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菜上齐,李屠一拍酒坛的封盖,顿顿顿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又要给易鸣倒酒。易鸣哪能真等李屠倒酒,连忙也学样给自己的酒碗满上。
“好,看着文文静静,不过没有一点穷酸样,是条汉子。”李屠喊了一声好,举着酒碗,“来,先干为敬。”一碗酒入了肚。没法子,易鸣只好陪了一碗。这酒度数不高,但味道绵厚醇滑,口感极佳。不过易鸣也曾经领教过这种酒的厉害,因为这种酒度数低,口感好,喝的时候当饮料一般,不知不觉就过量了,事后极易上头。
李屠又给自己满上第二碗,准备再敬。易鸣急忙拦下,“李掌柜的,酒得慢慢品。”
“对对,先吃菜,他们这家别的不行,不过这鱼肴做的不错。”
易鸣每道菜都试了一遍,味道确实不错,虽然少了辣椒,但不知道加了什么菜,居然也有辣味。特别是那道紫苏黄鸭叫的鱼汤,甚是鲜美。
等又来了几轮酒,菜也不少进了肚,两人之间开始热络,李屠聊起各地风情,品鉴起四方的美酒。
“看李掌柜,定是走南闯北,到过不少地方了。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你我投缘,你瞧的起我李某人,就喊我一声虎哥。对了,老弟怎么带个侄子到湘州府来读书?”
易鸣只好把早就想好的借口,再说了一遍,就是诸如来寻亲访友,顺便想进岳麓书院中读书。
两人面前的各一坛子酒都快吃尽,忽然听得酒楼中有一桌热闹喧哗起来。“活了,活了。真是大师呀。大师,这招可有什么说法?”
“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让小二把这条鱼拿下去,让后厨重新做一个鱼汤。”
有人招呼店小二上前。然后听得那桌四五人对着一人不停称颂。
李屠换来小二续酒,然后打听出了什么事情。
“虎爷,隔壁那桌有位大师,一条鱼吃的吃剩鱼骨了,他一做法,鱼又活蹦乱跳的活了。简直就是肉白骨的活神仙。”小二非常激动,刚刚他也是一直在远远的看着热闹。
经小二解说,原来是南城几家公子哥儿,前几日外出游玩时遇到了猛虎,被一路过的道人所救。今天这几位公子哥儿正准备去码头看热闹,恰好遇到这位道人,就特意拦下来,摆酒宴感谢。酒席中,道长觉得有道鲤鱼做的不错,几位公子见此,特意招呼酒楼多做一道。不料想今日酒楼生意好,两尺以上的大鲤鱼已经没有了,只有几尾略小的,几位公子本想打发属下去鱼市中买一尾活鱼,但那道长却说是小事,只让店家准备了一个鱼盆,又将吃过的鱼骨按头身尾摆在鱼盆中,口念咒语,然后覆上一块白娟,不一会那水盆中水花四溅,里面的鱼骨变成了一条活鱼。
“真有这么神奇?”李屠不大相信。
“那还有假,小的我亲眼得见。”店小二拍着胸脯,表示确有其事。那鱼盆是他搬来的,那鱼骨是他帮着摆在盆里的,鱼也是他刚刚提到后厨去的。
“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奇妙的法术?咱们得好生瞧瞧。”李屠笑着对易鸣说道,心中想的却是,如果真是位高人,不知道能不能帮着抓鬼。说不定真能解决大麻烦了。
易鸣笑而不语。这世上真神仙都见过几位了,还在意一位“活神仙”?估摸着,这位也是初入修行,学了一些皮毛的修行者。不过若是有机会,见见同行,学习几招也好。
“师父,师父。”一个年轻道童跑了上来,是那位道长的弟子。“刚刚有船冲撞了我们的船,也不道歉,直接顺流往下游走了。”有肇事逃逸?众人都看起热闹来了。
“哦,那船什么模样?”道长也不着急,只是推开窗户,望着江面。
弟子对着窗外,指着其中一艘小舟,“就是那艘船。船头挂着一面绿色三角旗的。”众人顺着所指方向,看到江面确实有一小舟,船头挂有绿色三角旗,船尾还站着两人,正对着江边指指点点。
“这么得意,得给你们一个小小教训。”道长说完,找小二要了一副干净的碗筷。酒楼众人见有热闹可看,也顿时围了上来。易鸣和李屠也凑了个热闹。易鸣见此人,满头白发,面容倒像是只有三四十岁,脸上没有皱纹,乍一看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姿态。但易鸣是见过七彩头发的人,这头发发白,不一定就是上了岁数,也有可能是染的,还有可能是未老先衰。
道长左手在那个饭碗上画圈,口中念念有词,“定!”说完,拿了一根筷子,往饭碗上一竖,那筷子直直的竖在碗中。再瞧那艘小舟,渐渐的停了下来。要知道这是在江中,顺流而下时,不用费人力,那船都能随着江水漂浮,但现在小舟好像真的被什么拉住了一般,定在江面上,任那舟上桨夫用力划船,那船也不动分毫。
“去问问他们为何要在江面行凶?”
