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法医从库里走了出来，他们每人背着的箱子里都装满了无数的封口袋，每一个封口袋内都包有一个碎块，在袋子上则用标签纸注明是从哪条车道发现的。杨文磊看到他们收获满满，欣慰地点点头。三名法医站在灯光下，互相搀扶着脱去鞋上套着的封口袋，这一定他们是为了下地沟才套上的。刚才葛尧观察第九车道时，邱斌顺便用手机的闪光灯照向发现眼珠的第八车道，他看到地沟里的水已经没过了铁篦子，如果走在上面肯定要趟着水，怪不得那个发现眼珠的职工能直接把眼珠捡起来，想必那颗眼珠当时也被水冲到了铁篦子的上面。
“杨队，这些不够。”法医凑到杨文磊耳边小声说，“加起来连十千克都不到，应该还有，我建议咱们抽他们井盖里的水。”
建安公司的人到了现场，手里拿着整个段区排水系统的布局图，他大概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不等杨文磊发问，就直接指明哪个井盖是和检修库相连通的污水井。
“你们地沟连的是污水井？”杨文磊盯着距离车库门口没多远的那个井盖问。
“是污水井。”建安公司的人相当肯定，“他们地沟里的水含有冲车外皮用的洗车液，那个水只能流进污水井里，然后经过车辆段的中水回用系统处理过后再当成洗车用水。”
听到“洗车液”三个字，法医捂了一下脑门，恐怕是认为水里的化学成分会对尸块的化验造成影响。
“你知道我这儿从地沟里冒出什么来了吧？我问你，你说的那个中水回用系统，今天发没发现里面有碎骨或是尸块什么的？”
“保证没有！今天白天一直是我在盯着！”看样子对方对自己的工作相当有自信，“而且地沟里面的水在进入污水井以前就会先被地沟两头的格栅过滤一次，之后在污水井里也会经过一次沉淀，然后通过高于入水口的管道进入沉沙池，在那里进行细致过滤，最后流到生化池里的水要保证水中的颗粒大小不超过0.25毫米，你说的尸块和碎骨再小也不会小于这个数吧？”
“这个污水井还连没连这个车辆段里的其他地方？我既然在这个车库里找到东西了，其他那些地方是不是也会冒出东西来？”杨文磊考虑得很全面。
“不可能，这个车辆段里的每一栋建筑都有自己单独的污水井。”对方的态度还是那样坚定，“虽然所有污水井里的水最终都会流向沉沙池，但它们都有自己单独的管道，并不存在汇流到一起的情况，而且沉沙池的入水口和沉沙池之间本身就存在着很大的落差，肯定不会出现这个污水井里的水流入沉沙池后再回流到其他污水井的情况。污水井里的水在流进沉沙池之前，为了沉沙，会降低流速，所以车库这边的地沟里出现了东西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东西本身就在地沟里，另一种就是因为流速降低，地沟和污水井里面多余的水无法及时流入沉沙池造成淤积，致使污水井内的东西倒流回地沟。”
“王曼成！”杨文磊认同了他的说法，叫来躲在一旁的检修中心主任，“你们这里有没有水泵？把刚才他说的这个井盖打开，把水全抽出来，估计还需要探照灯，不然根本看不清抽上来的是什么。”
杨文磊纯属见着怂人搂不住火，这些东西原本都应该由警方提供，或者联系其他合作部门，不过他却想图省事，直接从这里找现成的。
“有照明灯，列车救援时用的，抽水泵我们没有，不过他们建安的应该有，他们在车辆段里有自己的库房。”王曼成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奴性在见到杨文磊后又开始蠢蠢欲动，他如此上心，连自己没有的东西都帮着想办法。
杨文磊看向车库周围的环境，问王曼成说：“你们车库外面没装监控摄像头吗？”
“没有。”王曼成摇着头说，然后伸手指向车库另一侧的试车线，“除了楼里的摄像头以外，剩下的只在试车线那头的围墙上装了几个。”
“那名保安！”杨文磊又把人群中负责看守库门的保安叫了过来，“你这两天发没发现有人动过这个井盖？”
“没有！要是有人干这种事我们都会制止的，而且还会用手台通报。”保安摸了摸别在自己腰带上的手台，但邱斌却不是很相信他的回答，毕竟昨晚来的时候他就没在岗。
“你把污水抽出来以后打算让它流到哪里啊？”建安公司的人问，“要不就排到草丛里去，地面上还有雨水井呢，你要直接把污水抽到地上会污染雨水井里面的水的。”
“我把水都抽到草丛里，还看得清抽出来的东西吗？是搜证重要还是环保重要？”杨文磊反问，但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之处，于是指挥邱斌，让他从车上拿些记录现场用的白胶带，把雨水井上面的洞口封住。
杨文磊又叫来郑毅，让他调派手下分别跟着检修和建安的人去拿来照明灯和水泵，每种设备各拿两套，同时安排法医跟随建安公司的人去他刚才说的沉沙池再确认看看，因为也可能有漏网之鱼顺着污水井流到了沉沙池里。
打开污水井前，葛尧和杨文磊围着井盖看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实在看不出来有没有人动过。虽然井盖边沿部分的积雪上面的脚印很完整，但这也有可能是井盖被人打开再扣上以后又被人踩过的，毕竟这个井盖在进入车库的必经之路上，每天从上面经过的人一定很多。
抽水泵开启后，除杨文磊外，其他所有警察都弯着腰，仔细观察着被水冲刷的地面，一旦发现类似碎骨或是人体组织的东西就立刻捡出来，以防被水冲远找不到或者混入地面上的积雪里，四周都是白颜色的东西，很容易看花眼，邱斌现在才能理解当初体检时为什么要测试是否患有色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