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叔,前面就是湘州府了。余爷爷送的那本书,您学会了几个?”这几日,易鸣与邓涣乔装打扮,扮作一对去湘州府求学的叔侄,搭乘了一艘船。这船常往来湘州与岳州,既载客也拉货,因此水上的速度不快。湘州与岳州的水路也只有三百多里,居然走了整整三天半。这让易鸣很是怀念家乡的动车。
水面的景色看多了,也很容易疲乏,两人翻出了余伯送的术法手册,修炼起来。余伯的这边手册,不成体系,以行船、御水为主,夹杂着一些零散的咒法。看得出,这都是余伯自己收集、整理的。不知道是易鸣突然开窍了,还是那猴将军的仙桃作用,易鸣现在对这些粗浅的术法也能运用了,特别是那些咒法,比如定身咒、哑口咒、肚疼咒等基本上一两次就能使用出来。只是在行船,没有对象可以试验一下,让易鸣感到有些遗憾,也让他对湘州城愈发的期盼。
不过还是比不上邓涣,这书上的术法,邓涣基本都是看一遍就能施展了,而且使用的更加娴熟流畅。至于法术威力,易鸣那是更比不上邓涣。两人在船上曾经拿江中浮木试验过定舟术、逆水行舟术等,邓涣使用出来的效果明显要强过易鸣不少。
行船的几日,也是易鸣与邓涣比较轻松自在的日子。没有生存的压力,没有学习道法的紧张,没有准备报复的算计,有的只是对亲人的怀念,和美好生活的憧憬。术法修炼的闲暇时间,两人在船上或是欣赏水色,或是对几个歪对子。后来,这也厌倦了,易鸣就让邓涣说自己的故事,邓涣的故事并不长,没有多久就说完了,于是邓涣缠着易鸣说故事。易鸣开始说了几个聊斋里的故事,比如狐仙鬼妻之类,后来发现小邓似乎有点羡慕这些狐仙鬼怪,生怕他走了歪路,故意说了一个画皮的故事,结果把小邓和船家及数位船客都吓到了。原来船上无聊,有人见易鸣在船头说故事,还比较新奇,都围着偷听,前面还好,最后一个画皮的故事,实在是太突破心理防线了。这也造成后遗症,一堆人都盼着书生(易鸣)说故事,又害怕他说故事。
都说望山跑死马,其实行船也一样。虽然已能远远看到湘州的城楼,但听船家说,最快还要一两个时辰才能进城。“这船肯定能在天黑落关前进城,不过你们今晚得先在北关找个地方歇脚,明天再启程去岳麓书院。”
易鸣是打着到书院求学的幌子,搭船来湘州的,船家这番话自然是好意。有些人贪夜路,以为在城中不会有危险,结果以身试险。城市中有时候有些地方的危险程度更甚山野,特别是在夜深无人处。
易鸣谢过船家,又打听了几家北关的老字号客栈名号。邓涣见尚有时间,又不好联系术法,只得央易鸣再说个故事。易鸣想了想,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猴将军,想到了桃子,自然而然的讲起来美猴王的故事。不料这一故事,说到船靠岸,正好说到美猴王学艺归来,去龙宫寻兵器。围听的各位甚不满意,毕竟还不知道这猴子能从龙王处求得何种神兵。有一人甚至来求易鸣的拜帖。这拜帖有点像现代社会的名片,但比名片管用多了,毕竟这时候还没有“明骗”这一说法。易鸣说冒名而来,哪有准备拜帖,只得婉拒,那人死缠烂打,又道是城中有名的书商,若是易鸣有意,可以把这故事整理出书。这个时代出书,可不容易,不光是需要财货支持,还得有一定名声,而且出书也是文人传播名声的最佳途径。
好不容易把这位自来熟的“朋友”劝离,二人选了一家老字号的客栈。
“易叔,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呀。我都不知道舅舅身在何处,是否还在湘州城内。还有,上次救我的那个小乞丐,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你上次不是提到,你从家中赶到这儿,没有找到你舅舅,却无意发现你舅母的内侄孙七,也到了湘州。我估计那是因为你突然离家出走,你舅母担心你将家中的事情报与你舅父知晓,故意派孙七过来拦截阻挠你。如果你冒冒然与你舅父相见,可能会打草惊蛇。不如我们反过来,先找这孙七,然后让孙七将事情原委报与你舅父知晓,再与你舅父相见。不过你说的那个小花子,如果让其他乞丐知晓是他帮你逃跑,估计情况不妙。”
“啊,不会有杀身之祸吧。如果小花子遭遇不测,我定与这帮乞丐罢休。”难得见到小邓子这么着恼。一是那日叫花子们对小邓子的恐吓威胁,着实对他造成了心里阴影;二是危机时刻,是小乞丐瘌痢头挺身而出,出面劝解,后来又是得他协助,才逃出魔窟。小邓子天性善良,又知恩图报,如果瘌痢头因此遭遇不测,他必然难以释怀。
“那日你去的破庙可是位于城南?”
