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十二大陆,公启五百一十四年。
封狼胥,明安国,皇城东市。
一向人山人海的皇城东市今日的人竟少的可怜,只因一队穿着官服侍卫正持剑四处抓人。
“闲杂人等都让开!官府办案,全城缉拿杀人恶徒江眠!”
“让让!让让!”
“这是发生什么了?”有不知情者在路边不解的嘟囔着。
“你不知道?”
“这可是一起震惊明安国的大案啊!这个江眠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徒,就在一月前季府的人全被他杀了,老老少少一百多条人命呢!”
“季府?可是皇城首富季申贺的季府?!”
“可不是吗,就是他。”
“杀得好!早他娘的看不惯季家人了,仗着有钱什么坏事没做过,这小兄弟,有胆量!”
“谁说不是呢。”
“你们说什么呢,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恶棍!”
“你谁呀你?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听不懂就给老子滚蛋!少他娘的在这里废话!”
与此同时东市吞金赌博场内,江眠正在一群人的围观下尽兴的摇着筛子。
“来来来,压大压小,都麻溜点儿,赶紧压钱。”江眠的声线甚是清亮,只见他边喊边摇骰子,左一下右一下,往上一抛骰子还在空中转了个圈,待骰子完好无损的落在桌子上时,众人已把多多少少的银子金子压在了赌桌上了。
此时众人都一言不发的盯着那骰子,等着江眠打开。
“啧啧,一不小心摇了四个六。”江眠很是苦恼的说了一句,然后一打开骰子,果然,四个六在桌子上稳稳的定着。
“我他娘的!”
“该死的!又输了!”
“哈哈哈,爷爷我今天的运气太来劲了吧!”
在众人还沉浸在输赢的刺激下时,赌博场的大门竟被人一脚踹开了。
众人纷纷看过去,也不知哪个胆大的不想活了。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官衣的男人面无表情的持剑站在门口,身后依次站着近十个侍卫。
那男人死死盯着江眠的眼睛缓缓开口,声音庄严洪亮没有一丝感情:“恶徒江眠,今天我谭亦汶定将你捉拿归案!”
谭亦汶,皇城二品刑部侍郎谭斯远之子,现任皇城官府大人一职。为人冷酷严谨,报案抓人的能力在明安国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一张严肃的俊脸令无数未出阁的少女芳心暗许。
可没人想到,一场灭门惨案竟让他破天荒查了足足半月才确定凶手,这对于谭亦汶来说,简直是人生的一大败笔!这也导致他对杀人作案者恨得是牙根痒痒。最令他咬牙切齿的就是这个人竟在京城足足逍遥快活了半月都没有被缉拿归案,在半个月没日没夜的苦苦追寻下,终于在今日,得以同这恶徒正面相交。
却没有想到此人竟如此嚣张,还敢在光天化日下什么没发生似的同他人赌博,简直可恶至极。
江眠一见到来人竟哈哈大笑了起来:“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谭亦汶嘛?过来玩两把?这大热天的打打杀杀多没意思啊,我说,只要你赢了我一把,我心甘情愿跟你走,决不食言。要是我赢了嘛,你就还乖乖回你那官府待着,别再来烦我了,我们互不相欠,谁也管不着谁,怎么样?”说完还不忘给谭亦汶抛了个媚眼。
谭亦汶气的脸色青白不定,持剑的右手因为太过用力,青筋暴起。
“大人不用听他废话,小的这就去把他绑起来!”一个侍卫说着就要上前动手。
谭亦汶伸手拦住了。
“怎么?谭亦汶该不会是怕了吧?”江眠调侃的笑着,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对着周围的赌徒耸肩。
众人纷纷不削的哈哈大笑。
“赌,就,赌。”谭亦汶绷着脸打断了笑声,把剑扔给了侍卫,大步向赌桌走去。
众人同时自觉让道。
“怎么赌?”谭亦汶死死盯着江眠,恨不得一口把他吃了。
“这才对嘛。”江眠得意的冲他挑了挑眉,“我摇骰子,你猜大小,只要对了,我就给你走。如何?”
谭亦汶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真是死相。”江眠垂头没劲的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即又咧着嘴笑着抬头:“那我可摇了啊。”
江眠的手特别好看,细白修长的,特别是摇骰子的时候,灵活的就像条白色的玉蛇似的,让人不自觉的被吸引着,移不开眼。
“噔——”
骰子停了下来,静静定在桌子上,像个将被掀头盖的新娘子似的。
“说吧。大小?”江眠懒洋洋的问道,垂着眼轻瞥着他。
谭亦汶双手紧握,他没想到,自己竟一怒之下玩了这种低俗的游戏,可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只能硬着脑袋咬牙道:“大!”
