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卧在自家药铺二楼露台的摇椅上,一旁茶几上泡好的一壶茶没有盖盖子,任由蒸腾的水雾四散,而后飘往一城风雨中去。
这该死的阴雨天都连续七八天了,看不着太阳让人模糊了对于时辰的概念,眼中瞧不见光明便只想着昏昏入睡。
千万年来的人间从来如此。大不了倒头睡去,闭眼不管来世,醒来时不顾前生。
奉天苇来青峰城行医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一场大雨,下得一墙之内人心惶惶。他抬头看看天,默念了一句估计今天也不会停下。
只好闭上眼打个瞌睡,舒缓下已经皱起不短时间的眉头。本来就是上年纪的人,老是愁眉苦脸的可就更显老了,对凡夫俗子而言保持一副处变不惊的良好心态才是长寿的灵丹妙药。况且他只是个郎中罢了,给人抓药治病拿手,碰见这神仙耍性子,他成天皱起个眉头也不顶用啊。
不过会这样想,不代表就真的看得开。老郎中微微睁开一只眼往楼下一瞥。
药铺已经从昨天开始就关门不做生意了。不止是下大雨没人上门抓药,更是因为楼下铺子里的洪水已经没过半人高了。
护城河终究是没能顶住连续好几日的大雨,从昨天开始河水水位就高出了河床往沿途两岸涌去。因为城建一直都疏于对护城河的预防治理,青峰城遭受护城河泛滥所导致的城中内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青峰城每有阴雨天气都会让人盯着护城河水位,昨天护城河水位一高出警戒线,城主府就立马调遣了人手来加固河岸,可以说是采取亡羊补牢的手段来弥补一直以来因为囊中羞涩而迟迟无法根绝隐患。
其实工部在大雨第一天就早早准备好了人手,按照前几次的经验,如果大雨下到第二天傍晚还不停下的话,护城河必定要涨出河床。可这次护城河的顽强令人瞠目,前几天的水位竟是纹丝未动,抗到第五天才升上预警线,第六天午后才开始泛滥。
心中大感不妙的工部火急火燎地感去护城河地势较低的河段准备开展防卫工事,就在他们好整以暇调配好人手以及各类刚需时,被突然暴涨的水位打了个猝不及防,连人带辎重统统冲溃。
忍受了六天时间的护城河终于爆发了,洪灾便在短短半天时间里席卷了整座城池的每一处。
像药铺这样在西岸地势稍高些的位置,水位都足有半人高,其他一些比如龙象街,下河沿这些地方,如果是高层民居还能在二楼或更高的地方有个落脚地,要是平房、宅子,那可就连落脚都没地方。
而地势较低的东岸估计已经全军覆没。不少避洪而来的东岸人以及被水淹了住所的平民在城主府的安排下塞满了大小客栈。钱自然是不敢收的,与其发天难财在背地里给人戳脊梁骨,还不如赚点人心香火,不至于亏太多。就算心里不愿,各个客栈老板也只能摆出一副义不容辞的大义姿态,就看官府会不会事后再补偿一二了。
现在不能称之为街道的“水路”上还有不少府吏划着小舟,一边清着舟中积水,一边在各处巡逻。
高处低处的世道都难啊,这样一场大水会冲垮多少人家的顶梁柱。
老郎中不止是心疼自己药材受潮被毁。
算了算了,就是因为这种事见了太多,所以他才会下定决心来做个江湖郎中。
“唉呀,野郎中也不好做啊。”老郎中合上了眼,这回是真的要不管天下睡上一觉了。
“嗯?”刚刚合上眼的老人又睁开了双眼,望向西南方向,刚抬眼就瞥见了三道各色流光自下溯雨而上直冲天外。
什么嘛,现在年轻人不都挺有朝气的,比起自己这把老骨头是要经得起折腾。
老郎中笑呵呵地端起已经凉下的茶盏,送到嘴里时又起了雾气。
有朝气是好事,但不能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这样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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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锦姚还是第一次看走眼了。
虽然他现在就很想叫出赵古来解释一下,可现在还是先看岁彦做何打算。他看了一眼后者,对方手里拿着一块令牌模样的东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比起刚刚到第二层的漫不经心,现在倒是蠢蠢欲动,一眼精光。
陈锦姚问道,“怎么说?”
岁彦比了个手势,“六成把握。”六成还是夸大的,真正只比对半开多了一点点把握,因为他手中握着的这块借来的木刻碑。
“那就干了!”陈锦姚移步岁彦身后,“而且人家都开门迎客,不赏这个脸很难说得过去。”
你说要干那你就上啊,往我后面躲作什么!
