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左思源虎虎地长到了半岁时,有一天,突然有人进来,递给了左民一封信。这人是里正,管理周围一百户人家。
苏家一辈子也没有过里正驾临的经历。大家眼睛睁得大大的,都好奇了起来。
左民打开信笺一看,是左纳捎来的。急急往下读,左纳在信中告诉了他左园的现状,要他无论如何在父亲的三年祭祀前赶回淮左。他说他决定三年祭一过,即刻迎娶小蝶入门,请左民准备在淮左呆上一段时间。
读完信,左民心头沉重,眉头拧紧。见他不言语,七月关切地问:“民儿,这是谁给你的信哪?”
左民把信笺收好,回答母亲:“是我在淮左的弟弟。”
边上的小凤和启方的眼光同时射了过来。大家都明白,捎个信不容易,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是不会写这家书的。
“那,能告诉我们,他都说了些什么吗?”七月能感到这封远道而来的函件,明显地影响了左民的情绪。
一阵沉重的静寂后,左民对大家说:“看样子,我弟弟那边有难事,我恐怕得马上回一趟淮左,还得在那里住些日子。”
这个消息无异于是晴天闷雷。苏家人的震惊和担心无可言喻。好不容易苏家有了阳光灿烂的时候,却没有料到会横路杀出这么一件事情来。这时候小凤心里在想,左民本来就是左家的人,这一去,谁能保证他会再回来?
“可,民儿……”七月想说什么。
“娘,阿爸,小凤,”左民深知苏家人此刻的心情,他安慰大家:“左纳是我一起长大的手足,他有求于我,我不能不管。我回淮左,一是为了我父亲的三年祭,二是帮我弟弟娶他心爱的女人进门,三是帮我弟弟处理一些困难的事。大概就是这些。等这些处理完了,我想最多半年的时间,我就回来。”话是说半年,惠安和广陵,相隔千里,中间还横着一条长江,左民心里实在没有把握。
左民所列出来的几件事,桩桩都在情理义里。苏家人理解,虽然百般的不舍,还是只能放左民回淮左。
其实这封信对左民的冲击,一点不比对苏家其他人的小。他一年多来温馨踏实安乐的日子,就这么样被这封信拦腰截断。
左民的马久没跑远路,现在长得是膘肥体壮,毛色闪闪发亮。七月为了儿子的长途旅行准备了吃的穿的。“孩子,一路小心。到了那儿,就给家里来信,免得我们牵挂,啊?”
左民被两头的亲情扯得心痛。这时听母亲的千叮呤万嘱咐,心头实在不是滋味。“娘,您就放心吧,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整天都一个人在外头闯。我一到淮左,就会捎信回家的。”
七月忍受不了再度和儿子分离的苦痛,就对小凤说:“小凤,娘不跟了,你好好送送他吧!”
左民牵着马缓缓地走,小凤背着苏左思源在一边默默地跟。周围那熟悉的打石声依然不知疲倦地响着,声声震在了左民的心坎上。
左民看出小凤心里的难过和不安,就对她说:“小凤,你不用担心什么。我老婆孩子和父母都在这里了,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说着,他看了看小凤背上的孩子。“来,小思源,爹抱抱!小思源,爹不在的时候,要听娘的话,知道吗?要懂事……快快长……”
小思源在爹的怀里哭了起来。而这一头,小凤也难受地靠在了左民的肩膀上。她知道丈夫心里也不好受,她忍着不哭,只细声叮咛:“左民哥,你一个人在外,事事都要小心。你要好好的回来……”
左民双手拥着孩子和女人,温情、情爱、决心、道义、誓言……全在那一刻里在他的心中铸成一座美丽而又坚不可摧的宫殿。他把小凤搂得紧紧的,“嗯,我记住了。你也一样,照顾好自己……”突然,他撒了手。因为他发觉他若再不松手,他就走不了了。
“小凤,我喜欢你,……等着我!”说完跃上马背,一勒马缰,“驾!驾!”那马便飞奔了起来,很快就消失在小凤眼泪汪汪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