的类似冷盘香肠之类的东西摆在白糖上。

“韩县长,这青龙是什么呀?”白丽娜好奇地问。

韩亚洲脸微微一红说:“兴本,赶紧给丽娜解释解释把!”

邱兴本嬉皮笑脸地说:“丽娜,这青龙是用驴三样做的。”

“什么是驴三样啊?”白丽娜懵懂地问。

“就是驴的老枪。”潘富贵插了一句嘴。

“驴的老枪是什么呀?”白丽娜执着地问。

“丽娜,你还不明白,牛有牛鞭,鹿有鹿鞭,这是驴鞭!”丁能通一脸坏笑地补充道。

“哎呀妈呀,你们怎么什么都吃呢?”白丽娜脸腾地红了,嗔怪地说。

众人哈哈大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韩亚洲敬了丁能通一杯酒后,说:“能通,蝎神集团申请《直销生产许可证》的事,省商务厅已经报给国家商务部了,这件事吴市长很重视,据说竞争非常激烈,光咱们省就报了七家保健品企业,能通,这跑‘部’‘钱’进你是专家,所以下一步就看你的了,蝎神集团目前的发展势头可以说是犹如雨后的春笋啊,如果再拿下这个《直销生产许可证》,能通,我敢保证不出两年,蝎神集团就能进入中国中小企业五百强。”

韩亚洲胖乎乎的圆脸因喝多了几杯蝎神酒红得像黄昏中的太阳,说起话来激情澎湃。

邱兴本连忙溜逢道:“能通,蝎神集团能有今天这么好的局面,多亏了韩县长的大力扶持啊!”

“关键是你们创建了‘公司加农户’这种模式,可以带领更多的农民共同致富啊!能通,你知道咱们万寿县在清江省是个最穷的县,县里能出一个像蝎神集团这样的利税大户不容易呀!”韩亚洲一副父母官的神态。

“丁大哥,现在不光农民,连城里人也参与进来了,那些下岗职工等于在家找了一份好工作。”潘富贵插嘴说。

“姐夫,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个‘公司加农户’呀?”丁能通心里一直没太弄明白养蝎子怎么能让那麽多人致富。

“所谓‘公司加农户’,当然现在也包括‘公司加市民’了,就是公司委托农民或市民养殖蝎子,公司收取蝎种保证金,一定时期后本金返给养殖户,并支付不菲的劳务费,这是姐夫的首创。”邱兴本用得意的口吻说。

“兴本,干嘛你们公司不自己养殖,非要找养殖户养殖呢?”白丽娜好奇地问。

“对呀,企业可以自己买原料啊!”丁能通也叮了一句。

“说实话,我们没有那么大的基地,目前我们在全清江省都有养殖户,按理说,搞这几年,劳务费能盖几个基地了,但是盖起来有什么用?我现在一举两得,我用你养的蝎子,一是不占我公司的地方,二是我公司不用出人,自己购买原料成本太高,不划算。”邱兴本津津有味地解释道。

“那么你们怎么返利呢?”丁能通接着问。

“以一万块钱为例,养殖户交钱后可以从公司领两箱蝎子回去,公司会在农业银行为养殖户办理一个存折,返的利就直接打到帐户上。”邱兴本认真地说。

“姐夫,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不瞒你说,我就怕你搞的是名为直销,实为传销。”丁能通如释重负地说。

“能通,说来说去你还是对姐夫不放心啊!你别忘了,没有姐夫帮你读大学,你哪儿有机会当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驻京办主任,说不定在家跟你姐养蝎子呢!”邱兴本一副挑理的口吻说。

“姐夫,你别生气,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问清了才好帮忙。现在我向你保证,这个《直销生产许可证》我就是头拱地也争取帮你拿下来。这不光是为姐夫你,也算我为家乡做件实事!来,丽娜,给我姐夫和亚洲把酒倒上,我俩敬他们一杯!”

丁能通和白丽娜敬完酒,邱兴本露出了笑模样,他色迷迷地看着白丽娜问:“丽娜,我们生产的蝎神酒喝起来感觉不错吧?”

