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花,这就是修行吗!”宁折略有激动的喊道。
他心里的任何情绪,无论兴奋,仰或莫须有的报复感,从未有过。
因为母亲的严苛,他常常克制着那些生活带给他的消极情绪。
所以当振奋,激动,等情绪伴随着他的声音落下,而涌上心头时,却不会加以克制。
于是蓦然转身,抬起双臂,将言慕雪柳枝般的腰身,紧紧揽入怀里。
由于情绪波动剧烈,忘了保持应有的礼数,也忘了整理褴褛焦烂的青衫。
“你没事便好!”
言慕雪带着颤音的言语落下,宁折才注意到自己的浑身黑血,染红了她三千青丝。
“我当然没事,身体很舒服,心里很舒适!”
宁折自狮门一行,到今夜之前,有很多人用着不容置疑的声音与语气,讥笑他,轻蔑他,便是他爱护了近二十余年的星洛,也轻贱他,天生废体,如何修行?
他喜悦的认为,那些曾加诸其身的轻嘴薄舌,横眉冷眼,通通会变作一阵清烟,随风消散。
“恭喜你成功洗髓,从此踏入武道修行!”
不远处,老头子深深呼吸一口山巅冷气,声音在夜风里显得很欣慰。
可他巍巍颤颤的身子却忽然支撑不住,嘴角喷出一口浓郁的黑血,却被其一挥手,而隐藏在了漆黑的夜色里。
宁折无法看清夜色里生书的状态,他恭敬起身,整理荒乱长发,又尊敬的拜服在地。
“学生感谢老先生大恩,此生永记,必不相忘。”
他眸子深处的崇敬无以复加,内心深处,对于生书老者无论何种条件,都已默然应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缓缓闭上那双愈发浑浊的眼眸,深深呼吸一口冷气,调理了一下体内气息,老者再次叮嘱道:
“但你要切记,入道修行后,万不可杀戮过重,否则会走火入魔。”
老头子说完最后一句话,眼角的余光瞟向言慕雪,似乎再也没有力气,皱纹多如鸿沟的老脸,顷刻间失去了光彩。
闭上老眸,缓慢呼吸了几口山巅的新鲜空气,丹田运力,略微调整了一下停滞的气血,身形一晃,随即转身快速掠下山巅。
“学生谨记老先生教诲。”宁折起身,声音在老头子消失的前一刻响起。
然而,生书老者的身影已然消失,只有最后一道声弱难闻的话语,被秋风送来。
“你其实应该多感谢你师傅才对!”
宁折望着老者消失的方向,再次拜谢,却陡然感觉到一丝冰凉,自掌背传来。
低头凝望,那是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正融于掌背之上残留的黑血。
宁折强大的感知力并未感觉到天空有雨落下。
他不知它何处来。
于是看向身旁皎如灿月的言慕雪。
一双秋波荡漾的眸子里,有浓郁雾气结成了一颗极小的水珠,在不经意的眨眼间,再一次冰凉到宁折的掌背。
他忽然想起适才自己刚刚苏醒时,小雪花仿佛满眼的迷蒙。
“小雪花,你怎么了?我没事呀!”宁折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美丽清秀的脸庞,爱怜的伸手,想要扶上那只纤细的柳臂,以示安慰,却忽然看到手上满是黑血,不忍污她一席雪白,而尴尬收回。
言慕雪感受到宁折的心意,一双灿若星辰,亮如皓月的秋眸,看到了宁折犹豫的收手,以及臂膀上的脏污,忽然伸手,拂去了那些脏污。
“为了防止有一天你走火入魔,变成一具杀人不眨眼的行尸走肉,我需要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看着你的一言一行。”
“嗯?”宁折不明白小雪花何出此言,疑惑问道:“我在正道修行,秉持清正道心,又怎会走火入魔?”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变成那样,被世人所不容,你一定要记得我,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边。”
言慕雪低头,她没有解答宁折的疑问,却让宁折感动不已,三千青丝随肩垂落,有些许细发被秋风扬在宁折鼻端,带起阵阵瘙痒之感。
他看着言慕雪清冷的绝世容颜,黑眸轻闭,疑惑释然。
“我哪里会忘记你小时候又黑又矮,难看的紧,却想不到现在已变的花容月貌,明艳动人。”
“我只希望有一天你别恨我就行。”
言慕雪凤眸翻白,她似乎很喜欢翻眼的动作。
然而这样的动作,落在宁折的眸子里,却像邻家少女俏皮可爱的样子。
“我怎会恨你?”宁折低头垂眸,追寻着言慕雪避开的目光,“卓叔叔说你永远是他的小雪花,那么你自然也是我的小雪花!”
言慕雪横眉立目,道:“谁是你的小雪花,叫我慕雪!”
“好。”宁折认真严肃的点头,一双浓眉却微微挑起,“小雪花,咱们回去吧。”
“呀,坏了!”
