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这顿饭肯定不会吃得那么容易。
“对付谁？”我问他。
张金顺没回答，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们。
我和宋琦看去，只见照片上是一个身形很瘦的男人，个头不高，西服领带打理得一丝不苟。或许从女人的角度看去还带着那么一丝帅气，可我却觉得他和任何一家公司的小职员没什么区别。
我抬起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张金顺。
“这人叫沈志明。”张金顺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点燃，“之前是我公司的一名职员，算是和我有一些矛盾。我想让你们帮我把他找到。”
“找人？”宋琦笑了笑，“张总，我们可不是私家侦探，找人这种事情应该靠他们来处理才对。”
“这已经不是私家侦探做得了的事情了！”张金顺的声音里带着出现明显的焦虑，拿烟的手也微微颤抖，“昨晚我在回去的路上，秘书打来电话，说有人闯进碧君的灵堂大闹了一场。当时灵堂里有二十多个人，其中有一部分还是我的私人保镖，可他们所有人上去都没能把他控制住，就好像是神魔附体了一样。”
“你说的这个人，就是照片里的沈志明？”宋琦问。
张金顺点了点头：“我想这种事情，恐怕只有你们处理得了。”
我觉得整件事里面有几个地方根本没说清楚：“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儿，让他甚至连你老婆的葬礼都不放过？”
“这个……”张金顺显得很迟疑，“都是些陈年旧事，我已经不想再提了。”
“那你觉得他是害死了你老婆的人？”宋琦又问，“如果真是那样，你总得让我们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
张金顺摇摇头：“我不确定是不是他干的。不过不管怎样，这个人对我而言是个大.麻烦，必须要除掉才行。”
他这种三缄其口的态度，让我和宋琦感到一阵火大。
“不好意思，张总，你什么都不肯说，我们没办法帮你。还有，我们不是杀手，所以也不会帮你除掉任何人。”
说完这句话，我和宋琦便想起身离开。
“等等。”
张金顺突然朝他的秘书招了招手。我还以为这家伙又要耍什么花招，却见秘书提着两个手提箱走了过来。
“这箱里面的，是昨天应该给你们的酬劳。”张金顺将其中的小箱子递给我，“既然昨天的事情和你们无关，我也不是赖账的人，这些钱照原数给你们。”
说完这话，他又把另外一个大箱子提起来放在桌上：“这里面有四百万，如果你们这次能够帮我，这钱你们尽管拿走。”
对我来说，几百万的数目不可谓不大。
我看看宋琦，却见这家伙连看都没看。略微迟疑了一下后，我拿起了那箱本就应该属于我们的钱追了上去。
“等等，就算你们不肯帮我，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张金顺又在后面朝宋琦喊道，“昨天你从楼上掉下去之后，到底是怎么……怎么逃脱的？”
宋琦回头看了他一眼：“张总，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白费力气，我死不了。”
……
载着宋琦回到精神病院。在她下车的时候，本打算邀请我进去参观一下，可我却觉得身体有些发冷，所以推说要睡午觉就开车离开了。
到路边小诊所买了几片感冒药，我勉强支撑着回到了老叔的工厂。
结果才进屋子，一阵晕眩感便袭来。
等我再有意识的时候，窗外已经变得一片昏暗。小安正在窗边玩儿着它那破皮球，见我醒了赶紧凑上来。
“几点了？”我哑着嗓子问，脑袋仍然晕得要命。
“早晨四点，你从白天一直睡到了现在。”小安道。
我不由吓了一跳，心说难道我一口气晕过去了十几个小时？这在我二十几年的生命里还是头一遭，而且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费力地支撑起身体，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后，我边喝边翻看起电话上的语音留言。
不出所料，在我昏迷的这一天时间里，已经有五六通电话被错过了，全都和老叔的生意有关，好在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然而眼下对我来说，赚钱已经成为了次要的事，脑袋里的晕眩感几乎让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看来绝不是感冒那么简单。
想起自己从张金顺那里回来后才出现了这种状况，我甚至怀疑是不是那家伙给我下毒了。
略微迟疑了一下，我给宋琦打了个电话。
“有什么事？”听筒里传来对方带着睡意的声音。
“你那边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我这边？”宋琦显然觉得莫名其妙，“我这边没怎么样啊，你怎么了？”
“哦，那没事。”
“神经病！”对方说着挂了电话。
我完全没有任何心情和她解释，勉强喊来小安，让它帮我去找老秦。结果老秦还没来，我已经再一次晕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首先进入我眼帘的是白花花的灯光、乳白色的天花板以及下面的吊水瓶。抬手摸了一下脸，上面还戴着呼吸器。