尽管在腹诽对方,岁彦还是露出了个和善的微笑,“门是开了,但是没人接待啊,不像是诚心待客。”
陈锦姚探出个头说,“我们也不像是以礼相待的来客。”
“确实。”岁彦说完便先陈锦姚一步走进宅中,两人刚刚迈过大门来到了宅子内侧,本是空无一物的身前突然现出一道玄关,挡下了他们的去路。
玄关白墙镂空,雕刻一只雷纹虎形在中,张牙舞爪,熠熠生威。左右配以一对插翅长角鹿形,足踩祥瑞流云,顾盼生姿。
两人自然是被这毫无征兆的一幕吓得不轻,下意识就回头看去,发现身后哪里还是没了宅门的门口,已经变成了一面青砖红瓦的高墙。
不止是前后场景有了变化,左右两边本该是极为宽敞的前院,现在看去便换成了狭窄的景致。
“主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好客啊,直接请到了会客中堂。”岁彦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掐着指决的手已经开始在冒虚汗了。对方这一手偷梁换柱连他都没能反应过来。
陈锦姚的感受比岁彦更加直观。
走进宅子内以后他就一直在运转纹印神通,在岁彦没有反应的时候他就看见有不详的气息笼罩着他们,然后在光阴近乎凝滞的情况下,宅子如同活了过来,直接将他们搬运到了如今的位置。
虽然看清了,可是他不能阻止。
“已经空手来了,只好讲讲礼数再进门。”岁彦上前一步走,接待他的是玄关上亮起的的三双眼睛,雕虎与一对雕鹿随之从白墙之中显出身形。踏着玄雷祥云落于长石板上,虎龇牙,鹿呦鸣。
三只壁中异兽现身引起这片小天地内有奇景共生。
先是万里霞光乍现于城郭上空,往人间大地布下洁白云海,再有两轮似日火团悬燃在霞光里内两两相望。本是晴空好景,偏又来一雷池往旷野扎根,陆上起雷光闪现叩问苍天,随后落入城中处处。击中之所顿生盎然绿意,青苔蔓生,开花诞果,竹藤攀援傍楼交结。更有幼苗汲取池中巨响转瞬长成巨木,枝繁叶茂伴风谱曲。再有燕子南归,衔云筑巢树根下,老鼋驮红叶,匍匐出土向天阙。
现在在两人面前不再是那片死寂的城郭,而是如同置身于世外仙境之中。在这一片异象照耀下,城郭内他们许多不曾注意到的细节也一一披露了出来。原来不止是有人为的建筑,在远方还有连绵的山脉,有水系,有丛林植被,更有几处寺庙祠堂隐于峭壁陡崖。这里比他们脑中留有的规模印象还要大上许多。
只是两人都没那个心思去感叹。
遍地新生,又是步步杀机。
第一次见这种阵仗的陈锦姚又往岁彦身边靠近了一些,他眼中神通仍在运转,可是这次却看不真切。不,应该说是他跟不上眼前异象的演化。
少年突然用手捂起双眼。是到极限了。
无奈之下只好撤去神通,等到他再拿开手时,一双眼睛便恢复了清明,只是还有掩饰不住地疲惫和眼眶边没有擦拭干净的痕迹。
岁彦这时倒是平静了下来,眼中大放光明。终于变回了陈锦姚熟识的那个城主大人。
他手中指决翻飞,一座座芥子阵瞬间成形,将小天地异象隔绝在他们两人以及三只异兽之外。
不能从这片对于它们来说是块洞天福境的地方获得大道馈赠,自然就能削减其杀力。
三只异兽与天地的共鸣被岁彦以强消去,而他不仅要断绝对方以此夺取造化的机会,更要借他山之石以攻玉。
岁彦又是打出一座芥子阵将半座城郭涵盖在内,开始炼化巧取豪夺道韵显化。
三只异兽似有不俗灵智,在察觉到岁彦的意图后就要斩去芥子阵与外界的纠缠,天地异象缓步消散,可仍旧是被岁彦攫取了部分于手中。
岁彦一跺脚,踏步之下竟是将消散的天地异象重现了部分,虽然不如异兽手笔,但威势同样不容小觑。
雷虎吼出道道雷霆对上雷池中迸发的电蛇,而绿茵白云则一齐涌现一对双生鹿子的头顶蹄下。
大道相冲,同源异相,以力消力。
就在岁彦手中又捏起一个指决时,三只异兽却同时昂首,好似在恭听天籁,全然不顾面前所有攻势袭来。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时机,当即催动所有异象包覆而去,再唤出一柄镌刻有破障阵纹的朴刀朝着引颈受戮的三只斩下。
明明没有作任何抵抗的异兽却还是安然无恙,异象与朴刀都被一股无形伟力消去,不留一丝威能。
岁彦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准备再次迎击之时却发觉自己不能动弹!他先手布下的芥子阵也与此同时皆自行崩碎。
