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看到了，云濯索性走过去，大大方方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谢大人这时候过来，可用过晚膳了？”打完招呼后，她如是问道。
谢玠还以为她会问自己这么晚了过来是为了什么事，乍然听到“晚膳”两个字，他有些意外，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她一向是这样周全又恪守分寸的人，从不出错，自然不会问如此出格的问题。
他轻轻“嗯”了一声，又问她是要到哪儿去。
云濯道：“随便走走，方才吃多了，有些撑。”
谢玠点了点头，又对她道：“听闻公主前两日染了风寒，如今尚卧病在床，你什么时候进宫去看看她？”
能让谢玠这样问的公主，自然是裴菀音。
云濯意外道：“好端端地，她怎么会感染了风寒？”
两人在章鹿学宫时，裴菀音的身体有多壮实她是知道的，就是武将世家出身的千金着了凉，裴菀音也不一定会有事。
云濯本能地觉得这其中有蹊跷，但她很快又犹豫起来：“……我这样的身份，怕是有些不好。”
说到底她是外臣之女，未经传召，如何能进宫？
谢玠在心底叹了口气：“明日我正巧也要进宫，你同我一起便是。”
“可是……”
云濯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她病了两日，除了皇后为表贤良赐了补品，还没有人去看她。你若去了，她也会高兴一些。”
云濯想了想，道：“那便有劳谢大人了。”
谢玠淡淡道：“无妨，举手之劳而已。”
天色渐渐暗下来，云府四处点了灯，萧瑟的秋风吹过来，将地上堆积的落叶吹得簌簌作响。
云濯沉默地走在谢玠身旁，将他送到谢府门外，又与他约定好了明日进宫的时间，这才转身回去，往卧棠居的方向走去。
翌日一早，她便收拾妥当，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有丫鬟来禀，说谢玠的车驾已经等在门口了。
云濯这才出去，刚到门口，便见着于马车中正襟危坐的谢玠，单薄的车帘被风吹开，露出他挺直的身子，与棱角分明的下颔。
依旧是白色的外袍，内里一截玉色的脖颈，喉结微突。
云濯不知怎么地，忽然觉得有些口干，匆匆别开眼，踏上了马车。
两辆马车于宽阔的街道上并驾齐驱，谢玠撩开帘子与云濯话家常，问她早晨吃了什么，味道如何，云濯亦礼尚往来地问他。
马车行至宫门前停下，两人下了马车，云濯亦步亦趋地跟在谢玠身后，只见谢玠掏出令牌，侍卫居然连问都没问她就放行了。
谢玠将她送到裴菀音的宫殿外，又嘱咐她：“我去见皇上，你和公主说完了话就在她宫里坐会儿，不要乱跑，等我来接你。”
“好。”云濯乖巧点头，“我知道了。”
谢玠知道她和安平之间有些龃龉，故而仍然不放心，担心她被安平找茬磋磨，想了许久，他终于解下自己的玉佩，拿到她面前。
云濯：“怎么了？”
“收着。如果被人为难，就将这块玉佩拿出来。”
这是一块双鱼玉佩，尾部沁着血一样的鲜红，更为这块玉佩添了几分韵致。
云濯是知道这块玉的。
谢玠被封为首辅的那一日，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赏下这块玉，以玉之美称赞谢玠君子德行。
但这块玉的来头不止于此，这还是皇帝弱冠那年，先帝亲赐的弱冠礼。
可以说有这块玉在身上，即便是皇后，也要给她三分薄面。
云濯明白谢玠的好意，将玉接过来，郑重地谢过他。
谢玠负手站在阶下，与她平视，目光里含了浅淡的笑意：“快去吧。”
……
“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感染风寒？”
云濯入得摇光殿，与正在和宫女踢毽子的裴菀音刚打了个照面，两人便不约而同问道。
裴菀音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坐到云濯旁边的椅子上，灌了一大口冷茶下肚，一边又听她解释原因：“谢大人和我说，你感染了风寒，我便想着来看看你。”
裴菀音抹了把嘴，问号三连：“我没有啊？不是我？谁感染了风寒？”
“没事，来都来了，你正好陪我说说话。你不知道，我都快郁闷死了。”裴菀音噘着嘴，“也不知道安平和父皇说了什么，父皇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肯同意我回学宫。我是真的搞不懂了，她怎么就这么喜欢和我过不去啊？自己都这么恨嫁了，怎么还有闲心来管我的事啊？”
说完，她又去拉云濯的手：“你不会因为我不在了就去交到比我更好的朋友了吧？不不不，应该不会吧？毕竟谁还能比我好呢，你说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云濯无奈点头：“是是是是。”
裴菀音：！！！
众所周知，四重肯定表示否定。
见裴菀音的神情不对，云濯立马斩钉截铁地说：“是！”
裴菀音于是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就知道！”
但没开心多久，她情绪又低落下来：“可我还是想和你一起。”
云濯拍了拍她的脑袋：“没关系，我也不去学宫。”
她说完这话，裴菀音还来不及问为什么，便被殿外一道急促的声音抢先：“公主，李敬进宫来了！”
李敬！
裴菀音看了眼云濯，当机立断道：“快去，想办法把这个事传到安平宫里去！”
说完，她又开心地看着云濯：“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刚来就有好戏看。”
“也不枉费我欠了谢大人一个人情。”云濯含笑道。
她原本对安平公主并无恶感，即便她因为裴菀音迁怒她，云濯也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迁怒她不成，又自恃身份去对付春雪，这便让云濯觉得过分了。
裴菀音不知道云濯说的人情怎么回事，她连忙问道：“你怎么欠他人情了？那欠了该怎么还啊？”
她还不知道谢玠曾经为了救云濯险些连命都搭上，是以如今觉得云濯欠了他人情这是件很了不得的事。毕竟从来人情最难还，尤其这种大人物的人情，还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