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初光
“帆时,你记不记得我来这鬼地方多久了?”
“小点声!被女王听到你吃不了兜着走!大概······半年多了吧!吊儿郎当的,怎么连自己来了多久都不记得?”
“我没记这个嘛······”
走在后花园青翠欲滴的嫩草上,宇复和帆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不远处一个闪光点引起了宇复的注意,他走过去,好像是一块紫色的石头,捡起来一看,还是半透明的。
“帆时!帆时!”宇复像个天真烂漫的孩童一般手舞足蹈起来。
帆时慢悠悠地走过去,他已经习惯宇复时不时发作的“幼稚病”了:“又有什么好玩的了?”
宇复向帆时直直地伸出自己的臂膀,手心上托着自己的新发现。
“嗯,挺好看的,应该是块水晶······你运气好,就自己留着玩吧!”
宇复把紫水晶握在手里,当年,这是间案有意布置的局吗?让自己故意捡到?
不与骷髅接触后,紫色光芒逐渐减弱,但宇复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联想起燃界,紫色是他使用幻力时的颜色。
很多个夜晚,他在冰冷的地下室里翻来覆去,企图用现有的线索,猜测间案和燃界的关系,可并没有答案。
宇复将两件物品分别放入左右两个口袋,感觉万事俱备,只欠宇复了。
刚转过身,就看见了燃界。
宇复皱了皱眉:“怎么又是你?”
“整座城堡为我作证,我们很久没有见过了。”燃界比出一根手指轻轻摇晃,面容保持彬彬有礼的微笑。
宇复摆手示意,无奈地点点头:“行吧。但我刚才明明关了门,你现在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房间?难道你会瞬移?或者······你刚才隐身了,现在又现形了?”
燃界丝毫未改他的标志性微笑,没有回答宇复的问题:“我要要回我的东西。”
说完,燃界毫不客气直接向宇复伸出手来。
看来,那块紫水晶的真正主人,果然是燃界。
“我不能给你,那是女王给我的。”这是宇复第一想到的托词,一个也许不算谎言的谎言。
“废话,不是间案给你的,你这个废柴还能上哪偷去?可是,间案又算什么东西呢?我现在让你给我!”
宇复怔住了,燃界的回答是始料未及的,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于是他只是把双手伸进口袋,握住了里面的东西,似乎这样能为他求得一点安全感。
燃界的眼睛一直直视宇复,宇复不想避开。他觉得自己在燃界的瞳仁里看到了一团恣肆跳动的紫色火焰,而且他发亮的眸子里也有自己清晰的身影,就好像,自己在被火焰炙烤着。
宇复的背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同时他捏紧了双手,紫水晶坚硬的轮廓把他的左手硌得生疼。
宇复慢慢地抽出左手,燃界下移了视线,眼睛眯了起来。
“别给他!”帆时冲了进来,本来还算宽敞的房间因为第三个人的进入而略微显得拥挤。
“帆时?”宇复表面惊讶万分,内心欢呼雀跃,这个朋友,真的会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而且他相信,帆时的出现会让事态朝不同的方向发展。
但是帆时并没有理会他,也许在帆时心里,宇复还是一个小孩子吧。他紧锁着眉头径直走到燃界面前,毫不畏惧地与后者四目相对。
“首先,你,是哪个燃界?”
“帆时,间案其实很器重你,我劝这事你别插手了,回去吧,我也只是想拿回我的东西。”
“回答我的问题。”宇复从没听过帆时用这么冰冷的语调说话。
“帆时,你很聪明,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都知道了月雾城堡的哪些秘密?”
“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
燃界不再说话,似乎在揣测帆时这句话的真实性。
不等燃界反应过来,下一个瞬间,帆时一把拉过宇复的手腕就往外冲。
其实刚才在房间里,帆时偷偷预知了一下,大步逃跑,燃界没能追上他们,于是他才大胆地拉着宇复拔腿就跑。
宇复一路被帆时拉着在月雾城堡穿梭,他感觉帆时好像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上楼又转弯,拐入一条长廊,长廊两边都挂满了画,这是要去找岚珐?
然而帆时在一幅画前停了下来,没有其他多余动作,他猛地抓住宇复的双肩。
“哎哟——”肩膀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宇复叫出了声,但几乎与疼痛感一起传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身处于一片漆黑中。
刚想喊帆时的名字,宇复就感觉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刚才的疼痛位置——然后是熟悉的声音:“这里很安全。”
“让我猜猜······所以,你用你开锁的绝活,带我体验了一把穿墙而过的感觉?”