陈锦姚发觉有变,刚要催动化煞心魔,便同样被定住身形,与岁彦一起杵在原地。
三只异兽看了这两人一眼,便面朝他们走去。
陈锦姚只好在心中呼唤童靖与赵古求援,结果这两人竟是没有一个出来回应他。
三只异兽突然奔跑起来,瞬间就到了二人面前,陈锦姚甚至放弃了思考,仅仅瞪大了一双眼睛。
谁知异兽连瞧都不瞧他们一眼,双方擦肩而过,前者悄无声息地径直穿过身后砖墙,扬长而去。
等到陈锦姚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和岁彦又换了一个地方站着。随后身上的禁制被解除,都恢复了自由身。
在他们面前不远处是一座高大的瀑布,银白匹练落入底下一湾池塘,池塘边坐着一位披着蓑衣的老者正在垂钓。老翁须发灰白,杂乱盘作一团,野性不修边幅。
背对着二人的老翁抬起一只枯瘦的手臂向两人招了招,示意过来说话。
陈锦姚与岁彦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便一同来到了老翁身后。老翁也不急着开口,只是注目于垂杆下的鱼钩。
得了冷落的二人不敢有脾气。
其实陈锦姚心里已经不再慌张了。赵古和童靖虽然靠不住,但是不至于这种时候还捉弄自己,不出来就意昧着还没到生死攸关之际。
这位钓鱼翁虽是这殉道地内的一介死物,可是对于他们二人并无歹意。会在这等上乘清幽静心福祉结庐,更没道理是凶煞嗜杀之流。
完全感受不到杀心,只像一位请人来山中做客的隐士。
陈锦姚环顾四周,原以为他们已经不在老宅子里而是被这位“高人前辈”移到了附近泽野,可是仔细看去,周围还有着熟悉的青砖红瓦包围起这片稍稍大了些的园林,在身后也依稀能看见在影影绰绰的绿植下有屋檐瓦甍。
这片古怪的宅子应该是一座用了玲珑万象的方寸道场,以小见大,除非外犯者不停使出抽丝剥茧的手法,不然难以窥其全貌。
高空两轮火团充当了这片地下秘境的两颗太阳,洒下通透明亮的世界。
两人就这么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看着老翁钓鱼,谁都不吭声。
在两人望眼欲穿之际,老翁终于是收起了垂杆,然后……甩了甩无钩无饵的渔线,再次将其抛向清澈见底的池中。
“你们两个小子真是好生无趣,站了这么久连声抱怨都没的。”老翁头也不回地说道,“年轻人的心气得高点,不然等到垂垂老矣后才想起聊发少年狂就笑掉大牙了。”
然后他指了指身边,立马又两张矮竹椅子落在地上。“过来这边坐着吧,陪老头子讲两句话。”
面面相觑。
岁彦闻言,朝着老翁先鞠一躬,“先前在宅中是晚辈们冒犯了,所以不敢抢在前辈之前言语,向您老赔个不是。”
老翁说,“别这么看得起自己,就你那细胳膊细腿的还谈不上冒犯。”
岁彦苦笑一声,直起腰准备找张椅子坐下,但是老翁接着说道,“你既然觉着心里有愧,就继续站在那好好反省吧。那个更年轻的后生你过来。”然后他一招手,一张椅子便消失不见。
陈锦姚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岁彦,只好恭谨不如从命,乖乖来到仅有的一张椅子前坐下,与这位性格怪异的前辈打招呼,“晚辈陈锦姚,见过前辈。”
老翁第一次将视线从手中的垂杆移开,抬头瞥了一眼少年,嗯了一声就算是受了这句前辈的礼。
陈锦姚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恍惚之中才发觉眼前池塘的怪异,刚要开口便又闭上。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老翁说道。
陈锦姚这才鼓起勇气说出心中疑问,“前辈把池塘中的鱼儿都给钓完了,那下次不就没鱼儿来钓了吗?”
老翁手中的垂杆抖了一抖,这小娃儿说话怎么这么讨人喜。他笑呵呵地说着,“谁说没有鱼儿,这不是又来了两条吗?”
两人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口气不小,胆子不大。不至于不至于。老头子就是找你们聊聊天,事后自会放你们去第三层刨那破坟,不会要了你们的小命。”老翁把垂杆往池塘更深处探去,“老头子在这里边孤孤单单几千年,好不容易来了活人当然舍不得杀你们。陈小子我问你,你是那个什么南虔的人吧,现在是开豫几年了?”