“道长,这种事情不用劳烦您老人家。来两个人,到那船上去,好好教训一番。简直是不把我们湘州府的人看在眼里。”
“还真是位高人。”李屠也在窗边看热闹,见那道长只是随意比划一下,江中那船就定住不动了。“嗯,不知道这位高人能不能抓鬼?”顿时,他想到了正事,这酒也没开始有意思了。
“徐公子,你说这船怎么就定住了?”李屠又灌了自己一碗酒,问向易鸣。
其实刚刚那道人施法的时候,易鸣就感觉有些奇怪。定船术这招,余伯的手札上有记载,易鸣自己也习练过,但道人的手法似是而非,与此有诸多不同。当然,世间万法,各有各的修行,也许这道人修的是另外一套。“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个我是还真不懂。也许是这位道长真有大法力,又或者……来喝酒、”易鸣也灌了一碗,当然除了开始的两碗酒,后面的酒水多半都用法子送到袖口的葫芦里。
“又或者什么?你们读书人说话总是说一半,不疼快。”
“您不觉得今天有点太巧合吗?”
“你是说?”
“几天前救了一命,今儿恰好在江边重逢。被拉到这座酒楼吃酒,恰好座船被撞,又恰好能在窗边看见那船。最最关键是,听那小二说,请客的那些人都是城中富户的子侄,身家丰厚。而且这酒楼之中还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
“你这么一说倒有几分道理。”李屠狠狠的点了下头,“我刚还在想,今天真是遇到大师了,咱们对面的鬼宅估计能整治一番了。”
就知道你想的是这件事情,那宅子看来有许多秘密。今天我这随口一个提醒,若那道长是个骗子,我好言提醒,这李屠必然感激我;若那道长真是个有本事的,李屠必定去请降鬼,我也借机看看这宅子、这李屠和王班头之间有什么秘密。“也不一定就不是真人。不过不用太着急露出口风。您是地头蛇,可以让底下人去打探清楚再说。”
“言之有理。”后面这酒,李屠是没心思喝了,喊来伙计结账。待二人下楼,李屠唤来贴身小厮,仔细吩咐,然后与易鸣作别。
当夜,易鸣带着邓涣去了破庙,要好好的从王五嘴中打探一下情报。
王班头带着手下弟兄在外巡逻,虽然太守将缉道的责任丢给了田捕头,但非常时期,他不能掉以轻心,亲自带人上街巡视。
李屠夫府,李屠夫和手下弟兄喝着酒,聊着今天遇到的那位道长。有手下人已经从那几位公子哥的属下打听到消息,前来回报。“那道长是终南山上修道高人,据说已经有三百四十多岁了。他修的是玄门正法,轻易不下山的,据说他这次算出红尘有一劫数,打算渡几个人,这次动了下山的念头。”
“这些都是听来的,还是你自己所见?”
“这个大部分是从前门大街恒源记二公子的书童那听来的。那赵二公子前几日与友游玩时,突遇猛虎,差点丢了性命。结果刚好那道长路过,猛虎被道长随手一挥,就瘫倒在地,不敢动弹。本来那些公子哥儿还想剥了虎皮,被道长传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就把虎给放了。随后那道长也不理这些公子要表示感谢的话,飘然离去。今天,几位公子听闻鱼巷子码头出了大事,想去看看热闹,结果这江边恰好遇到道长要登舟离去,好说歹说才将道长请到那临江小楼吃酒。”这个弟子还算用心,打听的比较仔细。
“也即是说,这些都是听人传的?”李屠喝了口小酒,又问道,“那今天酒楼的鱼,还有江中的船,查的怎么样呢?”
“酒楼上,他们吃完一条鱼,想再加一条,结果那酒楼没有大鱼了。”
“停,停。这些我住现场,不用你复述一遍。我就问你,有没有可能是联合串通?”李屠有点不耐烦了。
“这个应该没有。那店小二是酒楼的老人了,为人老实。变鱼的时候,那鱼盆和水都是店小二准备的,鱼骨也是小二帮着摆的。”
“那江中的船呢?还有那道士坐的船有没有去查?”
“这个都查过了。道士的船是昨日就定好的,船夫是本地人。那江中的船是金洲的,来此做买卖,今日是被人雇了返回金洲。与道长、与被撞的船都没有关联。而且今天那船真是奇了,任你摇桨划舟,在江面就是一动不动。后来,有人划船过到江中,让船上人道歉。他们跪下磕头后,道长见了,撤了法术,那船才行动自由。”
“看来,那道长还有点真本领。”
“师傅,人家都说这是位活神仙。要不,我们请他来收一收这鬼吧。”弟子见李屠一直在打听道长的事情,自然猜测是不是师父想请道长来除妖降鬼。“听说这位道长应那些公子哥的邀请,答应留在湘州府呆上四五天。过后就要离开了。”
“确定上为高人,那咱们自然不能失了礼数。你明天先去找那道童打听一下,看道长有什么喜好。咱们得好生准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