不用说，这里肯定是医院了。
本来我想转过头去，一个黑影却率先挡住了灯光。
“醒了？”是宋琦的声音。
我使劲儿点点头。再看看靠近窗户的一边，竟然是老秦的身影。
这家伙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苍白而布满皱纹的老脸，加上一双浑浊的眼睛，用“面无人色”来形容实在恰当不过。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老秦在白天出来，说真的——还不如不出来呢，也忒吓人。
伸手拽下碍事儿的氧气面罩，我想说话，喉咙里却咕噜咕噜地很难发出声音。
“是老秦送你过来的。”宋琦道，“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劲，果然出了事。要不是因为这家医院有我的朋友，还真不知道你们去了哪儿。”
“我怎么了？”我勉强发出声音。
“医生还没查出来。”
宋琦突然把脑袋伸过来，低声对我道：“其实我能看出来，你身上的阳火现在弱得都没多少了，很可能被什么邪术摄了魂。不过我虽然对这方面的东西有些了解，也用了一些方法，可惜最后都没什么效果。”
我心里一惊：“那我不是死定了？”
“虽然很凶险，但我觉得可能还有救。”宋琦示意我不要激动，“我已经和许多高人联系过了，他们同意帮忙，估计现在正朝这边赶过来。”
虽然听宋琦这么说，我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你的那些朋友，他们行么？”
“这可都是我当顾问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资源，如果不是我，一般人还请不过来呢！”宋琦显然对自己这些朋友很自信，“如果他们都救不了你，那你才真的死定了。”
正说话之间，外面已经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只听有人大声嚷嚷着：“巫和医本是一家，都是一个老祖宗，凭啥不让我进去？”
“我们茅山派是名门正派，不是过来闹事的。”
“……”
听上去就像是要打起来似的。
这边宋琦未免有些尴尬：“看样子是来了，我出去看看。”说着起身离开。
一直到这会儿我才发现，老秦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大概刚才我和宋琦说话太投入，才会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
没想到我晕过去之后，竟然是平日里被我视作怪人的老秦把我送进了医院。看来看人果然不能光靠眼睛，我心想要是我有命回去，一定得好好感谢老秦不可。
稍微动了动脑袋，一股晕眩感再次朝我袭来，眼前甚至瞬间一黑。
等再看清周围的事物时，我突然发现，墙角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了一个人：
白色的丝质衣服，上面绣着红色的火焰纹作为装饰。女人整个儿背对着我，面向墙壁一动不动，身体略向前倾；
黑色的长头发显得干枯而蓬乱，很长时间没打理过的样子。
“你是宋琦找来帮我的？”我含混不清地问。
没有应答。
在这一瞬间，当初第一次看到小安时那种强烈的不安感再一次朝我袭来。
我几乎立刻就断定，这玩意儿一定不是活人！
如果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也许造成的恐惧感还不如现在强烈。
人的恐惧往往来自未知，就像现在这个女人，我完全无法想象这家伙万一转过身来会有怎样的结果。
但眼下面对这情景，我根本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瞪大眼睛观察对方的动向。
“喂——喂，你怎么了。”
回过神的我，发现宋琦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不止她，周围还站了几个打扮奇怪的家伙。
我指向墙角的位置：“那边，你们有没有看见那边那个人？”
几人顺着我的指向看去，又互相看看，全都默不作声。
“那边没有人。”宋琦道。
“那就一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现在我还能看到，她就站在那儿呢，穿着白衣服……”
宋琦使劲儿摇了摇我的身子，把我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回来：“听我说，这间屋子里没有不干净的东西。如果有，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我们早就已经发觉了。”
“可是我明明……”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琦打断了：
“你有没有听过那句话，‘相由心生’。你现在看到的东西不是真的，都是幻觉。真正不干净的东西不在别的地方，而是已经进到了你的身体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