陈锦姚愣了一下,回答道,“小子只是暂住南虔人氏,现在已经是章德四十七年了,从开豫元年到现在已经过了四百三十三个年头。”
“哦,都过去这么久了。”老翁微微昂起头,“想来前一次来这边的岁氏小子估计坟头草都拔了一茬又一茬。”
陈锦姚还是第一次听人用这种方式来缅怀旧人,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而且老翁在这里待久了,连话都说的不太利索。
毕竟是几千年不见日月的光阴。
老翁收回了垂杆没有再抛出,“那边那个小子,你是姓岁吧,跟上一批来的人有没有干系?”
岁彦抱拳答道,“是晚辈的先祖。”
“那对了。”老翁转过身,“所以你知晓我为何人。”
岁彦点头。
老翁问道,“这就好办了,是他还是你?”他用手中垂杆从两人身上划过。
岁彦摇头,“前辈真的不考虑一下其他的选择吗?晚辈手中有一门法子能把前辈从这里带出去不折损分毫道行,虽然不能重归因果理律和光阴轮回,可也算回到那个世上。”
老翁也摇头,“出去?出去作甚,出去还不是要夹着尾巴做条低三下四的狗被人牵着溜,再说了,外头有什么好的。”
岁彦汗颜,这老前辈现在怎么谦虚起来了。当今世上在外面能与他过上几招的就只有那几个跟他差不多的老妖怪,如果这样还是夹着尾巴,那他们算啥,狗尾巴草吗。
“当年我听了那人的话,信守承诺守在这里无尽岁月,等于是把自己的命借给了他,他后来也承认是欠了我。所以便与我约定如果七千年五百年后还未能如约而至,便任由我来主宰这片小天地。你们可知现在过去多少年了?”老翁双目无光地盯着岁彦,束起手指,“还差两年。我以为是被骗了,越想越气就把上面那层炼化殆尽,统统吃下肚子。然后把这一层总是扰我清闲的小鬼也赶了出去,跑出去的时候火急火燎连城门都被踩烂了。之后我便着手开始改造这间宅子。既然都要归我主宰,也不差这两年光景,但是我后来想明白了。”
“我眼馋这块肥肉,以为来了这里就能做出些什么丰功伟绩,被傻里傻气的热血冲昏了头,全然没有把这几千年的时限放在眼里就应下了这个对赌条约。当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我所处的不过是山脚下,穷其一生都没有机会到达与天道近在咫尺的高度。同时因为那人的誓辞制约,我也无法离开这里。如果他不来还债,我只能待在这里,永生永世与孤寂作伴。”
老翁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地说着,“我已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
陈锦姚听不懂他们在聊什么,但是他能看见岁彦眼中有什么东西熄灭了。
“我不讲究冤有头债有主,对我来说无所谓。如果你们是替他来还债了,那就告诉我由谁来还。”老翁又问了一遍,“是你还是他?”
岁彦还是摇头,“都不是。”
老翁叹气了口气,挥挥手,“那你们回去吧,如果在外面见到了那人,就跟他说聂歧要拿此地作陪共游黄泉碧落。”随后补上一句,“不过第三层是不会让你们进去的。”
岁彦愠怒道,“誓约尚在,前辈这是为何?”
“我说了,不差这两年。”老翁说,“你们要是还不走,我就当你们愿意留在这里给我解闷了。”
被下了逐客令的陈锦姚闻言便起身,走过岁彦身边,但是后者还是不为所动。
老翁微微侧目,“怎么,这时候就有骨气了,想要犟一犟?搏可怜在我这没用。”
岁彦平静地说,“那人托我向聂老前辈问个问题。”
老翁眼中有了些许明亮,“说。”
“他问,何处值得前辈驻足?”
老翁听完失神片刻后便仰天大笑起来,眼里映着漫天霞光。
岁彦仿佛料到老翁会有此反应,“我确实是来还债的。”他摊开手掌,是那团在振龙楼前收拢的残魂。
“前辈真的不愿再看一眼人间吗?”
聂歧停下了大笑,没有言语,只是走到岁彦身前取走了他手中残魂。
残魂没入身体,突然间狂风大作,除了三人立于原地不变,眼中所有景象皆被狂风抹去,待到狂风平息,三人便站在了无名城郭的中心。
没有了宅子,没有了天地异象,只剩下压抑的昏暗与老翁身后多出来的一具灵体。
身着青衫的儒雅中年文士手持折扇与岁彦和陈锦姚弯腰作揖。
岁彦和陈锦姚还礼,等抬起头,却再也不见此人身影。
那个问题很久很久以前便被身边挚友问起过,当时的他与他躺在云海上,看着手中刚刚拈来的一片红叶,打着趣儿反问,还有这种地方?
身似无根浮萍,自当归于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