“差不多吧。那么接下来回归正题,讲讲你这些天?”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宇复将帆时的手拉下自己肩膀,正襟面对他,自己也站直了身体:“听着,帆时,我以绎摩家族唯一后代的身份告诉你,要有大事发生了。”
要是在以前,帆时听到宇复这样讲话,会当场不顾形象地笑出来,但现在,他隐隐猜到,宇复这些天的经历,已经让他蜕变了。
帆时抿抿嘴唇,轻轻说道:“你讲吧,我听着。”
绎摩家族的秘密,父亲的死,“十年轮回”······宇复感觉自己所有的脑细胞都被调动起来了,他必须有条理地回想,然后毫无保留地告诉帆时——不过,他还是保留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帆时静静地听完,他没有打断宇复。
此刻的帆时,已经几乎能捋顺所有的结点,他感到,月雾城堡的秘密,已经呼之欲出了。
宇复推了推帆时:“你呢?有没有什么发现?”
燃界的“除字术”,女王的“复制术”,岚珐的身份······两人交换完了情报,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宇复幽幽地说:“我有一个想法:间案既然能看无字之书,是不是说明,燃界的除字术无法对她形成制约?”
帆时立刻接受了:“也许可以再推得远一点,他们在这一能力上相克,于是正好靠它制约对方······”
“他们俩的关系真不简单。然后还有岚珐,你是说她是间案创造然后复制出来的?”
“等一下,等一下······”帆时觉得有些地方还太唐突,也许可以彼此牵连的,就像千年古树的根,在地底深处彼此缠绕。
“小岚珐”的脸浮现于脑中。
帆时猛然睁大眼睛:“你父亲说的‘十年轮回’,我知道了,就是岚珐!你们同岁不是吗?你父亲不是说你出生的那一年正好是一轮‘十年’的第一年么?”
“啊,这样,柜子里的那捆肃榉,那些药材,是随着岚珐的长大,给她······补血的?”
“姑且先这么认为吧,我也不清楚间案整天乌烟瘴气地在捣什么鬼。”
“帆时,还有一件事。”
“你是说间案和燃界的事?”
“嗯,还有那块紫水晶,你怎么看?”
帆时沉默了,他渐渐知道间案和燃界的契约关系是整个月雾城堡最大的秘密,他和宇复已经一起破解了很多难题,但由于没有直接与核心相连的线索,他们似乎只能在外围兜兜转转。
“我不知道。”
等了那么久,只有这四个字,帆时自己也能感觉到宇复在黑暗中叹了口气。
“但有一件事情,我知道。”纠结一番后,帆时还是决定说出来。
“嗯?”
“没事没事的话,眼下先别找岚珐了······她可不是一般的危险人物。”
“岚珐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间案的一颗棋子。”宇复辩解着。
“但间案可能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我甚至可以猜测,我们最初的逃跑计划,就是通过岚珐泄露出去的!”
“那天明明是一个外来的小女孩······”宇复声音低了下去。
“怎么样?现在说不下去了吧?那天我们都没能仔细看她,我怀疑,那就是新来的岚珐,来月雾城堡找间案报到了!”帆时越说越激动,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分贝。
“这的确与‘十年轮回’相契合,但是不是假设岚珐是间案复制的么?”
“这应该就是间案复制术的局限性了:她无法凭空捏造一个人,只能······
‘改造’,对,这个词更合适一点。”
“行了知道了,小点声。”宇复嘟囔着,“我能问问这间小黑屋是怎么回事吗?你确定这里很安全?间案不会来?”
“间案应该还不知道我发现了这个地方。对了,我也只把它当成暂时的庇护处,没有往前走过。”帆时背靠墙,意味深长地看着浓得化不开的黑色。
“嗯,这里黑的······让我想起了我们家的地下室。”
“好久没有一起探险了,往前走走看吧!”帆时一只手绕过宇复肩膀,推他往前。
一片漆黑里,为了防止摔跤,宇复的左手扶着墙,两人的肩膀靠得很紧,有意外发生时可以相互照应。
“咦,有东西!”宇复的手碰到了什么,指甲盖与它的刮擦传来了细微的金属声,“我摸摸······好像是个烛台,有蜡烛,我试着点点。”
宇复摸黑点燃了蜡烛。
小小的火光亮了起来,因为没有风,它静静的几乎不跳动。一圈光晕虽然不大,但也足够,足够给人照明,足够给人希望。
帆时刚想开口表示自己的欣喜,却看见了与自己隔着一支蜡烛距离的宇复那张苍白的脸。
“宇复!宇复你怎么了?”帆时紧张起来。
“这烛台,包括上面的花纹,都与我家的一模一样呢······是巧合吗?”宇复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