白丽娜第一次喝蝎神酒,只感觉心里热乎乎的,她心里向往邱兴本已久了。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对心中的白马王子说,此时此刻听到邱兴本一语双关的问话,她更是春心荡漾。但是她不得不掩饰住自己的春情。

“兴本,我父亲一天到晚没精神,你是保健品专家,送点什么好呢?”白丽娜搭讪着问。

“送蝎神酒啊!”邱兴本讨好地说。

“管用吗?”白丽娜娇柔而妩媚地问。

“谁用谁知道啊!”邱兴本说完,开怀大笑。

酒席散后,本来丁能通要开车送白丽娜的,白丽娜却说:“头儿,你先走吧,我到你姐夫那儿给我爸选点蝎神产品,然后让富贵开车送我吧。”

丁能通也没多想便钻进了奔驰车,他觉得自己没喝几杯蝎神酒,心里却有一种盈盈的快感,心想,看来这蝎神酒还真是他妈的好东西。以前跑“部”“钱”进总愁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土特产,这回好了,有了蝎神酒,保准他们喝了都说好!

25、红颜

车快到北京花园时,丁能通的下身不知不觉搭起了凉棚,浑身上下有一种膨胀的感觉,他情不自禁地拨通了朱明丽的电话。

“喂,明丽,干啥呢?”

“想你呢,你信吗?”

此时朱明丽在自己的房间里刚刚卸下拘谨的套装,洗去一脸的铅华,秀发松松巧巧地梳在脑后高高地挽起,穿着一袭绢丝吊带睡裙,端着一杯香槟酒,坐在沙发前看凤凰卫视的锵锵三人行。

“到三里屯酒吧坐一坐怎么样?”丁能通的语气仿佛吃了春药。

“通哥,有没有胆量到我房间坐一坐,我请你喝香槟。”朱明丽用挑逗的语气问。

“有什么不敢的,你以为你的房间是碉堡啊?等着我,我马上就到。”

丁能通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为什么这么兴奋,就想找个女人聊聊天,不,就想找个女人上床!丁能通许久没和女人上床了,自从罗小梅入狱、金冉冉出国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女人。

一段时期以来,丁能通感觉自己对女人已经麻木了,甚至早就忘记了做爱的快感。不知为什么,今天晚上好像一头发情的野猪,兴奋、冲动,就好像喝了鹿茸血。丁能通为自己重新恢复了男人本色而暗自高兴。

丁能通兴冲冲地推开朱明丽房间的门时,被站在眼前的美丽女人深深地震撼了。弹性而丰腴的肌肤紧贴在花团锦簇、柔顺爽滑的睡裙里,姹紫嫣红的图案,富贵华丽的色彩,灿然妩媚的笑魇,曲直有致的妖娆,性感飘逸的美,简直让丁能通不能自己。

朱明丽今天晚上独自去看了青春版《牡丹亭》,兴致未消,便学着《牡丹亭》里女主角杜丽娘的腔调说:“相公,请进!”

本来朱明丽买了两张票想约丁能通一起去的,丁能通说家乡来人了,实在抽不开身,朱明丽心里很失望。她暗恋丁能通,自认为不亚于杜丽娘爱柳梦梅,只是向丁能通暗示了不知多少次,丁能通却像杜府后花园的太湖石一样无动于衷。这让朱明丽很伤心!

今晚看了青春版的《牡丹亭》以后,朱明丽被杜丽娘和柳梦梅冲破生死的爱情深深地感动了,正琢磨着应该找丁能通好好谈谈了,没想到丁能通醉醺醺地送上门来了。

丁能通一进门,朱明丽就发现丁能通看自己的眼神不同以往,脸色潮红,目光淫邪,像吃了春药似的,朱明丽反倒警觉起来。

丁能通进屋后,晃晃悠悠地坐在沙发上,朱明丽赶紧给他沏了杯茶,丁能通却推开茶,端起朱明丽放在茶几上的半杯香槟一饮而尽。

“好酒,明丽,再来一杯!”丁能通手舞足蹈地说。

“天杀的,不能再喝了,”朱明丽夺过酒杯娇嗔地说,“通哥,你姐夫又不是美女,至于醉成这样吗?”