宁折忽然想起怀里有封信,急忙伸手向怀里拂去,但此时他的青衫早已褴褛焦烂,瘦弱的胸膛**在外,哪里还有什么怀。
“你是不是在找这封信?”言慕雪升起凝脂玉手,指尖夹着一封完好无损的信。
惊雷之下,对于这封信完好无损,宁折感到惊讶,片刻又恢复平静。
“这是…卓叔叔留给我母亲的一封信,要不要一起看看?”
宁折的话忽然拨动了言慕雪的怒火线,她凤眸翻白,柳眉倒竖,冷喝道:“为何是你母亲?而不是我母亲?”
疑惑皱眉,宁折在提到母亲时,言慕雪怒不可遏,却不知小雪花突然冰凉下来的语气,来源何处?
只是浅浅一笑。
“言阿姨也回到了明月楼吗?”
宁折想到自己来到明月楼,没有第一时间去拜会,神态里有失礼之色,转头继续道:“待明日,你要带我去言阿姨处拜会她。”
没有回应宁折,言慕雪玉手轻翻,没有征询宁折的同意,忽然打开了那封信。
信里字迹潦草,笔力强劲,时而龙飞凤舞,轻灵潇洒,时而又铁钩银划,庄重严肃!
月光洒落,宁折借着星辰之光,聚目向那信里望去,但见信中内容写道:
“老王八蛋,当年老子助你建立境轮之地,可他奶奶滴费了不少心思,虽然你个老王八蛋定下了二十年一收徒的规矩,有点蠢,但现下老子有一侄儿,叫他姥姥滴宁折,正好也有近二十岁了吧,老子想让你收了他。”
看到这里,宁折满头黑线,嘴角不知觉的泛起微笑,他很确认,也非常肯定,这样的话,也只有卓叔叔才能张口便来,即便是写信,也完全继承了他天下唯我独尊的口气。
“卓叔叔年龄越大,言语愈发犀利!”
宁折心里却苦笑而叹:“想来卓叔叔所言境轮之地,会不会便是赵夫人威胁我,不想让我去的那个地方。”
想到这里,宁折继续向下看去。
却惹来言慕雪一声斥责:“臭男人哪里犀利?分明是年龄越大,口气越臭,臭不可闻!”
闻言,宁折看着言慕雪,和声细语道:“小雪花年龄越大,倒反而越不尊敬长辈,你忘了你小时最爱坐在卓叔叔肩头看日出?”
言慕雪扬起凝脂手指,怒道:“你别凭空捏造,我从来都讨厌他!”
她的言语,在宁折看来,自然是撒谎无疑,他永远记得小雪花那时最爱跟卓叔叔亲近,只是不知后来态度为何转变。
或许跟言阿姨有关,但他没有细问,只是避开她的手指,继续看下去信里的内容。
“为保证没有蠢货来冒充,老子给你们狮门,还有老子的侄儿,同时留下了这封信。”
看到这里,宁折忽然明白,赵夫人想要让自己毁掉的东西,便是这封信。
赵夫人想要让自己让出的那个名额,自然也是信里提到了境轮之地收徒一事。
狮门在卓叔叔之威下,不敢擅毁信物,却威胁逼迫自己毁掉这封信,赵伯母果真是狠辣无比。
想到这里,一双浓眉紧皱,脑海里思考着某些东西。
然而,思考了很久,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何母亲要将这封信,通过自己之手交给赵伯母。
为何要封印自己的感知力?
难道母亲一早知道这封信的内容?
这是为何?
仅仅只是想阻止自己入道修行?
宁折想不明白,也不想再想,将那些疑惑抛诸脑后,继续看下去。
“他姥姥滴,想来我那不值钱的侄儿,可能会依据信里的地址,去寻找境轮之地,到时你个老王八蛋看到我侄儿,一定要收了他。”
“然后,让他做你的大弟子,境轮之地无论天材地宝,修行法门,仰或武学奇技,一定要优先供他修行,照顾好老子的侄儿,不要让他受到一丁点的委屈。”
“否则,老子一剑斩了你那龟脑子,他奶奶滴!”
信完。
简短而有力!
宁折抬头仰望着漆黑的夜空,天边那轮残月下,萦绕着淡淡的感动。
信中字里行间,无论是污言秽语,还是小雪花口中的臭不可闻,都充满了浓郁至极的呵护爱惜之意。
他的眼眸渐渐明亮了起来,残月的微光逐渐暗淡。
宁折转眸看着身边的芙蓉倩影,认真的说道:“小雪花,我想去参加境轮之宴。”
言慕雪轻盈点头,道:“我与母亲游历世间,对境轮之地有些了解,那里灵气浓郁,天材地宝数之不尽,乃修行习武最佳圣地。”
“虽然它定下规矩,每二十年面向世间公开招收一徒,且大境试极为严苛,但因为姓卓的臭男人,你可以不用参加考试,便可以淘汰掉世间所有人。
“去了那里,你可以走上比明月楼更加纯粹完美的修行之路,这是好事,自然要去。”
闻言,眼眸明亮的宁折,却忽然摇了摇头。
小雪花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