“我记得那日船还没过橘子洲,就停靠了码头。我沿着江往北走了好一段路,才看到江中有一小岛,上面全是结满红果的橘树,当地人说那是橘子洲。后来,路上我看到了那没毛猴,怕被他抓住,就往回跑,路上见一破庙,就躲了进去。”
“那就应该是靠南的位置。明日我们先去找个中人,在南城附近赁一个房子。然后细细查询。”
“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趁夜色,我们先去探一探那破庙。”
“不用急在一时半会。我们不熟悉道路,现在夜出,不一定能找到地方。”
易鸣好歹劝慰住小邓子。第二日就在客栈老板的介绍下,找了一个中人。中人是位老者,姓张。当易鸣提出准备在城南找一安静屋子,准备用作求学的居所时,那张姓中人提出疑惑,“公子,您要是求学,该去城西。那儿近岳麓书院,读书气氛好,而且多学子。如果您不愿过江,可在天心阁寻觅,那儿达官贵人多,便于结交名士。这城南嘛,多市井人物,迎街多为店铺,巷道的房子是便宜点,但周围鱼龙混杂,不利读书。”
“谢长者关心,不过我们叔侄两囊中羞涩,不敢大手大脚。”
“那我想想,城南……城南现在有十三处房子待租待售,扣除掉临街的七套半铺半屋,两套带园子的价格过贵,两套环境太差,有了。”做中人的讲究博闻强记,要把手里的资源都记到脑子里。“城西城隍庙附近有套独门小院,水井坊有栋两层小楼,应该符合您的要求。要不,带您去看看?”
易鸣正想找机会去探探路,自无不可。那张姓老者安排人套好车,三人坐着驴车往城南而去。老者谈兴甚浓,一路上评点风物人情,口才还好,谈吐风趣,易邓二人听着也不觉烦闷。
走了一个多时辰,先来到水井坊的那处小楼。那楼左右都有邻居,后面有个小院,也与邻居紧挨着,易鸣想着若是要做点事情,容易引起邻居的注意。“这儿好处是,坊内有口甜水井,不用再去买水,前门临着坊间,虽然不是对着大街,出入还算方便。又有院子,可以种些菜。哦,您是读书人,应该是可以养些花。内里的家具没有置办多久,差不多都是新的。价格嘛还算公道,半年一付,四千文钱。”
“房东是因何故要赁屋?”易鸣顺口问了一下。
“实不相瞒,这儿房东原是外地的客商,他本已成家,来长沙久了,又找了一个外室。不料上月大房派人打上门来,这河东狮吼,客商也只好停了这边的生意,回老家安抚去了。”中人知道这些都不算秘密,只要有心,随便就能问了出来,他也不做隐瞒,以免坏了名声。“您若是有心,这契证都在,随时可以搬进来住。”他还是想着再争取一下。
易鸣转身,让老者带去看另一套房子。中人见易鸣没看上眼,也不再劝,只是以为易鸣是在顾忌名声。
老者带着看的第二套房子明显比第一套房子要破旧。那房子位于一处老旧巷子里。巷口是一座破旧的城隍庙,看起来香火并不鼎盛。入了巷子的第一间房子,是个大院子,门口还有两只石狮子,只是看这院门的朱漆都已脱落,大门上的门环也不见了一个,许是多年未有人居住,竟如此破败了。
“老人家,您不是说的这一间吧,这房子都看着不能住人了。”
“放心,我说的可不是这一间,这间屋子也不简单,原是城中主簿的住所,只是五年前,主簿一家人竟惨招横祸,被贼人灭门。之后这里就一直传说闹鬼。这事闹大了,连城隍庙也受到波折,人家说城隍庙都镇不住厉鬼,这城隍估计是不管用了。不过这房子虽然闹鬼,边上的房子却是一点怪异的事都没发生过。”老者引二人来到巷子的第二间房屋。这儿与正在那城隍庙的后面,与那鬼屋斜斜相对,是一间独门小院,院子有两进,分前后院,其实两个人住有点浪费。
“这个巷子比较安静,人往来的也少。巷尾还有两户人家。后生,如果你租了这里,一定要记住,晚上切勿出门,待在家里。”老者还是好心提点一句。“巷尾的那两户人家,一户是个屠夫,一户是个捕快,都是煞气重的人,才镇得住家宅。这户人家原是个布商,前些日子做买卖时得了风寒,故去了,只剩孤儿寡母的。这不家里没个男丁,又对着那凶宅,就想着搬去乡下,把这房子转手了。如果您要买,房子是折价八十两银子,钱契两清;如果是租下来,一年算,一年八两银子,或者八千五百文钱。”
“这是鬼屋呀,您老算的比那小楼还贵了。”
“真不敢随意开价,这都是人东家定的价。这儿是贵过不少,但这儿大呀,还清静。而且这房子真不是鬼屋,这商人住了好多年也没出过事情,只是夫人胆怯。”
“这也太清静了,不,是荒凉。这间不是鬼屋,对面那可是真正的鬼屋吧。您老帮帮忙,看是否便宜则个?”
“罢了,罢了。我看您是真心想租,这茶水费我就不收您的了。如何?”双方又来往几回,最后定下了一年七两五分银。中人又请了巷子另外两户的家人做见证,与易鸣和房东的一位管家在契约上签了字,并报官府存档。按规矩,这中人的费用是买卖双方各给一份,请见证人和官府存档的费用是一方一半,但中人答应,减免了易鸣部分。终于在太阳落山前,把手续流程走完,今晚两人就可以住进院子。只是易邓两人的行礼还丢在客栈,而且院子也需要请人打扫,易鸣将打扫房屋的事情拜托给了中人。第二日,两人带着行礼住进了院子,又上街买了四色点心拜访巷尾的两户人家,依足了规矩。
不过时间也没有浪费,两人在与中人看房时,也打听清楚城南的一些道路、店铺、庙宇道观的位置,今天上街买点心时,也细细观察了一番。根据小邓子的印象,大致找到了那破庙的方位,也打听了一番那群花子的活动范围。
天入夜不久,小邓子安耐不住性子,一定要夜探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