“明丽,我的酒量你也不是不知道,啥时候醉过!”丁能通大大咧咧地说。

“还说没醉呢,那我问你,鸡和鹅一起放进了冰箱里,鸡死了,鹅却没死,为什么?”朱明丽憋着笑问。

丁能通冷不丁被问住了,他晃了晃脑袋,微微张开嘴,茫然若失地看着朱明丽美丽的眸子,想了想问:“为什么?”

“不知道了吧?还说自己没喝醉,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了,”朱明丽得意地说,“告诉你吧,那只鹅是企鹅。”朱明丽说完,开心地大笑起来。

丁能通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笑得有些诡谲,“那我问你,那只企鹅和一头猪一起放进冰箱里,企鹅死了,猪却没事,为什么?”

朱明丽没想到丁能通会反问自己,也一下子被问住了,他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小样,还说我喝多了,我看你才喝多了呢,”丁能通拿起茶几上的酒瓶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一仰脖子又干了,然后说,“告诉你吧,猪也不知道。”丁能通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朱明丽恼羞地用一双小拳头捶着丁能通的肩说:“你才是猪呢,你才是猪呢!大笨猪!”

丁能通一把将朱明丽搂在怀里问:“明丽,今晚你是喜欢我做柳下惠,还是柳梦梅?”

“通哥,恐怕你心里不光梦梅吧,说不定正在梦兰、梦竹、梦菊呢!”朱明丽讥笑地说完,推开丁能通。

丁能通有些失落,他又自斟自饮地干了一杯香槟,“明丽,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我又不是白痴,我心里清清楚楚的,只是我背的情债太多了,早已经还不清还不起了,不想再欠了!我既不是柳下惠,也不是柳梦梅,我只不过是千人骂万人恨的陈世美,为了陈世美,明丽,你不值得!”

朱明丽听了丁能通的这番话,心里很受震动,她第一次感觉到一向练达、游刃有余的丁能通,心里原来是这么苦的,这说明他内心深处压抑着一份挚爱,只是爱的是谁可能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所以才这么苦。不对,既然他骂自己是陈世美,莫非他仍然爱着衣雪?

朱明丽心里咯噔一下,她试探着问:“通哥,那为什么不把秦香莲追回来呢?”

丁能通听了朱明丽的问话,工于心计地笑了笑,他根本不回答朱明丽的问题,而是捂着腮帮子咧着嘴问:“有维生素B2吗?我牙龈溃疡了。”

朱明丽知道丁能通又在与自己耍心眼,气恼地嗔道:“只有维生素B1了。”

“那就给我两粒维生素B1吧。”丁能通一脸坏笑地说。

“维生素B1也不治牙龈溃疡,吃它干什么?”朱明丽不解地问。

“傻丫头,吃两粒维生素B1不就相当于吃了维生素B2了嘛!”丁能通诙谐地说。

朱明丽哭笑不得地说:“酒鬼,还说你没醉!”

“明丽,难得哥高兴,陪我喝点,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丁能通的话一下子让朱明丽联想到“便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的苦楚,心中生出千分柔情,万分感慨,心想,醉便醉了,也好知道这呆子心中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女人,什么样的爱。

想到这儿,朱明丽起身又取来一支高脚杯,拿起茶几上的大半瓶香槟,将两只高脚杯倒满,端起其中一杯爽快地说:“通哥,今晚小妹就陪你一醉方休!”

“好,这才是我心中的杜丽娘,不,朱明丽!”丁能通调侃地说。

于是两个人推杯换盏地豪饮起来,不消半个时辰,大半瓶香槟就剩下了个瓶底了。因为朱明丽有意灌丁能通,想听听这个平常不露心迹的滑头说点心里话,加上先前的蝎神酒,酒劲上顶,结果丁能通很快被灌得酩酊大醉。

一开始丁能通满嘴跑火车,后来干脆趴在朱明丽的肩头呓语起来。起初,丁能通嘟嘟囔囔的,朱明丽没太听清楚,她起身扶丁能通躺在沙发上,回卧室拿了毛毯给他盖上,此时酣然入梦的丁能通一句梦话,惊得朱明丽醋海翻波。

丁能通流着口水说:“对不起,雪儿,对不起,雪儿,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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