“啧啧,行吧。”江眠双手缓缓的伸了出来,叹了口气,无奈道:“爷这就跟你走。”
谭亦汶明显松了口气,随即整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伸手向侍卫示意了一下,立即有人拿着绳子把江眠绑了起来,随后一行人离开了赌场,向官府走去。
他们人一走,赌徒们就立即打开了骰子。
只见四个四的红点刺眼的排成了一排。
众人不约而同得吸一口冷气。
第二天,大街小巷都贴了告示:
恶徒江眠被捕,因杀人罪判刑三十年,所有人当引以为戒。
这年的江眠,刚好二十岁。
皇城皇宫。
十四岁的太子封易寒因为被宁妃诬陷正被罚在静心阁抄七天的佛经。
多少年了?他因为没有母妃,这些人在他头上欺负了多少年了?封易寒一脸阴沉的抄着佛经,很多儿时的不好回忆一涌而现,冲击着他即将扭曲的心灵。
他还记得六岁那年,父皇出城冬猎,一月未归。宁妃当时还是宁贵人,而他也还不是太子。宁贵人趁着父皇不在,便和娴贵人一起邀请他去清河池塘赏鱼,年少无知的他还天真的以为终于有人愿意搭理他了,从未感受过母爱的封易寒高兴的竟一夜未睡,现在想想,真是傻的可笑。
也就是那一天,他被推进了清河池塘,本就是冬天,天气冷的连太监的手都不愿意伸出来,而他却被狠狠地推进了冰冷的池塘。他永远忘不了那些太监宫女的讥笑声,忘不了宁贵人那一句得意的讥讽:“呦,谁家的小狗落进水里了呀?这大冷天的,你们说我是救还是不救呀,万一我要是冻坏了,皇上该心疼了不是?还是回去吧。什么鬼天气,真是冷死了。”
他就这样一个人从池塘里爬了半天才爬出来,因为着了凉,受了惊,他一病不起,足足养了半年才有好转。
他不敢同他父皇说,他父皇虽然对他很是宠爱,可他没有证据,加上六岁的自己表达能力也差的不行,太子怕让父皇误会,此事便如此不了了之了。
原以为宁贵人会就此停手,却不想,她仗着自己父亲是当朝一品宰相,竟屡次欺负侮辱他。
七岁那年,他正在练剑,有个宫女突然来找他,说是皇上此刻正在冷宫,让他去一趟,好像是要测试他的剑法。他没有多想便去了,谁承想,那宫女竟把他骗至偏殿,锁了起来。那冷宫的偏殿本就传言闹鬼,加上没有灯什么的,七岁的封易寒被吓得差点神志不清。后来他看到那宫女和宁贵人站在一起看着他坏笑,他才恍然大悟。
太多了,不管是欺负他,还是辱骂他,都在他十岁那年成为太子时变成了不停的诬陷。这已是他第四次因为宁妃的诬陷让父皇大发雷霆,禁足受罚。
他早已暗暗发誓,待自己上位,第一个要活剥的就是宁妃!
少年漆黑的眼里闪着仇恨的光芒,一脸阴寒。
其实仔细的看,封易寒其实长的非常俊美。怎么说呢,白皙的有些病态的肤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种拒人千里的压迫感,阴沉寒森的气场让人连头都不敢抬,而那双漆黑深邃的凤眼就像万丈深渊一般,闪烁着危险又未知的光芒。
今天是他禁足的第二天,他本以为无人会来看他,万万没想到父皇会前来。
当他听到门外的太监扯着嗓子说“皇上驾到——”时,立即慌乱的收回了眼中所有的情绪,把自己伪装的平静起来,像一个认真反思的好皇儿。
片刻后,一个一身金黄龙服的皇帝轻步推门而进。
只见来人润面如玉,一双桃花眼波光粼粼的亮着,这个三十四岁的男人,看起来格外年轻,说是二十出头都不为过。
皇帝名为封睿,长相是出了名的好看。当年他还是皇子时,来说媒的人就能从皇宫排到皇城外,更荒唐的是,皇帝的父皇就因为他长得太过好看才立了他为太子,还好他是个明君,不然可让满朝大臣有苦难言了。
太子一见来人便下跪行礼,皇帝上前亲自把他扶了起来。
“皇儿反省的怎么样了?”皇帝声音温和又不失威严,甚是磁性好听。
“回禀父皇,皇儿已经知错,正在抄写佛经。”
太子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音色很凉,不是那种冷冰冰的凉,而是那种夏天溪水从手指划过的凉。
皇帝坐了下来,翻看了几眼太子写好的纸张。点了点头,眼中也含了丝笑意:“皇儿的字写的越发的漂亮了,相信不久,就要超越父皇了。”
“父皇的书法孩儿怕是一生难以企及,但孩儿定不会辜负父皇的厚望,加倍努力。”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一会去父皇那里一同用膳吧。”
说完,皇上便起身离开了。
这便是让他不必受罚了。
太子一时兴奋说不出话来,连恭送父皇都忘了说,心里不受控制的溢出一股说不出的温暖滋味。他的父皇永远那么大度温柔,在他的世界里,父皇早已成了天上的明月,完美到连黑夜都无法将其染指一分。